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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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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春寒料峭的早上,喝过稀饭大家躲在里间保暖,帅哥洗过碗也进去擦床板了。外间仅有三个人,一个是上厕所的九爷、一个是挽起袖子洗衣服的小如,还有一个是蹲在洗碗池角落的皇上。皇上忽略不计,因此,说是三个人其实只有两个人。 
  九爷拉屎的怪异姿势吸引了小如:屁股高高撅起,头却深深地埋下,像一匹避难的鸵鸟。 
  “很奇怪是吧。”九爷看似跟自己的生殖器说话,其实是在跟小如说话。 
  小如浅浅一笑,说:“这样怎么舒服?” 
  九爷抬起头放下屁股,脸上被倒流的血充得通红。“你不懂,”九爷喘喘气说,“这是为了看屎,看它离开肛门接触空气的过程如何改变颜色,这是判断是否健康的方法。你有判断自己健康的方法吗?” 
  “没有。” 
  “我来教你。如果是褐色……” 
  “你教也没用,那个动作我做不来。” 
  “是呀,有太多的事情只有我能做得来。”九爷揩了屁股提上裤头说,“我要让你做牢头。” 
  小如拧干衣服往铁丝上晾,九爷洗了手,以一种舒畅的心情说。“前提是让牢头走,难点在于,我做不到让他平安地走,如果要他走,去的就是阴间。” 
  小如用那桶荡衣服的水冲了厕所,以不易觉察的激动口吻说,“他早就死有余辜。” 
  九爷以事不关己的平静注视小如,说话时红唇微启:“大学生,有失忠厚吧?” 
  小如想重新表达自己的意思,广播咔嚓一声停了,点名的铃声骤然响起。大家受广播内容的震慑,排队的速度比平时快多了,小如只好同九爷一起站到最后。 
  点名的是胡干部,丢失剃头刀的重大事故使他垂头丧气,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像在洞房花烛夜死了新娘。胡干部最终什么都没说,收起花名册就走了。 
  刀疤有些幸灾乐祸:“这狗日的严打早不打晚不打,胡司令的剃头刀一丢就开打,检察室饶得了他?这下够他喝一壶的。要我说呀,宁可自己的鸡巴丢了也别丢这要人命的剃头刀啊。” 
  刀疤的幽默像一泡尿撒到大海里那样没有任何反响,大家保持一种难得的肃静。刀疤感觉不妙,一抬头,果然是指导员的老脸凝固在监窗外。 
  指导员用他尖长的小指甲抠抠鼻冀,“有点水平啊小王八羔子,”他说,“严打期间我对你们号房要三包一保证,谁要往老子脸上吐口水,老子让谁屁股冒烟。” 
  指导员愤恨地走了,刀疤用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欢送他:倏地跳上通铺,猛然脱下裤子,抖动阳物说:“我很害怕哟很害怕哟,你们看小弟弟都吓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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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刀疤取得了惊人的效果,整个九号房差点被笑声掀翻了。牢头没笑,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听指导员人模狗样的广播讲话,还真是狗嘴吐象牙——出人意料啊。” 
  “别听他穷叫,”帮主说,“就指导员那几句唬人的废话,还不是年年严打翻来覆去,我也能凑个八九不离十。这叫瘦公鸡打鸣——” 
  “怎么说?” 
  “有气无力。” 
  严打成果体现在九号房就是收押了一个小青年。铁门一开,一个头发蓬松、细皮嫩肉的小青年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了。逗趣的是,肩上居然背着书包,铁门一关就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不但不敢抬头看人,而且哭泣的腔调怎么听都像个小媳妇。 
  里间的迅速倾巢出动,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真有意思。”牢头托起他的下巴: 
  “小朋友,让叔叔瞧瞧。” 
  帮主倒吸一口凉气,小青年的俊俏模样镇住了他:细密的眉毛、整齐的白牙、可人的酒窝。“你们看这脸蛋,”帮主惊叹道,“就是我们村支书的媳妇也不一定有这么可人。” 
  小青年说出的话也有一股童音的黏糊劲:“叔叔别打我。” 
  “我们都是世上的活菩萨,菩萨怎么会打你呢?”牢头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汤圆。” 
  话一出口,汤圆就被大家轰然的大笑吓了一跳,“汤圆?怎么不叫馄饨?” 
  牢头忍不住好奇:“那,你从哪里来?” 
  “我是栗坡乡政府的交通。” 
  “他们怎么严打你啦?” 
  汤圆不回答,又伏下头恸哭开了。刀疤沉下笑脸,还没发作监窗外就传来指导员的声音: 
  “都听好了,别难为他,好歹也是政府的交通。小家伙可是有庙的,哪像你们这些人渣,个个孤魂野鬼。” 
  大家无趣地散开,留下交通独自哭泣。有一个人进了里间又踅回交通身边,帮他卸下书包、扶他站好、为他拭去眼泪。帮主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九爷的眼睛,九爷注意到,帮主为交通拭泪时,手背故意在脸蛋上蹭来蹭去。 
  交通闭起眼睛忍住了帮主的手背,帮主并不过瘾,站在交通身后右手从领口伸了下去,左手则插进裤头往下摸。帮主也闭起眼睛,脸色现出了陶醉,从交通进号房的那一刻起,帮主就将他假想成异性,这样,帮主就当做自己的左右手都紧紧握住了女人最羞涩的部位。在臆想的沉迷中,帮主暗暗使劲,交通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随着一声尖叫,交通拼命掰开帮主绕在肩上的手。马上就轮到帮主尖叫了,帮主“哎哟”一声跳开了交通的身体,因为他的手腕被交通咬伤了。 
  牢头没安排交通干活,要他交代案情。交通没有交代案情,说是要向牢头表演口技,然后鼓起腮帮子,果然能用巴掌拍出简单的音符。再好的节目反复表演观众都会厌烦,更何况这种小毛孩玩的小把戏。两场下来,交通的腮帮子就拍得通红,当他提出要演奏第三首曲子时,牢头不耐烦了: 
  “滚一边去滚一边去。” 
  碍于指导员的面子,牢头不好跟交通这种乳臭未干的人硬碰硬,不如来个就坡下驴: 
  “九爷,你不是可以叫泥人开口、骷髅说话的吗?” 
  九爷的心思都放在帮主的身上了,如果帮主如此张狂的行为九爷都会忽视,那九爷就不是九爷了。九爷用一句话,就足以表明他明察秋毫: 
  “交给帮主吧,他有办法。” 
  帮主正往手腕的伤口吹气,以一种迎难而上的豪迈说: 
  “我来试试。” 
  帮主取两个碗倒扣着问交通,“你们女乡长的奶子有这么大吗?” 
  “我们乡长是男的。”交通的答非所问招来了惩罚,帮主将交通的嘴捏成O型,然后吐了一口浓痰进去。帮主死劲捂紧装上浓痰的嘴,直到交通在挣扎中吞了下去。帮主的这一怪招让人作呕,也让交通的脑袋瓜开了窍。帮主再问: 
  “你们女乡长的奶子有这么大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交通果断地回答:“有。” 
  “你摸过吗?” 
  交通有点犹豫,还是回答说:“有。” 
  牢头出去干呕了一阵,回到交通身边更来劲了,瞧瞧交通,又瞧瞧倒扣的塑料碗,满脸的神采飞扬。帮主受到鼓励,逼近交通说,“坦白交代,摸过几次?” 
  交通十分为难,不知要回答几次他们才会满意。“十次。”交通惶惑地说。 
  “还想摸吗?” 
  交通又要哭了,他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权衡,最后选择“想”,交通认定这样更符合大家的心意。 
  “太棒了。”帮主猛拍床板大声叫好,“我今天一定让你过把瘾。” 
  大家意气风发,帮主指挥小如给两个碗装上大半的水,勒令交通跪下,伸出双手托住它们。“手要平伸,水不能倒掉,不然就添满了。”帮主布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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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工作就绪,帮主石破天惊地道出节目的新奇,“好了,你现在慢慢回忆,怎么到九号来了。” 
  根据交通支离破碎的哭诉,事件大体上是这样的: 
  汤圆初中毕业后,家里没钱供他读高中,经过在乡政府当经委主任的舅舅介绍,干上了交通。汤圆的家在栗坡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每到月底的轮休,汤圆都要回家一趟。汤圆有两个堂叔,一个有老婆和九岁的女儿娟娟,另一个快四十岁了还在打光棍。老光棍经常骑单车进城,你以为是去做什么生意吗?不,是去影音店租“好看的”光盘。但是老光棍买不起VCD机,只能跟兄弟一家三口集体欣赏。刚开始还不让娟娟观看,时间久了自然无法回避。 
  这一天,老光棍又去租光盘了,路上邂逅汤圆,便热情地邀请汤圆一起过过瘾。放了一张,娟娟提出要去茅厕,她爸爸舍不得离开屏幕,就从床头摸出手电交给汤圆,让他带娟娟去。山村的茅厕简陋,天又黑,汤圆打着手电跟娟娟拐弯抹角了好一阵才在猪圈旁找到。娟娟进去后,汤圆息了手电站在路口,脑海里全是男女交织在一起的画面,那些配套的声音也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汤圆急于要回去接着看,娟娟却磨蹭老半天不出来,汤圆打开手电扫一扫茅厕的木门: 
  “好了没有?你快点。” 
  “布扣别不上了,圆哥,进来帮我吧。” 
  汤圆进去帮她,事件就在这时发生了。娟娟不让他扣,反而将小棉袄的布扣逐个解开,脱下来铺在角落的稻草堆上,转过身再笨拙地褪下棉裤。在汤圆梦境般的心旌摇荡中,娟娟说了一句稚气十足的话: 
  “圆哥,电视上的事你会做吗?” 
  第二张是VCD机解不开的破片子,娟娟她爸在遗憾之余猛然意识到女儿去得太久了,于是点起松光去找。当他在茅厕门口看见正在穿裤子的汤圆和衣衫不整的娟娟时,一把攥过娟娟急切地问: 
  “圆哥扒你裤子没有?” 
  娟娟奇怪地说,“我自己扒的,不是穿好了吗?” 
  娟娟她爸扭送汤圆回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提出要补给娟娟一千块钱的损失费。不料,汤圆的爸爸破口大骂,说有人用黄色录像陷害他儿子。两个堂兄弟僵持不下,争吵到天亮只好公了。 
  家里人翻箱倒柜,寻出汤圆上初中时背的书包给他装衣物。汤圆被送到乡派出所,正好是上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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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太阳躲进云层里,九号房的人犯就躲进里间,太阳不出来,他们也不出来。这是个蒙蒙雨天,外间只有三个人,屙屎的九爷、撑开旧衣服为九爷遮雨的小如和小鸟。这件专门用来遮雨的旧衣服,遮别人可以,遮九爷就太窄了,因为九爷这种埋头撅屁股的姿势等于把整个上身横了起来。 
  “顾头还是顾尾呢?” 
  “当然是顾头,光屁股还怕雨吗?头发是不能湿的。”九爷喘着粗气回答小如,说明事情正处在骨节眼上。“嗵”的一声闷响后,九爷的身体恢复了常规,说话的口气就正常了: 
  “大家都说人在裸体做爱的时候最像动物,其实,屙屎的时候更像动物,连尾巴都长出来了。” 
  小如和小鸟都笑了,一笑旧衣服就抖动不止。 
  “嘘,别笑。” 
  小如和小鸟以为九爷怕抖动的旧衣服把雨水漏在他头上,九爷却说: 
  “你们听,有人要开庭了。” 
  铁门打开,胡干部喊的是小鸟的大名: 
  “马大为。” 
  小鸟大声应“到”,叫:“帅哥,帅哥快过来。” 
  帅哥从里间冲出来,丢下抹布,接过小鸟手中旧衣服的两角。在交接中,九爷用两只手掌护住脑袋,以确保晃动的旧衣服不至于弄湿他整齐的头发。有一个问题让小如困惑,但也只能等小鸟出去、铁门上锁了再提: 
  “九爷,我想请教,你怎么知道要开庭?” 
  九爷说:“我听到了脚步声。” 
  “但是,你怎么知道是送人进来还是提人出去?” 
  “来提审的脚步声是孤单的。” 
  “那么,在几个人的脚步声中,如何区别哪一种是送人进来、哪一种是开庭呢?” 
  九爷此时已穿好裤子站直了,九爷一站直,小如和帅哥两个矮人踮起脚尖拼命高举旧衣服才能勉强盖过九爷头顶。 
  “九号房的人光知道佩服我的判断,向我请教的你还是第一个。”九爷站在原地,左右环顾两个矮人难受的样子说,“长话短说吧。区别在于,送人进来的是警察,他们的手铐是铁的;接人去开庭的是法警,他们的手铐是铜的。要领是,辨听铁器和铜器碰撞声的不同。” 
  “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 
  小如的赞扬刚开了个头,九爷就离开厕所走了。 
  小鸟红光满面回到九号房的时候,大家都午睡了,午睡了不等于睡着了,谁都心知肚明,出去开庭的人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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