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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张大嘴到了裙香楼,因为他下手狠毒,看守又严,很得刘妈的信任,又仗着自己有一副好身手,经常欺负下面的丫鬟小厮,还偷偷霸占了楼里的几位姑娘,逼她们交出辛苦攒下的银两。
锦儿对他心怀恐惧,前些日子她被诬赖偷了钱,被张大嘴下狠手抽了好几鞭子,只要一看见他,锦儿就觉得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嘶嘶泛疼。
“妈妈,锦儿有话跟您说”
“怎么了?”刘妈收住一脸笑,阴冷冷地看着锦儿。
锦儿吓得腿肚子发软,“小、小姐托我告诉您一声,大老板有意要害您!”
“害我做什么?”
“大老板想要哄骗小姐上床,跟她说,刘婆娘人老珠黄,见了吃不下饭,真不如在淮州住下,还说若是花魁从了他,他一定不会薄待了她,寻机会弄死那个婆娘,让裙香楼交给她来管!跟在淮州一样,都是大美人做老鸨,妈妈,你赶紧救救自己吧!”
刘妈听着一句又一句的诨语,心中早就不痛快了,这死鬼,还骗她说在淮州也是个半老的妈子,没想到也是个美人,原来是心里早有了打算,想要卸磨杀驴,枉她殷勤十几天,当下便直盯着锦儿的眼睛问:“他在哪?”
“正在花魁的房里。”锦儿顿了一顿,抬眼虚虚地看了看她,小声道:“妈妈可不敢这个时候过去,免得他心生怒意,一并跟您算账。”
刘妈一巴掌将桌子上的茶杯掀翻,“我还怕那头色鬼不成?张大嘴,你跟着我上去!”说完气冲冲地出了房间,张大嘴目光阴沉,拾起一把榔头尾随而至。锦儿才吐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晚了
焉容再怎么慢喝茶,不出一会,茶也喝完了,看着孙禄一脸急不可耐的模样,心思电转,遂假意媚笑道:“爷,听说这裙香楼可是刘妈一个人看管的,您只是个干吃饭享福的人,这话说得对不对?”
“你听谁说的!那婆娘不过给我干活的,我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孙禄被这话伤了心,看着焉容眼里不甚在意的淡漠表情,扯着嗓子道:“谁想管裙香楼还不是爷的一句话?便是你,哄着爷高兴,我也能给你钱开楼!”
话未说完,外头咚咚咚踩楼梯的声音越发响亮,刘妈耳朵尖,正赶上听到孙禄后头这几句话,气上心头,眼神一往旁边扫,张大嘴便心领神会,一脚将门踢开。
一见刘妈突然闯入,孙禄先是脸色一变,责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刘妈从墙上摘下鸡毛掸子就打了过去,“你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做苦力的,裙香楼是你一个人的是不是?你还想把钱砸给那帮子小妖精?”
一连串质问砸过来,孙禄应接不暇,眼看着鸡毛掸子朝他身上招呼,赶紧闪躲,他本是想还手的,但一看张大嘴就在一旁死气沉沉地站着,只好趁其不注意逃窜下楼,紧接着刘妈也追赶而出。
焉容以手拊膺,暗叹自己逃过一劫,她就是无法接受孙禄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入幕之宾,像是被禽兽□一般,就如当初,她被逼接客,刘妈也是怕她不听话,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药,到了屋子里头只觉得浑身烦躁,却手脚使不上力气。她初时见到萧可铮,心里尚算慰藉,起码不是满脑肥肠、相貌丑陋,或者年迈无力的糟老头子,她跟其他姑娘的想法也是一样的,这个男人可遇不可求,只能硬逼着自己拉下尊严,去讨好恩客。
萧可铮对她也只是正常索需,也不过是一两回,便不再多要了,焉容也时常想想,这个男人到底是来寻乐子还是来同情她的呀?若是后者,又何苦口出恶言,逼得她心中生恨呢!几个月前,萧可铮对她只是冷淡,索取完了便了事,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可自打那回他喝多了酒,把她欺负得大病一场,她心里才隐约觉察出来,萧可铮也许早就认识她。
她被他羞辱得毫无尊严,却屡屡受他恩惠,若是她一直麻木下去也好,偏偏她还有她的血性,因此容不得他对她有半点难听的话,对他屡屡反抗。如今这裙香楼里的日子越发难熬,有色魔附体的大老板,有残忍压榨的老鸨,赎身之路长漫漫,她真怕自己活个不几天,直接香消玉殒了。
眼下,唯有借着这帮男人早日逃脱牢笼,抛开个人的感情不论,她需要钱,需要萧可铮、董陵这样的大金主,只有暂且抛下那所谓的自尊,便是不惜肉体,也要早早脱离这个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要说:
☆、讨价还价
翌日,焉容去了玉珑堂,一路上景象繁华,各大店铺生意兴隆,玉珑堂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焉容不禁想起开业那日的人流兴旺,宾客如潮,心中顿生感慨。
央店老板去崔府通知一声,叫萧可铮前来玉珑堂见她,焉容则静坐铺中,手中握茶碗轻轻吹气。看着装饰崭新的店铺,却透着一股萧条气息,更听闻店老板说连续几日来都有顾客要求退钱,没办法只能退回,可想而知萧可铮心中必定是急坏了。
未过许久,萧可铮风尘仆仆地赶至玉珑堂,焉容微微一笑,理了理衣角,起身迎了上去。“爷,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萧可铮语气有些漠然,面上神色淡薄。
焉容笑意不改,“爷难道不欢迎?我是想给您带个好消息来着。”
“嗯?”
“关于喜玉缘。”
萧可铮微微一怔,往四处望了望,回过头来对焉容道:“跟我去书房。”说完便独自当先走去,焉容赶紧跟上,没走几步额头就冒出细汗。
一入书房,萧可铮便将门关上,神色变得更加严肃,“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焉容悠悠坐到椅子上,取过手绢擦去额角的细汗,“前几日裙香楼大老板从淮州回来,领回来几个淮州的姑娘,我也不过是随意打听了一下,就获得了一些消息,爷想不想听?”
“你说。”
见他眼神里划过一丝焦色,眼皮之下泛着淡淡青色,必定是彻夜难眠,忧心已久,焉容心中掂量了一会,总算把没底的心给补了个底儿,开口道:“爷给我一万两,我告诉你。”
“爷还有外债呢,哪来那么多钱。”萧可铮白她一眼,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八千两?”
萧可铮默不作声,抬头望天。
“七千两?”
沉默。
“六千两?”加上嫁妆的两千两,还有从董陵那里敲来的两千两,也差不多够自己赎身了。
依旧沉默。
焉容心中又开始焦躁,“要不您给个价?”
萧可铮这才悠悠转过头来,朝她伸出一个手指,“一千两。”
焉容顿时睁大了眼睛,“您家财万贯,商铺众多,就拿出这一千两来,未免也太?”
“爷还有外债呢。”
焉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记性真好,一句话记了这么些天。“您这几天劳心劳神的,东奔西走,不也没有想出什么主意?若是玉珑堂因我几句话恢复原先的繁荣,您财源滚滚,从手指头缝里头漏点钱给我也不止这些,何必呢?五千两,不能再低了。”
萧可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轻哼了一声:“你跟我一个商人讨价还价,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焉容被他一句话弄得失了勇气,半响挺了挺胸,道:“商人又如何,那也得有个轻重缓急,您外债累累,要是不指望这几个新开的铺子卖翡翠,不出一两个月,你就破产了,我肯定不会因为少了你这一千两银子就去露宿街头,起码还有裙香楼可以住,爷您掂量掂量。”焉容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极度忐忑不安的,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裙香楼,现在只有手头越攒越多的钱才能给她不断增加的安全感。
萧可铮“啧”了一声,颇有赞叹之意,“不用说那些,一千两,应是不应。”
焉容咬咬牙,这人可真是软硬不吃,难啃的骨头,“不应。”
“好吧,不是爷不给你机会,你跟我来。”萧可铮眼里带了几分同情,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肩头,竟然对她笑了笑。
天,怎么回事?焉容顿时心生不详的预感,愣愣地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路出了玉珑堂到了喜玉缘。
到了喜玉缘之后才发现,那里人潮热闹,有许多人并不是要买东西,而是等在店门口,待萧可铮一走过来便站定了。
萧可铮两手抱拳,连忙赔笑:“各位前辈,让你们就等了,抱歉。”
“哈哈,萧公子客气。”一五十岁左右的长者抚了抚胡须,面带微笑道:“来得正巧,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好,那咱们开始吧?”萧可铮问。
“开始。”那位老者一扬手,一帮身穿棕色衣服的仆从们便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几个盆子,里面都盛着各种颜色的水,还放着一些类似石头的东西。
焉容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他都是有备而来的,那自己岂不是他本不过是逗自己玩而已,其实心中早就有了打算,若是自己答应了,就给一千两银子以示安抚,若是不答应,什么也没有,说到底,他在意的就不是钱,而是用这种方式让她无地自容!
验证在很快地进行着,什么烧、砸、雕刻都用上了,种种结果都表明喜玉缘的翡翠是假货,整个流程十分详细而具有说服力,她却没怎么仔细看。萧可铮请来众多商行的长老,翡翠玉石界的前辈,不用说了,他势在必得。
很快,官府派人将喜玉缘的老板带走,一些围观的百姓纷纷斥责喜玉缘的不仁不义,场面极其嘈杂,但是喜玉缘的倒闭正预示着玉珑堂的兴隆,不得不说,萧可铮此举建立了威信,同时也大力宣传了玉珑堂,恢复开业时的繁荣指日可待。
待人群渐渐散去时,已经过了晌午,萧可铮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对一旁脸色苍白的焉容笑道:“怎么样,你还好么?”
“萧可铮,你竟然戏弄我!”焉容一脸愤愤,一双眸子瞪得浑圆。
“不错。”萧可铮笑得越发开怀,原本淡漠清冷的容颜加上几分笑意就变得熠熠生辉。“你不过是从几个淮州过来的姑娘口中打听来几句消息,也不想想我这几日东奔西跑,怎么会不往南方那边调查?爷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做生意,还能被你威胁到?哪里会这么不经事?”
听着他略带嘲讽的语气,焉容越看他那张清俊的脸越觉得可恶,早知他如此算计,自己才不跑来丢人现眼,还自以为是地讨价还价,这下子好了,拿不到钱还得回去倒贴,因为她出裙香楼的时候就跟刘妈说是萧可铮请的她,付了约金的,五百两银子,一下子长着翅膀飞走了!还是自己给放飞的!
“算了,我认栽,告辞。”坑蒙拐骗本来就是恶习,看来自己道行太浅,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卖肉吧。
见她要走,萧可铮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输不起就要走么?”
“饿了,回去用午饭。”焉容冷冷道。
“陪我用一顿午饭,五百两。”
焉容一怔,刚刚迈出去的脚顿时软了下来,又悄无声息地挪了回去,可是面上挂不住,只好淡淡道:“好。”
萧可铮无奈笑了笑,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拉着她一路到了上次那个名为“拂来酒楼”的地方用饭。他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懒懒答一句随意,再无上午时分的那种自信满满,整个人好像泄了气一般。
萧可铮问不出她想吃什么,只好荤素搭配,换着花样点了一大桌子菜,促她赶紧用饭。焉容却毫无胃口,挑着筷子随意往碗里扒拉几口。
萧可铮只好往她碗里多夹菜,还冷冷道:“你若是不吃完,我今个不会放你走。”
焉容怒目瞪他,看他与她对视的目光越发安然悠闲,只好默默地低下头用力往腹中咽饭。饭用完了,他却给她倒了整整一杯茶,让她陪他喝完一壶茶再走。
焉容欲哭无泪,连连叹气。这茶正是今年刚刚下来的上好的西湖龙井,十分贵重的“社前茶”,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奈何肚子里塞得太满,实在是喝不下水,只好等一会喝一口,等一会再喝一口,不过是一壶茶,却喝到傍晚时分,落日归山。
等萧可铮依依不舍地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焉容眼睛一热,差点一把抢过来,待钱到手之后马上站起身来道别:“爷,时间不早了,告辞!”
听着她语气如此兴奋,好像从虐待中解脱出来一般,萧可铮顿时脸一垮,冷声道:“林焉容,你等这月十五,爷非折腾死你不可!”
焉容喜不自胜,脸上尽是明媚的笑:“那可说不准,还有董陵呢!”
“”萧可铮差点一口气没喘匀背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焉容很生气。
萧可铮:我这么做,不过是想留你吃顿饭而已,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