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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五更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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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安。”他开口,吐出一个让人惊讶的名字。

  白三啊了一声,回头,恰恰对上他等待着的亮晶晶的笑眸,怔忡片刻,才省起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不由慌忙别转脸,而心跳却怦怦难以自控。

  树三少紧了紧手臂,目光从她染红的侧脸移至远方的城池,眼波浩渺。

  “你说只走了几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条大河是泠江,而江对面是泠西,燕子寨在那面,塞巴和百花谷,以及幻帝宫都在那面,但是只是短短几步,鬼怜竟将他们送到了泠东。这一点,他想了数日也没想明白。难道这幻狼族真有半神的能力吗?否则要如何解释此事。

  “我也不知道。”白三应,突然想起一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束红色的毛发递到树三少面前,“给你。”

  “这是什么?”树三少接过,好奇的打量。

  “证明你进过幻帝宫的信物。”白三将鬼怜发色可随心而变之事说了。

  树三少听得啧啧称奇,然后念头一转,突然想起这毛发的用途,神色倏地凝住。唇微动,似想说什么话,却又忍了下来。

  “回吧。”放开白三,他转身先行。

  白三错愕,看着他突然冷淡下来的背影,茫然不解。

  之后连着几天,树三少像是躲着她一般,早上一起便不见了踪影,吃过晚饭后才慢悠悠蹓达回来,然后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蒙便睡死过去,完全无视坐在灯下等待他的白三。连着几天,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白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喜怒不定的人,偏偏又是她所在意的,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开始还在茅屋内等他回来,等他慢慢变回以前的样子,后来便坐不住了。他出门,她便远远地尾随在后。然后发现他都是独自一人,不是在溪边用不带饵的长草茎钓鱼,就是在后山开满野菊的小谷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又或者钻进不知有多深的山洞中探索……

  白三突然明白,他心中有事,他不开心。

  他知道她跟在后面,可是从来没有回过头,也不同她说话。如果白三愿意,就算这样离开此地,想来他也不会阻止。可是他越是这样,白三越是放不下。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一边生疏地用草茎编着小玩意儿,一边不时地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坐在大石上垂钓的背影,突然觉得好久都没看见他嬉皮笑脸了,心中不禁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担忧。

  青绿的蝈蝈成型,白三将之摊在手心,脸上浮起淡淡的笑。还是很小的时候,守坟人将她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她编出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这么多年,她只记得蝈蝈的编法,还有就是那温暖的怀抱。

  站起身,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树三少身边,将手中的蝈蝈递到他面前。

  “送给你。”她说,期待他能笑。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小玩意儿只能逗小孩子开心。

  树三少的目光从溪面落到她掌心,冷淡地看着,没有接,也没推开。

  白三脸上的笑渐渐敛去,僵硬地收回手,双肩颓丧地垂下,转身打算走远点,以免打扰到他。便在此时,腰上倏然一紧,人已踉跄跌进身后人的怀中,然后被紧紧地抱住。

  “三儿……”树三少将脸埋在她的颈中,轻轻地低喃。

  被这样一抱,白三原本的不安终于消失,知到他不是在和自己生气,而是心中有着解不开的难题。可是他那样聪明,又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呢?

  “我很担心你。”她说,手抬起,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惶惑。

  树三少顿了一下,手臂却像铁箍一样紧得白三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你该有多好……”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待白三追问,单手撩起她颊畔的发拢往脑后,露出她苍白得像很久不见日光的侧脸来。

  “三儿,你的发……终有一天……会为别人而挽吧。”他低低而含混不明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手却已灵活地将她的发编成辫,挽成髻,随手折断身边横伸出的一根细枝,将她的发固定,又在髻畔簪了两朵野菊。

  白三的头发从来没梳起来过,此时不免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他眼中的痴茫,身子竟然连动也不能动。

  树三少像着了魔一般,手微微颤抖着抚过近在咫尺的淡眉,秀气的鼻,以及那淡色的唇……然后,俯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亲,看着她由惊讶转成羞涩,他的眼中不由浮起隐隐的痛楚。

  “三儿,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他再次将她抱紧,紧得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好。”白三脸仍然红着,却应了。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只是他定然不知道,除了他,她并没有轻易相信过任何人。

  他不开心。

  白三看着黑乎乎的屋顶,想着树三少的异常,辗转难眠。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角传来,是老鼠在啃椅脚,她动了一下,那声音停了片刻,然后再次响起,扰得人心烦意乱。

  躺到半夜,她坐了起来,然后如同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翻出了窗子。树三少睡外间,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睁开了眼,一双黑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白三离开了寨子,树三少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小孩子们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而大人们则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在第三日的傍晚,他将寨中长老家的果子酒蹭完,醉醺醺地往回走的时候,又看到了白三。

  她站在寨中石板路旁的老柚树下面,淡淡的夕阳照着,整个人竟带上了一丝暖意。见到他,她脸上浮起浅笑。

  他怔了怔,一丝愠怒浮上带着醉意的脸,然后撇开脸继续走自己的,不去理她。

  还回来做什么?就那样走了,他就当没遇到过她,岂不是好?

  白三也不介意,只是慢慢地跟在他后面,心中雀跃着,想到他等会儿看到那人,定然会开心起来。

  迈着有些飘浮的步子,树三少在经过溪边时,蹲下掬水洗了把脸,然后看着水中的倒影发了好久的愣。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水面上划过,将影子搅乱,站起身一脚踩了上去。冰冷的溪水漫过脚背,打湿了裤腿,钻进破鞋中。他便这样涉着水,走了过去。

  白三走到溪边时,亦往里面看了眼,却只见到水底的鹅卵石,以及自己隐隐绰绰的淡影。

  他为什么对着溪水也能生气呢?她不解。

  穿过竹林,延着长满野山菊的小径往上爬了半炷香功夫,便是草屋。草屋是那老者的,但是自从他们住下后,那老者和他的孙子就再没出现过。白三偶尔会想起,却并不关心。

  越接近草屋,她越紧张。只是不知道是期待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至于期待什么,担心什么,她却又说不出来。

  走到门边时,树三少顿了下,那一刻,白三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眼里。接着,便看到他推开了门,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却再也没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将踏进屋内的脚又收了回来,树三少将门碰地一下关上,回转身一把扯住白三,低吼。

  并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和开心,白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震得有些发懵,好久才讷讷地道:“你、你不是喜欢她,要娶她吗?”

  树三少额上青筋暴涨,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克制住自己不一拳揍向这个擅作主张的女人。

  “谁要你多事!”他怒骂,然后蓦地甩开她的手,匆匆往来时的小径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准你再去碰她!”语罢,展开轻功,如风般眨眼消失不见。

  白三茫茫然站在原地,心突然有些空。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脾气。相处这么久,无论她如何冷淡,无论他如何不开心,他也从来没像刚才那样对她吼过。

  她花了两天时间,不吃不眠渡过泠江,夜闯燕子寨,将燕槿初偷了来,只是为了想看到他恢复以往的笑容。但是,好像做错了……

  是他太在乎燕槿初,以为自己委屈了她,所以才发的怒吗?白三不明白,但是想到这个原因,想到他不准自己再去碰她,心中竟莫名难受得厉害。

  山风吹过竹梢,吹得白三发丝乱飞,她就那样站着,动也不动,直到树三少再次出现。

  树三少换下了那身邋遢的衣服,穿着他族人的青布衣裤和黑色布鞋,头发也梳了起来,用长长的头帕包住,打扮依然随意,却与以前的叫化子判若两人,更像是本地的夷族。

  没有看白三,他径自推门而入。

  燕槿初躺在床上,两眼睁着,却无法动弹,显然被白三点了穴。

  树三少走过去挥手给她解开了,然后又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她撑着身子坐起,不知是不是穴道被封太久,血运不畅,一歪又差点倒回去。

  他只是冷眼看着,并没上前相扶。

  燕槿初既有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自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让人心动的魅力,只是树三少更清楚,这个女人虽然娇柔清丽有着梅兰之姿,但是实际上心比蛇蝎更毒。

  “你是什么人?”好不容易半倚着床头坐起,燕槿初压下心中的吃惊,脸上显露出怯意。“白三姑娘呢?我要见她。”她想不通除了黑宇殿主外还有谁能指使白三。

  树三少摸了摸下巴,灿然一笑。

  “燕大美人这么快就忘记了本少?”

  看到他白净的颊畔浮起两粒可爱的酒窝,燕槿初神思有片刻的分散,但当他的话传达到脑海之时,她登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指着悠然坐在椅中的男人,她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脸色变了又变,完全忘记了要顾忌形象。

  树三少弯眼,笑意吟吟,显然很高兴看到别人惊讶的样子。

  “怎么着,燕大美人回去准备嫁妆吧。一月之后,本少会再临燕子寨……纳美人为妾!”妾字他咬得尤为重。

  燕槿初也不愧是燕家寨首,只是片刻的失态后,便即控制住自己。

  “树三少如何证明你曾进过幻帝宫?”她姿态优雅地坐下,尽管胸口已被那个妾字而堵得发痛。

  树三少笑了下,缓缓道:“你忘记你是被谁请到此处的吗?我家三儿可不会说谎……”顿了顿,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束红发冲着燕槿初晃了一晃,“喏,这是你家狼神送给我们的,她还让我们带给你一句话。”

  燕槿初神色微变,问:“什么话?”

  “我能让他的家族昌盛,也能让他们灭亡。”树三少咳了一声,学着鬼怜的语调,竟也惟妙惟肖。

  屋子里一下子陷进了让人难堪的沉默当中,半晌,燕槿初才回过神,冷冷一哼。

  “是不是还要我家三儿进来作证?”树三少火上浇油,再加一句。

  “你究竟是谁?”燕槿初不理他,冷声质问,心中的挫败感却是无法言喻。她原本是想借桃花宴对武林中新崛起的青年才俊做一个评估,然后再利用幻帝宫的神秘牵制住其中最顶尖的人物。早从亡父身上她就了解到,不管什么人,一旦接触到幻帝宫,很容易便沉迷进去,无心再去做其他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堪破了幻帝宫的谜,进入到里面,并生还,那对她也没什么坏处,甚至还能增加实力。因此,无论结果如何,对她都百利而无一害。

  她的计划原本没什么破绽,只可惜她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我?”树三少扬眉,咧嘴一笑,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燕槿初怔怔看着他,没再说话。

  派人送走燕槿初,树三少在溪边找到白三。

  天已暮,白三正坐在野菊丛中,用草茎认真地编着什么,见他来找自己,心中很高兴,不过担心他还在生气,因此觑向他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你在做什么?”树三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一边问,一边从她手中拿过未编成的小东西研究。

  “蝈蝈。”白三应,微微地笑了。

  “都快看不见了,还编什么。”树三少也笑,将蝈蝈收在自己手中,不让白三继续编。

  白三嗯了声,偏过头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为他久违的笑容而开怀。

  “你看什么?傻丫头。”树三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顺势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好久没看到你笑了。”白三老实地回答,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她想捉燕槿初来的决定是对的。

  树三少顿了一顿,手臂收紧,“胡说,我天天都有笑。”

  白三也不辩解,只是靠着他的肩,借他的体温消除心中的不安。

  暮色笼罩住远山近野,两人眼前一片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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