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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看似很小,却是唐成穿越之后遭遇地最大危机,不仅关涉到他自己,也包括他整个家庭未来地生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把当日这个致命的窝心脚还回去,唐成心里郁着的这口气就没法儿真正消散掉。
出了这样的事,这庆功宴自然就难再继续下去,张县令在前,姚主簿及赵老虎等也都鱼贯向外走去,那些个在大厅中正吆五喝六,舞扎的欢快的公差们红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想要过来问,但看到那一张张紧紧绷着的脸,刚迈开地步子就识趣儿地停住了。
这些人都是老衙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儿,本来也就喝的差不多了,当下也就此散席,留下一片杯盏狼藉地跟着张县令等出了宝合楼。
一脸酒红的张相文凑到了走在最后面的唐成身边,挤眉弄眼的低声道,“大哥,出啥事了?”。
“噗!你喝了多少?不能喝就少喝点儿!”,因是张相文靠的太近说话,张嘴就是一股子浓浓的呕酒味儿,只把唐成熏的猛吐了一口气,伸手扶住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张相文,唐成放慢脚步拖后几步小声道:“柯长明死了,脱裤子栓铁栅上把自己给勒死了”。
“这狗日的,早不死晚不死,偏选现在来败兴!”,张相文也醒悟到自己嘴里的酒臭味儿不好闻,又见离张县令等人远了,遂也往旁边站了站,他嘴里恨声骂着,手上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来塞到了唐成手上。
唐成低头看看,张相文塞过来的是一面翠黄玉的牌子,上面写着“宝合楼”三个字,这三个字下面还有一个小写的数字编号,旁边则镂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这是啥?”。
“宝合楼的牌子,也没啥大用,就是订个雅阁或者一时忘了带钱什么的挂个帐方便,对了,州城里也有宝合楼,这个牌子也能用上”,张相文说着说着猛然打了个酒嗝,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没啥大用,但万一急的时候也能救救手儿,给你就就拿着”。
感情这牌子倒跟后世里许多商家发的会员卡有些类似,而且听张相文所说,这宝合楼竟然还是个“连锁店”,虽然仅仅只有两家,但也能看出来这家酒楼的老板肚子里还真有些不简单,“你怎么替宝合楼送这玩意
“宝合楼的老板就是我幺叔”,张相文嘿嘿一笑,“怎么,你还不知道?”。
难怪宝合楼开张能请动赵老虎给张县令说项,原来是张子文亲兄弟开的酒楼!郧溪地方小了就是这样,但凡能上点台面的东西牵牵扯扯到最后都能扯到认识的人身上。只是现在却不是扯闲篇儿的时候,唐成将牌子袖了后,便快步赶上前去,张相文也回了公差队伍,其他的那些差人们还等着他打问出来的消息。
唐成重又赶到赵老虎身后时,这才想起来刚才不该就走,竟忘了问问张相文前两天在路上的时候赵老虎有没有单独提审过柯长明,毕竟他也是最后一批被轮换到二龙寨下的公差,回来的时候是全程参与的。
既然刚才忘了问,现在再把张相文从公差队伍里薅出来就有些太着痕迹,当下唐成也熄了这心思,沉默的低头走着。
一行人在禁子的带领下直接去了监舍,这里的禁子们也是懂规矩的,所以柯长明的那间监舍里依旧保持着他死时的样子。
第九十六章 赵老虎果然没让人失望
一行人在禁子的带领下直接去了监舍,这里的禁子们也是懂规矩的,所以柯长明的那间监舍里依旧保持着他死时的样子。
裸露着下本身的柯长明就那样挂在监舍的铁栅上,据眼前这情景推测当是他趁着没砸脚镣的当口,蹭着脱下了裤子,将裤子拴绑在铁栅上后脖子套进去开始转圈儿,越拧越紧之后把自己给勒死了。
勒死之后的人脸上的颜色和形状真是人的很,唐成看了一眼就没再瞅,他自知不是专业人员,即便再看也瞅不出啥东西来,何必再遭这份罪。
张县令忍着恶心细细看了一会儿后,招手吩咐仵作上来验尸,赵老虎请他到外面的公事房去坐也不肯,竟是要在此立等结果。
看张县令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唐成心下一动:“莫非他也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杆子人静默在空气浑浊的监舍中看着仵作忙活,气氛很是压抑,但最后得出的结果却跟禁子回报的一样,这柯长明确是自尽而死。
等了个多时辰等出这么个结果,张县令闻报后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衙门后宅,唐成送他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路无言,只是在到了后宅门口时,张县令才闷闷的说了一句,“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替我送份公文到州城”。
县衙里素来都有专人负责送公文到州城,此时张县令特特吩咐让自己去,显然要送的这份公文不比寻常,看了看张县令的沉沉的脸色,唐成什么都没说,点头道:“好!”。
晚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原本的喜气已是荡然无存,天时也已经很晚了。披着一身月辉的唐成并没有直接出县衙回家,路过前院儿的时候顺势拐进了东边儿的院落。
赵老虎公事房里地灯果然还亮着,唐成往过走时,迎面正好也有一个人过来,那人见到唐成后却没上前招呼,反倒是避着什么一样猛然低下头匆匆由一边绕道儿走了,他脚下的步子真是又快又急。
本就是晚上。那人刻意避让之下唐成根本就没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能认出他身上的衣裳该是监舍中的牢禁子们的公服。
唐成见状精神一震,快步到了赵老虎的公事房。
赵老虎地公事房中本有一树五盏的灯架,但此时灯树上的五盏灯却只亮了最下面的一盏,这就使得整个屋中显得有些昏暗,再配上书案上的一瓯浑酒和无言饮酒的赵老虎,走进公事房的唐成猛然间感到一股子说不出地伤感的味道。
“伤感!这怎么会?”。唐成自嘲的笑了笑,见赵老虎也没招呼他,便欲上前将灯树上的其它四盏灯也一并点亮。“是我灭的灯,就这样吧”,赵老虎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一些莫名的情绪,但唐成却又分辨不清这些情绪到底是什么。
赵老虎说完这句后便再无话,端起身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火镰地唐成见状顺势提起酒瓯给空下来的酒盏中倒满了酒。
“把窗子打开”,赵老虎的话很奇怪。因他示意要开的那扇窗子正对着灯树,窗子一打开之后吹进来的夜风必定要将唯一的灯盏也给吹灭。
唐成听过赵老虎的旧事,见过赵老虎的老谋深算,也见过赵老虎地故作粗鲁,但认识以来唯一没见过的就是赵老虎的伤感,这可真是难得,即便是前些日子在二龙寨下腿部受伤,攻山无望时。唐成眼中地赵老虎可依旧是神情坚定,没有一点沮丧懊恼的样子。
今晚的赵老虎真的很特别呀!
唐成稍等了片刻,见赵老虎没有再说什么后。便走到了窗前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随着窗子打开,伴着一蓬朦胧星辉进来的还有丝丝缕缕淡淡的夜风。
灯树上最后一盏油灯强支着摇曳了几下后,终于黯然熄灭,屋里一时暗了下来,唯有那蓬星辉透着点点滴滴淡淡的光辉。
唐成转身寻了胡凳坐下,正与赵老虎隔着一桌书案相对。赵老虎喝酒,唐成提瓯而斟。三斟三饮。唐成倒下第四盏后将手中的酒瓯收到了一边儿:“腿伤未好,不宜饮酒。借酒浇愁愁更愁,这是最后一盏了”。
本已端起酒盏凑到嘴边地赵老虎闻言,抬头看了看唐成,透窗而入地星辉下唐成的双眼竟显得有些熠熠生辉,迎着赵老虎地眼神儿,他半点儿也没退让。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赵老虎扭头望向窗外,手中的酒盏却是无声的放下了。
唐成刚将手中的酒瓯放到腿边儿的地上,赵老虎的声音也已幽幽响起,“我进县衙的那一年是二十一岁,姚东琦二十六,正在东院儿这边做负责刑名的刀笔”。
唐成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赵老虎口中的“姚东琦”该就是姚主簿了。
“进县衙之前我就是个青皮混混儿,除了知道拳头要硬,人要狠之外那儿懂得什么混衙门的机巧?莽莽撞撞的出了不少错,当时的那些公差原本看我眼里就有刺儿,等到见我犯了错了之后更是讥笑的厉害,刚进衙门当差不到一个月,我就恨不得撕了皂服舍了这鸟差事”,言至此处,赵老虎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道:“若我当年真这么做了,你知道我现在又在那儿吗?”。
赵老虎虽然是问话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要唐成答话的意思,问完之后便自己指了指窗外西边的空际,“这么多年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遍,答案却只有一个监舍!就像我后来亲手抓的孙三儿,佘七这些青皮头子一样,外面人见人怕的威风其实都是笑话儿,公差们手里的铁尺、锁链和水火棍才是真的”。
赵老虎说的这些唐成能理解,混街头,至少是在像郧溪城这样的小地方混街头的话。其实用不上太多地头脑,格局太小的环境下只要人够狠,拳头够硬就行了。但是混衙门的话那可就是另一个概念了,毕竟在这里有很多的约束让你根本无法一言不合就擂拳相向。
赵老虎因杀虎之功领了一大笔赏钱不说,还因此大模大样的穿起了公差的皂服,其他那些老公差眼热之下对这个昔日的青皮看不顺眼也是意料中事,毕竟他是个异数。异数地意思就是不正常,不正常的东西或是人就容易碍人的眼。
“当时整个东院儿唯一待我不同的就是姚东琦,那次我再也憋不住龌龊气要跟班头儿干起来的时候,也是他把我给强拉下的,就是他这次一拉手儿,我这一辈子完全就成了两个样子”,赵老虎的声音幽幽地。很平淡,平淡的装满了无限的追忆,“姚东琦是个苦命人,他爹从小死的早,全靠寡母给人浆洗衣服抚养大,十一岁上就到当时县学学正家当仆人讨营生,那学正是江南来的人,学问好是好,就是好男风的调调儿不好。他在郧溪干了八年,姚东琦在他家呆了八年,老学正走的时候愣是把他推荐到县衙了,所以呀,姚东琦虽然只比我大了五岁,但懂的事情却比我多的太多了”。
这还是唐成第一次听说姚东琦地出身,却没想到这个让他一度恨的牙痒痒的人竟然有如此艰辛的过往。
“我能在衙门里继续呆下来,后来能跟班头儿弄好关系。乃至再后来能接替总捕的职差,姚东琦教了我很多,很多只可惜后来”。言之此处,赵老虎无声的咂了咂嘴后,却是再也没说什么了。
赵老虎后来肯定是跟姚东琦闹崩过,而且这次闹崩的事情给两人的关系留下了不可弥补地裂痕,以至于他俩后来虽然依旧能够保持大面儿上的同僚关系,却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那种至交。
联想到这些日子在衙门里听说赵老虎当年升县尉时前后拖了一两年,唐成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这事若没当事人亲口言说。任他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出其中地具体原因。
赵老虎沉默了良久。唐成也没说话,他知道赵老虎现在需要的只是缅怀。这种缅怀既是对过往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或者是某一种感情的总结;或许也是在经历了今晚这么些事情后,赵老虎将要做出某一个重要决定的前奏。
沉默了良久之后,赵老虎端起了那盏浑酒,却又停在嘴边儿没喝,“不管是论能力,还是论手段,张无颇比姚东琦都差得太远,可惜,可惜他就差了一个功名!一个功名之差,姚东琦再也坐不了正堂,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嘴里喃喃念叨了两声“功名”后,赵老虎一仰脖将盏中的浑酒一饮而尽,“功名啊!”,长叹声中,随着赵老虎手上一松,“啪”的一声响动中,空空的酒盏在地上摔成了片片粉碎。
赵老虎嘴里说地是姚东琦,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他青皮出身也没功名,单论能力和政绩地话,现在的他早就该升任到州中去做分管刑名地司马了。这些想法在唐成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的他没心思感慨这个,心里不断回荡的都是赵老虎刚才说到姚东琦的最后那句话,“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似乎胸中所有的意气都随着摔盏的动作泄了个干净,赵老虎起身关了窗户,又自将灯树上的五盏油灯一一点亮,一时间公事房内大放光华,而唐成面前的赵老虎又恢复成了素日的沉稳,那里还有半点儿刚才意态消沉的模样?若不是就实实在在坐在赵老虎对面,唐成真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感叹之余,又让他对赵老虎的认识更多了几分。
“以姚东琦的头脑本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儿来,可惜他的年龄和心思都太急切了,利令智昏!阿成,这四个字你要牢牢记住,记一辈子!”。
赵老虎的这句话唐成并没有听进去,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赵老虎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