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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奇谭之锦瑟4 BY璇儿
一个华服的白须老者坐在房中,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一旁,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神色极是警惕。
那老者见到戚少商,脸上现出喜容。戚少商道:“徐大人,没事吧?”
黑衣男子道:“珍珠!”
戚少商取出那串珍珠,扔到桌上。“假的。”
那黑衣男子扑到桌前,将那串珍珠翻来覆去看了片刻,怒喝道:“是假的!”
戚少商笑道:“我都说了是假的,你偏生不相信。”将那串珍珠随手一搓,碎成了粉末,一把洒在空中。又望定那徐大人,笑道:“徐大人,我不想蹚这趟浑水。但却已经蹚进来了。你说,在下该如何做比较好?”
徐大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惜朝已在他下首的椅上坐了下来,笑道:“徐大人,现在这里没有骆知府的人,不要做戏了吧。这几位仁兄,举着刀剑也够累的。”
徐峋叹了口气,朝身旁的黑衣人挥挥手,道:“叫他们把兵器放下吧。瞒也瞒不过了。”那黑衣男子依言放下兵器,顾惜朝一旁笑道:“是啊,打也不是对手,杀人灭口也办不到。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戚少商喝了声:“惜朝。”顾惜朝脸色一沉,道:“怎么?”
戚少商淡淡道:“你喝多了。”转向徐峋道,“徐大人,我本来不日间便会离开这里,现在看来,今日就得连夜离开了。这串珍珠之事,我只略有耳闻,也不想深知。现在徐大人也脱了险,骆知府要在下做的事,也做完了。惜朝,走吧。”
顾惜朝挑起眉道:“你说走,我便走?”戚少商去拉他衣袖,顾惜朝皱起眉头一甩袖,戚少商手上却似有股吸力般,整个人被他一带便落在他怀中,顾惜朝涨红了脸想发作,却被戚少商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戚少商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活腻了吗?这贡物之事显有宫掖内情,弄不好便是诛九族之祸,你想把李坏害死吗?”
顾惜朝一怔,却见那徐峋站了起来,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戚大侠,你不能就这样走啊!”
戚少商跟顾惜朝反倒怔住,戚少商心中叫苦,本来以后骆远找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料到这般棘手。现在想抽身,怕也晚了。
“那串寻回来的珍珠本来就是假的!”
这句话一入耳,戚少商便知道这趟浑水已蹚定了。苦笑道:“怎么什么都是假的?徐大人请起,在下受不起这么重的礼,有话慢慢说。”
顾惜朝问道:“骆远一找回来,便是假的?”
戚少商把徐峋扶起,徐峋颤颤巍巍地回到椅子上坐好,道:“唉,他找回来的,是真是假,已不知道了。或者他一寻回来时,便是假的。或者从他手中,被人换去。也或者,是他监守自盗……都有可能。但现在,骆远手里那条准备送回宫的珍珠,是假的无疑。什么盗贡品的人犯,是真是假,也难下定论。然而如今,早已报给皇上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拿串真的回去。”
顾惜朝笑道:“徐大人,你们设这般大一个局,就为了赚戚少商?这也未免把他看得太高了吧。”
徐峋叹道:“这方圆百里,除了找他,别无他人了。江湖之人,都决不愿搅入官场是非,我跟骆远都知道。”
戚少商道:“既然知道,何必强人所难?”
徐峋道:“到时候若真是追查下来,你家里也脱不了干系。”
顾惜朝吃地一声笑道:“也是,住的可是李家的宅院。到时候若要赖到李家身上,也未尝不可。果真是深思熟虑啊。”
徐峋一张老脸涨得如同茄子,戚少商扯了一把顾惜朝的衣袖,道:“既然如此说,那我就试试看吧。还有多少时间?”
徐峋道:“三天。”
戚少商哦了一声,道:“我只是试试,不保证。即使有了万一,李家还有凰染在,诛九族倒不至于。”
转身拖了顾惜朝出去,走到丈余远,顾惜朝一甩衣袖推开他,笑道:“看你这般有信心的样子,你知道那珍珠在哪里?”
戚少商转过身,盯着他道:“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
顾惜朝笑问:“谁?”
戚少商眼光灼灼地看着他,道:“你。”
顾惜朝站在树下,树叶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却很平静,还含了笑:“为什么是我?”
戚少商道:“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解释你出现在这个地方。你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你不懂武功,里面会有危险你却不在乎,定要跟着我一起进去。你也不在乎我是否会起疑心,你本可以做得更高明,更不落痕迹。但你似乎是顾不得那么多,硬要随我去看个究竟。这不能不让我更加疑心。”
顾惜朝笑道:“你这些只是猜测罢了,我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
戚少商道:“等到你把珍珠拿出来,我就能确定了。”
顾惜朝吃吃笑道:“你就那么笃定?”
戚少商道:“你本就想让我察觉这一点,否则你不会这般欲盖弥彰地出现在这里,这暗示也做得太明了。”
顾惜朝放声大笑,道:“不愧是戚少商。好吧,我带你去取那串珍珠。不过我现在饿了,想吃点东西。刚才那盘杜鹃醉鱼几乎都被你们两个吃光了。”
戚少商笑道:“是我们的不是。既然如此,不如先去酒楼?”
顾惜朝点头,两人走到马前,戚少商又问道,“你会骑马吗?”
顾惜朝道:“以前李坏教过,不过不太敢骑。”瞟瞟戚少商那匹马,比寻常见的要高大许多,不由得有点露怯。戚少商看出他的怯意,笑道:“没事,我这匹马很听话的,来。”
伸手去扶顾惜朝的腰,只觉触手柔软,隔着几层衣衫都可感到弹性极好,心中微微一动,似不着意地道:“我这马是西域异种,乘两个人也无妨。”何况顾惜朝人本清瘦,又比不得他们这等习武之人。
也不等他回话,环住他的腰单手把他抱上了马,很轻,瘦弱得紧。随即自己也上了马,拉住马缰,笑道:“抓紧了。”
聊斋奇谭之锦瑟5 BY璇儿
顾惜朝数年未曾骑过马了,加上戚少商这马又确实高大,一时只觉腾云驾雾般,心中害怕,不由得抓紧了戚少商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戚少商注意到他的紧张,手臂一紧把他搂得更紧些,笑道:“这马脚程快,片刻就到了。你平日里多骑骑马,就会好了。”
顾惜朝轻笑道:“我哪有这机会。”
两人相距极近,顾惜朝的头发就卷卷地在戚少商的颈边耳侧擦动。戚少商觉得又麻又痒,不由得一股热意自小腹涌上,忙潜运内力,把这股感觉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心中大骂自己无耻。
戚少商虽然不是风流之人,但也决非什么圣人君子。他跟李坏本是一胞所生,脾性其实也甚相似,只是遇上了个好师傅,不仅学了一身武功,性子也历炼得老成持重,不像李坏那般浮躁。但骨子里,要说不相像也难。顾惜朝不明李坏方才为何会为了一句话就拂袖而去,戚少商却是清楚的,知道这弟弟对怀中抱的这人甚是眷恋,否则怎会整天痴缠?
怀中抱着的身体很温暖,柔软而富弹性。偶尔遇到颠簸处,自己搂着他腰的手臂只要一紧,怀中的人就会微微颤动一下。很轻微,但却让戚少商心中颇有异样之感。闻得到他身上的淡淡墨香,想来是顾惜朝成日里与纸墨脱不了干系。还有淡淡的杜鹃花香,想来是方才做那杜鹃醉鱼时,留在身上的香气。忍不住伸手,拂去了他发上沾着的一片杜鹃花瓣。
凰染好静,这所宅院建得偏僻,一路上无甚人烟,倒也罢了。行到繁华之处,顾惜朝便不安份起来,回头瞟了戚少商一眼,一双眼睛倒像会说话似的。戚少商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抓似的,忙跳下马,把他扶了下来。
“去喝杯酒?”
顾惜朝一双眼朝他溜了溜,一脸的似笑非笑。“你不急着去拿那串珍珠?你不怕夜长梦多?”
戚少商笑道:“不怕。”却是一副气定神闲,把握十足的模样。顾惜朝看着他笑了笑,指了指前面道:“到八仙楼如何?”
戚少商道:“自然好。”
那八仙楼建得极精致,一共有三层,二人就在顶楼上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掌柜的亲自上来招呼,满脸堆笑道:“李公子,您老来啦!嗳哟,顾公子,您今日可有兴致,平日个李公子是拖您也拖不来啊!”
顾惜朝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道:“上酒菜吧。”
掌柜答应着,一双眼睛却在戚少商面上转来转去,满脸狐疑的神情。戚少商笑道:“我不是李坏,我是他兄长。”
掌柜恍然,直叫道:“这可真是一模一样,除了衣着打扮不同,真的分不出来啊!”
顾惜朝玩着手里的茶杯,这时突然笑问了一句:“掌柜的,你说,他们就真的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差别?”
掌柜抬头又去看戚少商,刚好接触到戚少商的视线,当即低下了头。顾惜朝笑道:“不必说了。”
掌柜退下后,戚少商道:“为何不说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这掌柜可从来不怕跟李坏对视的。”
戚少商失笑,见顾惜朝已转过头去望着不远处一片灯火通明,隐隐听得有笑语声传来。道:“这便是我说那个西域来的戏班子。去看看可好?”
顾惜朝微侧过头,睨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道:“你似乎很有兴趣?”
戚少商笑道:“是你似乎有兴趣。”
顾惜朝伸手去拿酒壶,酒壶在戚少商手边,便端起替他杯子里斟满了。一边微笑道:“你还要喝?不怕醉了?”
顾惜朝一饮而尽,道:“不怕。”站起身道,“好吧,就算我有兴趣,走吧。”
戚少商笑问:“菜还没上呢。”
顾惜朝道:“付银子的又不是我。”
戚少商更是失笑,只得随了他站起身来。
聊斋奇谭之锦瑟6 BY璇儿
那灯火通明之处却是一所两层的小楼,一进厅内只闻异香扑鼻。顾惜朝素好清淡,但闻得这香浓得沁脑,却又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满室里灯烛辉煌,四周坐满了人,面前都是矮榻,二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便有少女奉上酒果。都生得高鼻深目,有的双眸蓝如海水,有的甚至是碧绿如同猫眼。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灯下,生得眉清目秀,手里拿了一个彩绘艳丽的手鼓。一个少女俏生生地站在厅堂正中。她一身装束打扮极是奇特,满头结了乌油油的小辫子,披了淡紫薄纱,一身的环佩叮当。双腕上各套了一串金镯,互击声响清脆悦耳。肤色微黑却光泽柔润,虽非中原女子,却又不似那些侍酒女般一望而知是异族人。她一双眼睛也是黝黑,而非是碧绿湛蓝的颜色。
少年手中的手鼓声响起,忽急忽徐。少女翩翩起舞,一身扭动如蛇,曼妙无比,看得周围一群人都直了眼睛。
顾惜朝低笑道:“这倒真是活色生香,难怪这些人花这大把大把的银子也要来。”
戚少商道:“物以稀为贵,在西域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口中如此说,一双眼睛还是跟着那少女转。那少女手中托了一个盘子,正向周围众人讨赏。
来到戚少商面前,戚少商伸手到怀中摸银子,那少女眼中寒光一闪,皓腕一翻,腕上的金镯尽数飞出,直取二人。
戚少商剑不出鞘,随手舞动,金镯回飞向少女。戚少商笑道:“十足十的黄金,就这样送人了?小姑娘的东西我不要,还给你罢。”那少女右腕一转,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出现在手里,刺向戚少商,招招狠辣,戚少商让了两招,见她招式甚奇,但内力不足,瞅了个空子在她腕上一敲,少女吃痛,匕首脱手,忽然那打手鼓的少年手腕一展,从那手鼓中竟然飞出了一大把银光闪闪的细针,直取戚顾二人。
戚少商见那银针是机簧所发,劲道甚急,身边有个顾惜朝,不敢怠慢,顺手把顾惜朝拉到身后,拔剑舞成个剑花,银针纷纷落地。
那少女却已飘然而退,戚少商喝道:“你是何人?下毒手所为何事?”
少女语声娇柔,却微带着些咬字不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在她口中说来,却是有些好笑了,她分明不是中土人氏,这般认真说话,倒似极了鹦鹉学舌。
戚少商本拟追去,却见顾惜朝咬眉蹙唇,脸色苍白,心中一惊,却觉扶住他的左手潮润,摊开一看,掌心里全是鲜血。忙拉过顾惜朝,只见他腰际青衣已被划破,一道长长血痕还在流血。心中奇怪,难道方才还是未护得他周全,还是伤了他?
那满屋子客人早已吓得如鸟兽散,戚少商唤过在一旁打颤的老板,叫他准备房间,送热水来。一面又问道:“那姑娘跟那少年,是何等人物?”
老板吓得不轻,道:“是小舞自己来的,她是我班子里的台柱,那舞跳得自不必说。”
戚少商截道:“小舞?”
老板点头道:“她叽哩咕噜说一堆波斯语,据说意思是‘舞’,我们就叫她小舞了。那少年是她弟弟,两人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