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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我们完全自由了。甚至那些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各种限制现在也毫无用处了。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确定是否应该告诉别人。我不能肯定自己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种感觉,这样做会使我们变回到从前,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的革命和发展,都会被大家志个一干二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们会克制不住地利用自己的隐形,去跟人们玩一些毫无意义的游戏。
此外我不得不承认,拥有绝对自由的前景使我感到了害怕。
我不敢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展翅飞翔,我不相信自己。
更谈不上相信别人。
我们有权拥有这种未经许可的自主权吗?
我走进乔的房间,还是不能确定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能肯定是否应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约翰、比尔和唐已经不在了,但是感谢上帝,菲利普还在家吃午餐。其他人围在起居室里,聊天,看杂志,看电视。
我必须跟大家谈一谈。我决心已定。但是我打算(用低调处理,不大肆张扬)尽可能说得比较婉转一些。
“我不想吓唬在座的各位,”我说,“可是我刚刚从书店出来时,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她居然没有看我。”
保罗从他正在读的一份《时报》上抬起头窃笑着,“内幕大揭秘。”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她根本看不见我。不是她不想注意我。她的目光能穿过我,看到我后边的东西。”我环视了一周,神经质地清了清嗓育,“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詹姆斯曾经说过一次,我们可能会成为隐形超人,能做空中取物等一类事情。你们不觉得我们现在就能办到吗?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种状况?”大家对我的话回答以沉默。菲利普看上去极其不安。
我把我在那位无家可归者身上所做的实验也告诉了他们。
“我也注意到了一些变化,”皮特低声说,“不过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自从我们消灭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之后,事情就变得有些两样了。”
汤米直视着菲利普,“这是不是那种逐渐积累起来的疾病?
我们得了这种病吗?“
菲利普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也注意到了。我只是不想说罢了,怕吓着你们。”
玛利坐在长沙发上,紧紧握着吉姆的手。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条广告,那是一种新上市的卫生巾。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大街上时,我好像有一种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要在辽阔的、一望无际的天空飞翔的感觉。现在我感到监狱的墙壁正在向我逼近。尽管大家都在场,我仍然感到十分孤立和孤独。
“我们该做些什么?”汤米问道。
菲利普站了起来,“我们能做些什么?”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必须回去工作。我会跟乔谈一谈,看他怎么想。也许他对这事儿有不同的观点。”
“也许他能看见我们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玛利提醒我们说。
菲利普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走出了起居室,“我得回去工作了。”他说。
我们隐形了,但是这似乎没有多大关系。至少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可怕。在光天化日之下,置身于万贯财富之中,乔变成了我们跟普通世界的联系人。在没有对立面的状态下,我会感觉到自己从世界上消失了。
乔看到的我们跟从前一样。
我们在他眼里还没有蜕化。
暂时还没有。
菲利普继续以合法的方式夜以继日地工作着,为了改善我们的地位,为使大众赋予我们更多的注意而努力着。其他人的行为又变回了从前。
一天晚上,我们去西斯罗餐馆大吃了一顿沙拉,肉卷,燕麦啤酒之后,沿着拥挤不堪的人行道往家走,准备路过一家“顶尖音像”商店,偷~些录音带和激光唱片。菲利普把我推到一边,“我需要跟你谈谈。”他说。
“关于什么?”
他停住脚步,让其他人走远一些之后说:“我们被跟踪了。”
他停顿了一下,“我想有人在跟踪我们。”
“谁在跟踪我们?”
“那些穿灰西装的家伙。”
我胳膊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我认为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觉察到的?”
“也许一星期以前。”
“你只是感觉到,还是亲眼看见了?”
“我看见他们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呢?为什么不抓住我们,或者杀了我们?”
“我不知道。”
我往四面看了看,想知道现在周围有没有什么人。我只看见穿着十分惬意的休闲服的旅游者和过往的行人,“你认为他们是什么人?”
他耸耸肩,“谁知道?也许是政府派出的什么人。联邦调查局或者中央情报局。对他们来说我们成了头号间谍。照我看来,我们是被他们创造出来的。也许我们的父母用过毒品,接受过某种辐射,或者——”
“你真的这样想吗?你认为这就是我们受冷落的原因吗?”
我本应为他的想法而感到惊骇和愤怒,但是相反的是,我却感到了兴奋,我想,我终于为我们目前这种状态找到了一个具体的说法。
他摇了摇头,“不。但是我确实认为他们发现了我们。我认为他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我感到他们正在监视我们。”他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我们必须把他们除掉。”
“不,”我说,“别再杀人了。我杀过的人已经够我用两辈子了。我不打算去——”
“可是你杀那些大富翁时显得很高兴。别不承认这一点。”
“那情形跟现在完全不同。”
“说得对。那些家伙想炒了乔的优鱼,扶植一个新市长。那些家伙杀了巴斯特。他们还要杀我们。那就是所谓的不同。”
“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嘘!”菲利普压低嗓音悄悄地说,“你的声音放低一些。”
“为什么?”
“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不让大家担心吗?在大家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我现在不能解释。这就是原因。这个原因对你起作用吗?”他看着我,“我告诉过你我有特殊的感觉,也就是直觉、预感吗?现在我就有这种感觉,感到我们不应该告诉别人。”
我们两人好半天都不说话,“什么样的‘直觉’?”我问他,“它们究竟是什么?是……类似‘超感知觉’吗?”
“我不知道。”
“我不相信。”
他半天都不作声,“对,我猜就是‘超感知觉’一类的东西。”
他终于说,“或者更像是预知未来。它们总是关系到未来要发生的事情,而且最后总是变成事实。我并不看图片或者影象。我没有得到什么条理清晰的启示。我……不过是知道一些事情罢了。”
“上个月你为什么要走进沙暴?居然消失了一个星期?”
“我不得不那样做。”
“你离开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与你无关。”
“跟我有关系。”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的眼睛,“不,与你无关。”
“有一定的关系,你木承认吗?这跟你的所谓‘直觉’有关。”
他在叹气,“比方说,我非走不可,非得出去做某件事情。如果我不出去,我们大家就会遇到可怕的事。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你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对我也毫无意义。但这是真的,真的会有事情发生。”
“为什么不把所有这一切告诉大家?我们——”
“因为你们不会理解。因为跟你们大家没有关系。”
我们一直沿着人行道慢吞吞地往前走,已经来到了“顶尖音像”店门口。其他几位已经过去,只有皮特在门厅里等候我们,“我知道你们两人谈话不想让我听见,”他说,“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谈那些‘灰西装’?”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他们就在这里。我在西斯罗餐馆就看见了一个。”
菲利普把他从门口拽了出来,“有几个人知道这事?”
他耸耸肩膀,“我不知道。我想大概没人知道吧。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觉得应该先跟你说。‘”
菲利普笑了,“真有你的,皮特。”
我又往周围看了看。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菲利普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皮特问。
“杀了他们。”
我摇了摇头,“他们并不是孤立的。他们为别人工作。他们早已通过电话或者无线对讲机跟他们的老板联系过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虽然可以杀他们,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麻烦。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菲利普想了一会儿,“你可能是对的,”他说,“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我们必须告诉大家。然后由大家投票表决,但是我们不能坐在这里束手就擒。现在很不安全。我们或者杀了他们,或者走人,或者两者同时进行。”
“同意。”
“好的。现在我们回家。开会时见。”
我们投票的结果是留下来。
藏起来。
除了菲利普以外,我们进行了无记名投票。似乎每个人都厌倦了杀人,大家都不想对巴斯特的不幸进行复仇了。我们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只想保持低调,不愿再张扬了。
“可是我们该藏在哪里呢?”玛利问。
“城南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有一批相当不错的住房。”乔建议说。
“出入方便吗?”菲利普问道,“有大门吗?有多少条出入口?
那个地方能保证安全吗?“
“别担心。”
“灰西装们可不是在跟我们闹着玩儿,”菲利普说,“假如他们真的在这里,那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已经杀了我们的一个人——”
“乔可以跟警察局长谈谈关于这些家伙的事情,”蒂姆向他指出,“他可以使他们停止骚扰。我们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
菲利普犹豫了一秒钟,“好吧,”他说,“但是千万要小心。如果他们发现你跟我们是一伙,他们会杀了你。”
“不用担心。”
菲利普点点头,“好的。从现在起,我们要24小时放哨,每分每秒都要提高警惕。”他转向了乔,“你带领大家到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去。”
我们开车来到了住宅小区,找了一套牧场式风格的住宅,它位于住宅区的尽头,在这里所有过往的行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乔真的去找警察局长谈过了,他们安排了一辆警车,把守在住宅小区的入口处。他向警察描述了灰西装的外表,警察们断言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并保证一旦发现任何一名灰西装,立即抓住审问。
“我想你们是安全的。”乔说。
“也许。”菲利普告诉他,“但我还是让人放哨。以防万一。”
事情发生在那天晚上。
又一次适逢沙暴天。我们都在家。原计划进行一次烤肉野餐,结果刚开始便被沙暴破坏了,只好把东西搬进房间里,玛利把烤制了一半的鸡肉放进烤箱。大家围在一起,聊着天,喝着啤酒,同时观赏著录影带《最好的枪》,等着烤肉出炉。我忽然注意到菲利普不在房间里。他或许在浴室或者厨房。但是某种感觉告诉我,他不在那些地方。我迅速找遍了整座住宅,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打开门,向外张望着。我从呼啸的沙暴中看到,所有的汽车都在住宅前。
我看见了菲利普。
他正在隔壁的住宅里。我从侧面的窗户上能够看见他的身影。
某种东西使我警觉起来。我有了一种直想呕吐的感觉,立即跑到门外,从隔在两家院子之间的护栏上跳过去,一步跨上了台阶。尽管沙暴大作,房门却大开着。我冲了进去,匆忙寻找我刚才看见菲利普的那个窗口,穿过门廊,来到了客厅。菲利普就在我面前,正在向客厅里面走去。
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切肉刀。
“菲利普!”我大叫着。
他不理睬我,继续往前走。
“菲利普!”我追上前去。
他麻木不仁地对自己说话。我听见他说,“好的。”他说话的样子听上去就像他正在跟什么人谈话。
上帝吗?
一股冷气穿过我的手臂,我想起当我刚刚加人恐怖主义者组织时他曾经提示我说,上帝选择了我们来做这项工作。
“好的,”他又说了一遍,看上去好像在回答什么人的问题,“我会的。”
但是他曾经声称他不能听见人类以外的声音。
“不。”他对那个看不见的提问者说道。
“菲利普!”我抓住他的肩膀。他急转过身来,把刀子举到我面前,但是当他看清楚我是谁以后,收起了刀子。
他对准我的鼻子就是一拳。
我晕头转向地倒在墙边,脸上很疼,鲜血从鼻孔里往外冒,也流进喉咙里……我吐了一口,站起身,想喘口气。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