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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拉上了一部分,还能窥到外面经久不灭的流光。
她又躺回去,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无比安心。
小时候她跟习季然每天吵吵闹闹,关系却瓷实着。好多回她闯了祸习季然虽然嘴皮子上把她骂的一无是处,但还是挺着腰杆子帮她扛过去了。在长辈面前她一向是乖顺而聪明的形象,这几乎都是习季然用膝盖和一双手铸造的。那时候习季然的爸爸脾气暴躁,但凡有点不满意的不是罚跪就是戒尺打手。她头几回还十分愧疚,常常在他罚跪不许吃饭的时候送几块舍不得吃的点心过去,蹲在他面前喂给他吃。习季然总是皱起那好看的剑眉:“还没吃都能闻到你的口水味,拿远点!”气得她掉头就走。
有回是学校有个痞子欺负班上的外来妹,季禾看不顺眼,就动手了。也是对方人多势众,她势单力薄。正好高年级的习季然下学,碰到这一幕,二话不说就义气地替她挨了打,还把对方的老大打得头破血流,上医院缝了好几针。这件事事态严重,几乎轰动了整个学校,习季然把这件事的责任一肩挑了,说季禾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对方家长却不承认自己孩子嚣张跋扈,只说习季然仗着当官的老爸,在学校横行霸道。加上平时习季然性子随意不羁,常常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这事习爸爸就更认为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了,当下气得把他拎了回来。季禾半夜起床,打开窗帘还看到他跪在院子里,那时候是冬天,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飘起来鹅毛大雪。他就那么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像是一座刚刚堆好的雪人,一动未动。她把手伸出窗外才发现,还在刮着刺骨的寒风,便裹着棉大衣又把家里多余的棉衣都抱出去了。
习季然素来骚包,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着夹克衫,早已经被冻僵了,凑近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半……半夜的,你……你出来干什么?”
季禾心里难受,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习爸爸肯定不是亲爸爸,才这么狠心。忙将他头上肩上的落雪都拂掉,再把棉衣披在他身上,末了害怕不够,又把自己身上的解下来。
“得,这就够了,你那件看着幼稚,穿上毁了我的一世风流。”习季然不耐烦了,搓着手赶她,“赶紧回去吧祖宗,被逮着了就该是雪上加霜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习季然这样没啥绅士风度的人,为她做这么多,肯定是对她有点意思的。
只是紧跟着的一件事,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时候学校举行大型朗诵比赛,季禾兴冲冲的去报名了,特地选了个积极向上的诗歌,是高尔基的《海燕》。哪里知道后来才发现唐云歌跟她选了同一个题目,这种诗歌比赛最忌讳选相同题目的,比较起来更不容易扬长避短。
偏偏两人都有些倔,互不退让。
那时候路皓程还没转学过来,习季然还算那种上得了台面的长相,加上爱出风头的个性,就勇挑了主持人的重担。
放学的时候习季然难得的有耐心等着她一起,半路还大献殷勤地替她买了份最喜欢的抹茶口味冰激凌:“这家店口碑好,也是最贵的,可好吃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是干嘛?”她拉起警戒线,退后一步,窥探他的企图。
他这才挠挠头:“要不,朗诵比赛你换个题目吧?还有很多很好的诗歌啊,比如席慕容的啊,普希金的啊,都很好啊,比海燕麻雀什么的好多了。”
“想让我换题目?门都没有!”她转身就走,就知道没好事。
“柴火妞儿,以前你不是挺大方的么,怎么这回非得跟人抢啊?”
“什么叫我跟她抢,为什么她不让非得我来啊,凭什么啊?”本来还准备考虑考虑的季禾,当下打消了退让的念头。
第二天下课在洗手间就听到隔壁的人嚼舌根子:“你听说了没,那个超帅的主持人,就高中部的那个习季然,他看上唐云歌了,据说跟她表白被拒绝了,说要答应他也可以,只要让季禾把《海燕》让出来就成。”
“真的啊?季禾那么倔,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我觉得她肯定是看上习季然了,所以故意跟唐云歌过不去。反正她肯定没唐云歌会朗诵,人家那是拿过多少大奖的啊。”
季禾坐马桶坐的腿都麻了才站起来,晚上的时候终于找到习季然:“换了吧,我不想要《海燕》了,换成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最后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唐云歌一举夺冠,季禾站在亚军的位置,看着立在旁边的习季然朝着唐云歌赞许的笑,也终于真的了然。
……
“醒了?噗哈哈……”习季然刚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就捶地大笑,“啊喂,要不要给你拿面镜子照照,让你知道泡水浮肿的柴火妞儿长啥样,啊喂,可逗死我了,不行我得拍下来发围脖上去,那肯定是头版头条啊,跟那很久以前的表情帝淡定哥一样,不过,你肯定有个更好听的名儿,比如,蛤蟆头,嗯?咦?你怎么没表情呢?”他故作疑惑,然后猛一拍沙发扶手,“啊我忘了,肿成这样,能有什么表情呢,气鼓鼓还是气鼓鼓?哈哈哈哈!!!”
季禾觉将刚刚萌生的一丁点感动全部化为手里的力量,抄起柜子上那待会儿要换的药水瓶子就丢过去了。
习季然稳稳当当接住:“啧啧,这么贵还不给报销的药水,你作为一只社会主义积极蛤蟆,能这么浪费么?”
“……”
季紫拧开门进来也吓了一跳:“姐,你怎么肿成这样,你也是海鲜过敏吗?”
“你们俩,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劳资要休息了!”
“那个……姐,你要是给我点零花钱,我就不告诉妈你过敏的事了。”季紫趁火打劫的功力真是登峰造极了。
“我要是把账本给妈看,你说她是看谁比较不顺眼呢?”这么些年,难道她还没点应付这臭丫头的本事?
季紫灰溜溜地撤退:“习帅哥,我在度假村的消费先欠着啊,等他朝我辉煌腾达了,必定十倍奉还!”
习季然就喜欢人家给他戴高帽子,当下心花怒放,笑嘻嘻回道:“好说好说,五倍我也不介意的。”
“……”季禾看着这对奇葩以奇异的逻辑交流着,觉得身上更疼了。
……
晚上季紫到病房的时候日理万机的季弈城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随手盖了电脑,揉了揉眉心:“给我来点水。”
“是要米汁吗?”某个对米汁的味道还念念不忘的人压抑着雀跃的神色,问道。
“嗯,一罐米汁一瓶纯净水就成。”他看着季紫的背影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她明明就一普普通通的背影,普普通通的走路姿势,偏偏看起来就是像跳跃的火焰呢?
“那个……小叔啊……”一边吸着米汁的人一边对手指,拿欲诉还休的眼神看着他。
“说。”他瞟了眼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做了个简单的言论批准。
“就是啊,我想问问……我去实习的话,有没有工资啊?我很能干的,端茶倒水我都会,我还会翻译文件,我英语四级都过了,真的,不信我拿证书给你看!”似乎怕他不相信,季紫立马转身翻着包包,当然,一直都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季弈城觉得好笑:“哦?那你帮我看看,这份文件是讲啥的,我当年英语不好,连四级都没过。”
季紫僵硬地接过来,看了半天,才凭着直觉开口:“这个,应该可能是哪个英语国家的文件资料吧。主要是讲国家的经济命脉离不开航空,石油,铁路,矿产……嗯,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嗯,还不错,那回头把这份文件翻译了吧,看看跟你的理解有多大的出入,有几个字对的上你就能拿几千的月薪,怎么样?”季弈城漫不经心地问。
季紫点头如捣蒜,心里窃喜,飞快的盘算着,似乎看到无数的钞票像雪花一样从天而降,全数落在她兜里。
“当然,如果一个字都没对上,那你就安安分分学习两个月了,当然,学费我看着咱俩是叔侄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咦?她怎么有种不太妙的赶脚啊?一定是她今天早晨梳的发型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预计早点更新的,部门聚餐到九点半了,码字到现在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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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心
果然,当万恶的谷歌呈现出这份文件的大致中心思想的时候,季紫掐了它的心都有了。不过没一会儿,她又起侥幸心理,没准谷歌今天有失水准,有道要好点……
再过了一会儿,她想,没准因为今天是周末,谷歌和有道放假了,还是试试金山吧……
再再过了一会儿,季紫像是被浪打到沙滩上回不去水里的鱼,只能绝望地吐着泡泡……
“怎么了,蔫了吧唧的?这是弈城给你的东西,你是该好好学习了,我跟你爸总不能管你们姐俩一辈子。禾苗还好说,她脑子里装着东西,也有本事。你怎么办,上哪儿找个能让我们放心托付的人?!不行,下周开始,你给我相亲去!”
“……妈你跳跃好大,下周我要跟着小叔学习,没准要下乡视察。”她边找吸管边诚实回答。倒不是有多排斥相亲这码子事,反而还能看一帅哥,再不济也能蹭一顿饭。可是今天看着季弈城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她觉得副市长选拔的时候肯定还要有规定,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免谈。
“除非你要跟着下乡,否则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季妈妈恶狠狠地收了杯子,“早点睡,给我把皮肤养好点,否则没半点长处,谁要你!”
“……”
刚到门口季妈妈又想起正事:“最近给你姐打电话没,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她好着呢,电视台福利好,她正跟着节目组在大连吹海风吃海鲜呢,过两天就回了。”作为一个惯犯,撒谎这种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死孩子,连个电话都不打。我上辈子跟你们姐俩肯定是冤家。”
……
刚提着家里做好的饭菜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声:“这手臂还没好就要下乡,真是难为你了。”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分内事,这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季弈城的声音隔着门都能感受到冷气。季紫总觉得大夏天的跟他待一块儿能省下不少电费。
“对了,这回下乡视察情况上面很重视,一是去的地方实在太偏远,交通极为不发达,可能要吃点苦头,二是那里的群众也确实需要我们的关注和扶持,才能一起构建和谐社会嘛。所以这次补贴费用就相对高一些,算是慰藉一下你们的吃苦耐劳吧。”
季紫正腹诽着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方针,就看到频频在电视上出境的市委书记从病房出来,拉拉杂杂一大帮子人,前簇后拥,扬长而去。
季弈城老早就看到门口缩头缩脑的人影,沉着声音开口:“进来吧。”
就在刚刚已经充分认识到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的季紫,垂着手显得十分乖顺:“小叔,下乡可不可以捎上我?”
这样补贴神马的也就能捎上我了,季紫心里对人民币深沉的爱此刻表达得有些露骨。
季弈城吃着饭盒里花样不多但营养美味的东西,头也不抬:“累赘。”
“我肩能扛手能提,到时候帮忙扛行李就可以交给我就好了,对了,我还会赶虫子,六神都没我神!”她不断地挖掘着自己适合下乡的朴实特质。奈何季弈城根本就不为所动:“这红烧里脊被你偷吃了几块了?”
“三块而已……啊?”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又暴露了自己的短处,立马开始挽救,“其实我平时也没这么馋的,我还能跟你一块儿去挖野菜包饺子吃!”
……
住院第三天大老板路皓程携官配唐云歌前来探望。
季禾开始是十分激动的,头一回听着他当着大家的面夸自己工作勤奋,却比被夸了长得貌美如花还要高兴。再听到他关心自己,嘱咐自己以后工作起来不能这么奋不顾身的时候心里简直都要没骨气地融化了。
只是后面的话就叫她不太乐意听了:“云歌修了法学和新闻学双硕士,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跟你们不太一样,就让她在你们组试试吧。你现在有伤在身,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