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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今,老者的身份也不需要隐瞒了,确实是于水隆的祖父,大祭司王于水景明。
“大祭司王离开大宛,难道不怕国王背后受敌?”花夕颜眯了眯眼。
于水景明一张长满皱纹的脸保持一种沉默,只是看着她。
如果是于水景明动的手,她不得不猜测,哪怕之前,三皇子到无名岛攻击她,最终被击退,都是某人有意布的一个局,有意让这些人狗咬狗。一般,能让皇子自相残杀,只有国王能出的主意。可是,大宛国君不是快进棺材了吗?如果死了以后,没有人继承帝位也不行。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身份诡秘,据说没人亲眼见过其几次真面目的大皇子。
“娘娘,我们大宛内部的国事,圣上都知道三缄其口,娘娘对二皇子的巴格这一说,确实是让计划耽搁了。”
“如果本宫当时不说出来,难道让巴格把本宫杀了?”
“以娘娘的本事,巴格怎能杀了娘娘?”于水景明的老眼看着她,露出几分不明的情绪,“娘娘这计是引蛇出洞。知道我们终究会来找娘娘谈判的,因为我们也怕,怕娘娘会再次阻碍我们的计划。”
花夕颜背靠在窗上,好整以暇,平静地对视他的妖眼:“本宫是不太明白,大宛国君是如何想法,是真的想要回那块地,还是说,不过是想借东陵的手斩草除根。”
“娘娘以为呢?”
“在你来找本宫之前,本宫一直以为是前者。如今看来,或许连你自己的孙子都被你骗了。”
于水景明收袍负手,黑袍迎风而展,一股高手的犀利迎面扑来:“娘娘到底是个聪明过人的人。”
“说吧。”花夕颜眉眼淡淡地望着手指头把玩的裙带,“找本宫想干什么?如果大宛国君想让东陵代他杀人,那就算了。本宫和圣上每天都够忙了,没有这个兴致踏这趟浑水。还有,想杀,回自己国内杀。让人死在东陵,想把脏水都泼在东陵身上,够无耻的。”
听到她口里吐出无耻两个字,于水景明的眼神一变,苛刻的唇角微弯,溢出声笑:“论无耻之徒,怎能比得上东陵天子。他当初可是二话不说,像割肉一样割掉了大宛的一块沃土。”
“世上倚强凌弱的事儿多着呢。他只不过是在干一件要正常不过的事。要怨,先怨你们自己,没这个本事,还想着倒打一把。活该。如果记不住这个教训,难保天子一怒,再割掉你们一块肉。”
于水景明听完她这话,面色不禁又青又白。她这话是赤骨的侮辱。
花夕颜是觉得,这大宛人太上不了台面了,连杀自己人,都要拿东陵当幌子,自信心该是有多么不足。像他,若是要杀自己人,一道圣旨不就完了。哪里需要像大宛国君搞到那么麻烦。只能说,这大宛国王的位置,早已坐的是摇摇欲坠,四面楚歌,连临死前都不能安宁。
两只白鹤趁他们两人说话时,一直往屋外移,移到窗口的地方,拍打翅膀迅速逃亡。于水景明听见动静,袍子中伸出一只手指,一条黑水发了出去。
花夕颜眼疾手快,脱了一只鞋子扔过去,刚好与那黑水相碰。黑水沾到鞋子的瞬间,那鞋子化成了一道乌烟。
白鹤在这瞬间的变故时,拍着翅膀飞上了天空。花夕颜远远能听见它们传回来的声音:我们会禀告我们的主子,一定会来报恩的,宫皇后。
于水景明可能也是听见了这话,一刻气急,从袍子中伸出的那只手指,想杀花夕颜,又不敢。
月夕阁前面的道上,宫人提着一排宫灯,几个人抬着一顶黄金的轿子,是御驾到了。
花夕颜正愣了下,似乎对他来找她,之前已有几分这么怀疑,倒是没想到他真来了。想必他也是犹豫了会儿才来的。
回过头时,不意外,那大宛国的大祭司王已经跑了。
看来这皇宫里不是处处都安全的。像是月夕阁这些,可能平常都没有设人设结界,很容易被敌人钻了篓子。
皇帝都到了,她不下去迎接怎么行。从窗台跳下来时,突然才记起自己少了只鞋子。这该死的大祭司王,把她鞋子烧了,这下可怎么办。
眼睛四处往阁楼里找,可这儿哪里可能给她准备多一双鞋子。一只脚穿鞋一只脚没穿鞋,走路肯定很奇怪。心里念头一转,她立马脱掉了另一只鞋子,干脆赤脚走路。等见到李顺德,让他赶紧帮她弄双鞋子来。
阁楼前,皇帝是下了轿子。尾随皇帝,后面有另外两顶轿子。轿帘打开之后,分别从里头各走出两名非尊即贵的男子。
月光洒在三位美如冠玉的男子身上,像是一幅争芳斗艳的美景。
花夕颜抓住窗楞,往底下偷偷望一眼,发现他竟然带了客人来,更懵了:她的鞋子?!
远远,其实都能看见她在阁楼里,不知为何迟迟不下来。黎子墨云眉微锁,对李顺德说:“去上头请娘娘下来,说是有贵客。”
李顺德领了皇命,飞奔上楼。
花夕颜正等着他救命呢,见到他立马先咬着牙说:“本宫的鞋子不小心丢了一只,你赶紧去给本宫找一双来。”
李顺德听到这话儿,一样傻了眼。这会儿功夫到哪儿拿鞋子。这儿月夕阁,位置当初选时就是为了清净,建筑的地方离其它宫殿都比较远。再说,皇帝和皇帝的客人都在下面,这会儿跑去帮她找鞋子,根本来不及,而且也很显眼。
花夕颜对此都快气死了。想他要带客人来,不会先让人通知一声吗。说来就来,也不想想她方便不方便。
皇帝的心情是一时风一时雨的,有时候来找她会记得提前通知,通知了又不来了。有时候根本没有这个迹象,突然就杀到她这儿来了。
平常她都是有这个准备的,可是今天真是不凑巧,偏偏被于水景明给烧掉了一只鞋子。
只能暂时不管鞋子的事了,一面命令李顺德赶紧去帮她弄鞋子,一面整理整理,装作脚上有穿鞋子的样,小步走下楼梯。
李顺德惶恐地跟在她后头。
走出月夕阁,明显,这脚踩在地砖上时,和穿鞋子的感觉是不一样,玉石的冰凉,直凉到脚心里头去了。但是,对她花夕颜来说不算什么。多难忍的事她都忍受过了。依旧是,盈盈款款,迈过门槛,走上前,福身:“臣妾给圣上请安。”幸运宫里的裙子一直都是比较长的,基本盖住了鞋面。
夜里是黑的,确实,若是没有仔细看,是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
见她出来迎客了,本来似乎有些担忧的皇帝,眉头轻轻舒展开来,牵住她一只手,介绍说:“朕很想在大典之前先给皇后引荐个人。”
花夕颜抬头望去。屹立在她面前的两名男子,摇白扇子的云尘景她是认得的,云痞子嘛。另外一位公子,却是出乎她意料的美丽。
纤细透明到像月光一般的皮肤,仿若全身都披洒一层淡淡的光辉。一头直发宛如淑女落在男子双肩。男子没有束发,只在额头戴了一颗类似黑曜石的宝石。五官若是月光女神雕出来的,柔美得像个美人似的。
几乎完美的全身,几乎挑剔不出一丝不完美。
花夕颜几乎不假思索,朝皇帝笑道:“这位应该是秦王殿下吧。”
想他非要把黎季瑶嫁到西秦去的话,无论是不是有政治目的,对于这位联姻对象,必定是要有些了解,并且说不定还是旧友呢。
他们三人听了她这话,均是会心一笑。想必,她如此轻易猜出秦王的身份,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随之,几个人一并进屋,再来详谈。
花夕颜按照惯例,退到皇帝后面。让皇帝和客人先走。秦王李莫庭走过她身边时,突然,脸像是往她这边轻轻侧了侧。她对上他的眼睛,忽然感觉他的眼睛好像哪里奇怪。
平心而论,这个男子各方各面都近乎完美,无可挑剔。眼睛,也是美得若一泓秋水,波光粼粼,宛如在无声在说着话儿。被他看一眼,怕是任何女子都会心慌乱跳。
花夕颜想,这样一个一表人才的秦王,若是黎季瑶亲自来看,怕也是会情窦初开了。
归之,似是个挑不出毛病的男子,只是西秦远了些。
皇帝领着客人走进月夕阁,直上了打扫好的二楼。接着各择其位,花夕颜命人上茶。
云尘景像是十分好奇地观察这个地方,想来是以前从来没来过这儿。
这块地方算是她以前和他私会的场所,招呼客人是第一次。不知为何他会突然选择在这里迎接秦王。花夕颜心里打了个大问号。皇帝的心思难猜。
黎子墨对她说:“秦王是今夜刚入京,没有大张旗鼓,入京之后,便是来见朕了。”
花夕颜笑着接话:“莫非秦王是圣上的故人?”
“以前朕做太子时,去过西秦,与秦王一见如故。”黎子墨淡淡带过。
她若是信了他这话才怪,只能说,除了他做太子那会儿,恐怕是当了皇帝以后,对于西秦都一直念念不忘。与秦王的联系八成是从没有断过。
花夕颜就此刺探了声:“西秦作为东陵的贵客,入京理应百姓朝拜,文武百官迎接。”
“嗯。明儿朕的姑姑回京时,是有这礼遇。礼部的人都安排好了。”黎子墨道。
秦王这是和宁王妃兵分两路,一个静悄悄进京面圣,与皇帝商谈机密。一个作为出嫁女子第一次回到娘家,娘家隆重欢迎,表示对其的宠爱程度,同时威慑秦国夫家。
一步一步都是棋,都是谨慎安排好的。所以,外头的人再怎么疯传谣言,长公主再怎么不情不愿,都抵不过皇帝的一个心思。皇帝大局布置好,不容任何人毁坏半分。
花夕颜心底喟叹,想长公主和陈氏把希望寄托于她这儿,真是高看她了。若她真能影响这男人真正的心思一分,不,恐怕天下无人能。只能说所有人都高看她了。
见她默声,黎子墨微微勾起了唇角,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印在眼角里,问她:“皇后以为秦王殿下如何?”
这是要她夸夸秦王吗?也是,如果两家真决定联姻了。到时候,女方的工作,说不定重中之重全落在她肩头上了。而且,她也要在秦王面前夸夸黎季瑶。
媒人,这是皇帝指名道姓要她做媒人了。
花夕颜轻笑一声,说:“秦王殿下据闻在西秦受到万民爱戴,德望齐名于先祖。今儿臣妾一见,却只觉得秦王殿下美若天仙,哪个女子能不寄与芳心。”
她这话,俨然深得在座的男子欢心。几个人,全都齐声而笑。
云尘景的扇子,啪嗒啪嗒飞摇着。他刚在宫家坐着呢,突然听见宫里来话,让他到宫里。可见,黎子墨知道他冲这儿来找黎季瑶了。
黎季瑶怎么说好呢,瞧这天真烂漫的小妮子,应该是对自己要嫁人的事都懵懵懂懂的。但是,不能说黎季瑶完全是个傻子,身在帝王家,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系挂在谁身上。
以前,黎子墨是私下问过他意见要不要娶这个小妮子为妻,因为长公主一直打的都是这个主意。后来他想想算了。是由于他很清楚这小妮子怕他怕到要死。
对于黎季瑶,多是一种对于小孩子般的爱怜吧。
现在,这个从小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孩子要嫁人了。内心里存有几分感伤。
花夕颜见他们一个个眯眼的,闭唇的,笑而不语的,尽是一个个像蒙了面纱的美人似的,心里头不禁做痒,挺了挺腰板,说:“臣妾是觉得,秦王殿下和郡主是一对璧人,才子佳人,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只是,长公主生怕女儿嫁的远——”
黎子墨打断她话,声音里似有些意味:“朕有说过让郡主嫁秦王吗?”
每个人都是这么传。花夕颜微微垂眉:“圣上是没有提过这事儿。臣妾自己也是想,郡主年岁刚刚好,为郡主的婚事着急时,不由自主——”
皇帝皇后搭台的戏台都是这么唱的。坐在这儿听的人,也都心里分明。
黎子墨点点头,说:“郡主是朕,最亲近的妹子了。因为朕本人并没有同胞亲妹。同时郡主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天下无数公子,都有向朕求娶郡主的愿望。可朕不能委屈了这个与朕最亲密的妹子。要她嫁的话,朕肯定要让她嫁天下最好的男子。”
黎季瑶只有嫁的好,才能圆满了他的雄图大略。
花夕颜心里头又一声喟叹。
李顺德这时,帮她找好了鞋子,但是瞅不到时机让她穿上,这不,站在边上干着急。
默默无声,美得像个闺秀似的秦王,突然轻声插进来一句话:“皇后娘娘不是有点事要办吗?”
另外两个在座的男子都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