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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背后包庇谢福儿男扮女装入仕的幕后推手?不是已经赦了罪,说不追究了吗?
皇帝眼光一亮,龙下巴点得都快到胸口了。
胥不骄穷思苦想半会儿,才记起来:“好像是长沙郡下面的一名县令,具体哪个县的还真记不清了,要不,这就去查查?”
县令?放在小地方,勉强算地头蛇,长沙郡那是大地方,地方大员形如过江之鲫,一个县令,屁都不是。
皇帝笑得眼桃眸花,枝桠乱颤,眼角边的笑纹都起了波澜:“谢家够实诚,也不帮自己家的外甥儿子谋个好差。”
胥不骄拿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还没开口,听皇帝道:“召谢家表哥进一趟宫吧。”
请个地方小县令进宫?胥不骄掉了眼珠子,没过两下,佝偻着背凑过去,压低嗓门,笑嘻嘻:“圣上这是对谢女史上心了。”嘁,只怕早就拿好主意了,还故意问自己,一玩政治的,能不懂什么法子能得人心?
“收起你的猥琐样,朕看着不高兴。”皇帝努嘴。
胥不骄哪儿会分不清皇帝真高兴假高兴,摸着天子心意,趁势竖起大拇指谄媚:“指引贤妃去找太后,挑起两宫争端,咱们这边好得人!圣上就是牛,旁人一辈子都是赶不上的!”
“胡说!”皇帝青筋微凸,一个爆栗捶过去,受了天大侮辱,叱道,“朕可没你这狗东西的邪门歪道心思深!”
胥不骄呲牙搓额门,下去办了。
第19章 当差
谢福儿后脚出了曲台殿,秦恭使在朱门高槛外迎过来,顺着宫苑长廊边走边问:“女史在御驾边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
刚刚在三层殿门外,太子来找圣上请安,中常侍大人却叫太子在廊阶下等会儿,秦恭使自然有些诡异。
谢福儿还没啊呜个所以然,庑廊对面传来一声喊,声音欢喜:“福儿!”
蓝袍飞起,露出一角。
早一步离开的麟奴还没走远,乌皮履咚咚跺地,横冲直撞地甩着一身肉过来,身后的内侍追都追不及。
群芳荟上是宾主关系,又是私下聚宴场合,气氛宽松,不用行大礼,眼下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君臣主奴。
谢福儿刚拜下去,却被麟奴伸手一托,拦在半空。
内侍疾走两步,小声提醒:“殿下,不合规矩。”
“谢女史,你陪本宫走一段路吧。”麟奴松开手,落寞地退后两步。
秦恭使与内侍再不多话,跟在两人后面离开大殿。
风轻日暖,沿路秾叶茂芽翳影垂垂,两行人顺着宫道走到太液池边。
蛱蝶低飞湖面,午后闷闷空气静得发燥,麟奴驻足,长长呼出一口闷气,地上一小堆还没及打扫的残叶被吹起来几寸。
嘴边上的话,谢福儿也不吝啬,豪气开劝:“殿下,总有大破匈奴振国威的一日,您别忧心!”
麟奴风中一呆,小眼盛满泪花花,亮晶晶地盯着勘破心事的女孩,抬手扶住谢福儿两肩摇了摇:“福儿,世上再没人比你更懂我——”
半天不见回音,麟奴吃惊:“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脸怎么都白了?”
谢福儿被晃得晕头转向,都快脑震荡了:“太子,奴婢头、头疼,有点儿想吐”
麟奴醒悟,急忙松开手,把她拉到旁边琉璃青瓦的亭阁内坐下,叫两名宫人在阶下守着,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下,不好意思:“福儿,喝几口,顺顺气。”
谢福儿错愕,又受宠若惊,还没推开,麟奴一阵飓风地转到后面,谢福儿“啊”一声,两只拇指已经摁上太阳穴,施力得当,简直就是个练家子。
“使不得!奴婢会进敬法殿的!”谢福儿目前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绝,对,不能进敬法殿。
麟奴已经凑到她颈圈边,安抚:“我叫他们背过去了,看不见的。你头风不能犯,一疼就是好几个时辰,死去活来。”
谢福儿呆住,任他加压揉摁。
他手法正宗,让她不敢置信背后的按摩师傅竟是当朝储君。
他为什么会这种伺候人的玩意儿?
还有头风这身子活蹦乱跳,小牛犊子似的,就是有一个说大不大的毛病,早两年刚来月信时顽皮贪凉,浸过冷水,落下痛经又爱偏头疼。
他怎么会知道?
还有群芳荟上他赠热茶的事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腹痛厉害?
谢福儿把他的手一抓,引下来,看鬼似的看他。
麟奴见她有力气,知道不头疼了,也不强求,转回去面对面坐下,满足地抓了一串马提子抱在怀里噗叽噗叽吃得水液直喷。
他对自己的关切,果然只是因为十年前不懂事的小孩子之间的一场邂逅?
这份亲热,实在说不通。
可鲜明的记忆告诉她,这十年,她跟他根本是没见过面的。
谢福儿迷惑了。
这是谢福儿第一次认真端详太子,之前多少有点儿不忍直视。
细细端详下来,他两枚瞳仁澄亮水泽,唇软绵而精细,弧形也漂亮,鼻子尚算高挺笔直,若脱去这一身赘肉,也算是个俊少年。
皇家遗传基因好,高家的男人,闭着眼睛长都不比别人差。
刚饮下的茶汤止不住喉咙的干涩,谢福儿想要问,又不知道能问什么,只能说:“殿下,您对福儿可真好。”
麟奴听了这话,眼神一亮,又黯下去,面色恍惚,豁然站起来。
椅脚擦地,跐溜一声刺耳,手里的马提子也哗啦掉在桌上,他受了什么屈辱似的,咚咚咚头也不回地下阶走了,像后面跟着头火龙要咬尾巴。
谢福儿目瞪口呆,大姨爹来了?要不要这么情绪化!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甩脸干嘛,哪儿又得罪他了。
超过两百斤的男人还真是莫名其妙!
她也气鼓鼓地拉了秦恭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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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不骄将皇帝对谢女史的安排带口信到图华宫时,蒋皇后也没什么反应,叫来秦恭使,传话让秋尚仪给谢福儿下调令。
下完调令,蒋皇后沉默了。
皇帝从不参与后宫事,这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倒也符合天子一贯态度。
可就是因为太符合皇帝的脾性,近乎刻意了,蒋皇后起了疑。
一个女史而已。
直到秦恭使斥退旁边宫娥,闭上帘子,把那日守在曲台殿外的情形禀了,蒋皇后这份疑窦,才解开了。
上回群芳荟上,皇帝传召谢女史进清凉殿,还可以说是趁机会替太子精心择妇,这回又是单独见面,连太子来请安都晾在外面
联系卢太姬亲自过去验身那桩事,蒋皇后豁然开朗。
皇帝喜欢体察读书人的心声,一年半载之间总要去民间书院几次,可为了安全起见,同一间书院,绝不会去两次。
五二精庐,是唯一去了两回的地方。
一个太常女,一个太傅女蒋皇后一直捉摸不定,这一下基本明朗,不用确凿了。
秦恭使猜到贵人心意,试探:“难怪皇后一反对谢女史入养德殿,叫她先进司籍司磨炼,皇上马上就答应下来,原来”
原来正合他心意。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乞丐还想着娶几个小老婆暖被窝,何况最大的。
若这样就嫉妒恼恨,早在孝昭帝那会儿,蒋皇后就怨死了,前夫的后宫那可是花团锦簇,中外女郎都有,远胜过这位后夫。
不过,只是在外面垂怜宠幸个女孩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竟然瞒着所有人
秦恭使见皇后不语,以为不高兴,低道:“看来圣上对谢女史并没放在心上,恐怕只是一时起兴,好玩而已,稍微有些好感,早就差胥不骄通知谢敬乔,把这谢家女儿纳进宫了。”
蒋皇后轻笑:“你这话要是为了安慰本宫,本宫当你是善意体贴。若真是你心眼里蹦出来的话,本宫不得不赠你一句,蠢。”
秦恭使屏声。
蒋皇后瞟她一眼:“太后和太子都看中了她,若皇上不喜欢她,怎会叫一个自己临幸过的女孩有担任太子妃的可能性?早就想法子将太后和太子的念头掐死在苗头。现在却听之任之,准她进宫,你觉得,咱们圣上真的是精力太旺盛了没事做,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秦恭使喏道:“可毕竟也没给她名份,说来说去,皇上对她谈不上诚意和厚爱。皇后根本不用操心。”
蒋皇后笑意渐弭,唇缝透出一缕轻叹:“后宫多一个人算什么?皇帝给的名分?那就更是不值钱的浮云流星。就是因为暂时没给名分,才足可证明皇上对这女孩子的不一般。小公主的生母陶釆女,还有前两年的赵婕妤那几桩前车之鉴,你都忘了不成!”
一语惊醒。秦恭使脊背一寒,噤了呼吸,见蒋皇后坐回梳妆玉镜台边,也不敢细问,跟过去,帮皇后撩起乌发梳展,缓缓道:“现如今皇上将谢女史调到跟前去了,皇后就是想再试探,也有些困难,亏得奴婢还在司籍司跟谢女史同住,到时会旁敲侧击,再问问。”
铜镜中的蒋皇后脸庞一动,扶住秀发的手举起来摆一摆:“你是我的人,宫里哪个不知道?打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叫蠢人去办就好了,到时说不定连后面的事,都自觉给本宫做了呢。”
秦恭使会意,应下声来,继续绾发。
那边郦贤妃被禁了足,呆在椒风宫,一时半会儿还寒着胆当乖乖儿,也再没心情争人抢面子。
一时宫中也算无波无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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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大半时光在司籍司坐班,小半时光到对应的负责宫殿去理事,就是宫人所谓的出外勤。
北处的天子寝居兼办公地,永乐宫,是谢福儿的上岗地。
宫内的九殿十八所,笔墨纸砚需样样都得备妥当,哪怕皇帝一年十月不过去,也不能缺失,断了什么赶紧得补上,一旦有了纰漏,没撞上点儿算运气好,被上头逮着了,扣俸降级是小事,摊上一顿好罚可是大事。
女史这职位不高,真正遇大事,上面有司籍、掌籍顶,往细碎的去又有宫娥拾掇,做久了,纯属中不溜秋的、重复劳作的呆板活计,谢福儿小和尚进寺有模学样,人家敲木鱼她敲木鱼,人家烧香火她烧香火,没过十来日就顺了手,还能叉腰装个知心姐姐,带几个思乡情切、成天找角落偷偷哭泣的年幼小宫人。
没摊上大事情前,谢福儿对自己的悟性十分自豪。
什么大不了的了啦!以前还觉得皇宫腥风血雨,吓死人了啦!这皇宫里的活计跟茶楼酒肆的也差不多了啦,身为中二期自信爆棚的妙龄少女,她就不信这宫廷里面还有自己拿不下来的事了啦!
就算后宫最高的位置——皇后的工作,她也有信心搞掂!
当然——她以皇帝龙床不举、英年早逝的名义发誓,对皇后这职位绝对没非分之想。
第20章 灭火
司籍司藏书丰富,经籍国学,名篆策论,可都是谢福儿看不进去的,勉强读一两行,能让人睡死过去,还不如皇帝书房里的奏折好看。
偷看奏折,成了谢福儿现在乐趣之一。
官员用素纸写好的奏呈进入宫中后,需要根据地方、名目分门别类,还得在外面套一层黄绫当书皮,摞好摆齐了,最后才到皇帝眼皮子底下。
这工作是司籍司当仁不让的职责。
折子一般是清晨进宫,在圣上下朝前就得料理完。
因为所涉军国要议,不能出殿,司籍司一般派当值的女史去御书房完成。
奏折若多了,不是半刻一刻能完成,一呆可能就是一上午。
这样一来,谢福儿接触天子书房里的折子,实在不能说很难。
一开始本来紧张,可时下的热闻,远比死书精彩得多。
重臣偷娶九房小妾成日按着春宫图彩排以至延误公务被参,京宦子弟香车宝马撞人致死还狂傲我爸是XX枯燥乏味的后宫生活,谢福儿承认自己是个禁不起诱惑的骚动少女
其中上书最多的,却还是关于北匈奴,主战派和议和派吵得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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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正盛,一天比一天燥,热到厉害时,断续下了好几日的暴雨。
这天临近中午,天色阴霾,眼看又要落雨,掌籍急匆匆地来布置了临时任务,皇上在建始殿议事,等会儿要搬去清凉殿的书阁办公,一摞折子奏本都得跟着搬过去。
掌籍叫了几名女史包括谢福儿在内随自己一道去建始殿,临出发前,阴着一张脸提醒:“听说圣上今天朝上脸色不好,都长些眼。”
过去时,铜环朱门半掩,长庑上站着好几个官员,都是殿内大臣的下属亦或私交甚好的。
不留情面的喝叱隔墙穿来,震得人耳膜发麻,殿门里隐约跪了几个人,锦袍绣冠金鱼袋,应该都是肱骨要员,却被骂得泡眼肿面。
司籍司一干女郎都是精明人,集体止步。
谢福儿知道皇帝是个不能得罪的,可眼看变成喷火龙,真的太可怕,这会儿还去搬什么折子卷子?不是拿小命开玩笑吗。
领头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