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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伯的意思,公子当早做打算?”
“我心中自有分寸。”
躺在床上的晔謦翾睁着眼,丝毫睡意也没有,耳中时时注意着房门的丁点声响,她盼着他归,却也害怕他归。
不管她盼与不盼,不管她有否思量,那道门还是响了。听着声音,她想装睡,不愿起身,不想面对,但终究还是起身迎了出去。
“夫君回来了。”
一阵夜风从开启的门吹入屋内,今夜无熏人酒气,却带进一律醉人的脂粉气。
身为女子,她对这种醉人的香气是如何的熟悉,那香却不是她的香。烦扰了她一夜的事情,顿时有了答案。
这便是她要的答案吗?
“娘子还未就寝吗?我不是说过,不必替我等门吗?娘子如此辛苦,为夫要心疼的。”
他搂着她的细腰将她拉入怀中,嘴里仍讲着甜如蜜的情话。她挨在他怀里那抹陌生的香让她觉得头晕眼花,厌恶至极。
她心里苦笑着:既是要去会红粉,又何苦做得这般偷偷摸摸!
他见怀中的人低着头,也不回话,身上凉凉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没有,只是乏了,我伺候夫君更衣就寝吧!”
那夜,她背对着他,他伸手仍将她搂在怀中,盖着锦被,她身上仍是凉凉的。大婚前夜,老太君的话在耳边不断的想起,“勿以色敌心,色衰心易迁。勿以爱恃久,爱移久多愆。”,心里便更觉寒凉。一行清泪滑落,滚在枕头的绸缎上,在夜色里滚落不知名的地方。
第一次,她在他的怀里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容颜,顿时觉得心里空空的,灌进冷风来。
第二日,公仲孜墨说要去探望一位老朋友,半月内能回来,晔謦翾安静地听着,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微笑。
早饭后,她替他无微不至地整理着包袱,然后将他送到大门口,门前,她抬头看向他,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神如今似添了几抹沧桑,一夜间,她似长大了不少,她微笑地包袱交到他手上,
“夫君一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
昨夜至今,她这般不卑不亢,贤惠如昔,脸上那抹惯有的笑容看在他眼里,却是一道芒刺,扎在心里,心头一紧,他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娘子在家可别顽皮,为夫自会早些回来。”
“好,我在家中等你。”
他放开她,转身翻身上马。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骑马,骑在马上白衣飘飘,一扫往日的儒雅羸弱,尽显英姿勃发。她迷茫,不知哪位才是她真正的夫君。
马蹄声想起,他骑着马很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风吹沙入眼,轻揉着,泪从面庞落下。
一别数日,这是大婚后他们初次分别,与那几日的独守空帏不同,如今是面儿都不得见的分别。
都道小别胜新婚,晔謦翾从来不知如此的小别是取人性命的毒药,思念如蚁在她心上串行,噬骨,似要钻出洞来,将她对他的恨侵蚀殆尽,只剩下爱与思念。
几日的冷静,那夜的香粉气终让她找到了破绽。一出空城计就为了去会佳人,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为了瞒她?若是如此,当初他又何苦遣散府中的侍妾?若不是为了瞒她,为的是别人,那香粉气不显多余吗?她想不明白,但总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
这日夜里,晔謦翾不知为何心中乱腾腾的绞着她心角疼,从未有过的感觉,隐隐觉得是种不祥的预感。她更是惦记着远方的他,不知可还安好?
睡不着,晔謦翾披了外衣步行至花园里坐着。如今正是荷花开得正好的时节,荷花开满了池塘,只可惜今夜无月,不然荷塘月色,该是多好的景致。
突然,院墙上翻过一个黑影,落在花园里,落在里晔謦翾不足十步的地方,惊得她从石凳上起来,戒备似地退了好几步。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贤平居?”
那人一身夜行衣,黑布蒙着脸,弯着腰半跪在地上,右手握着剑,左手捂着腰间,听见晔謦翾的声音,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才起到一半,复倒下。
就是这一半,晔謦翾认出了来人,这熟悉的人影,今生今世她不可能忘。
晔謦翾提着裙子冲上去,伸手去扯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那人挡了一下,黑布终究被她扯了下来。
那张心心念念着数日的脸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平日里本就显苍白的脸如今更是毫无血色,她低头,看向他左手捂住的地方,伸手颤抖着探向他左手捂着的地方,那里,汩汩流出的液体温热粘稠的沾在她手上,触目惊心的红刺痛她的双眼,钻入心里,痛得硬生生地逼出两行泪,声音哽咽颤抖,语不成句
“夫君,你”
公仲孜墨苍白的脸牵扯着,勉强弯起嘴角,牵起那抹淡淡的笑,扔下手中的剑,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张了张嘴,想说些宽慰她的话,但实在找不着好的话,最后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时候,墙外百千火把映红了天,前院隐约传来喧闹和丫鬟们惊吓的声音,她抬头看向他,心中明白了许多。
“夫人,大门外来了很侍卫说是要抓刺客”
喜桂受命过来寻夫人,没想到自己却被园中的情形惊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晔謦翾见是喜桂,心中松了口气,喜桂来得也正是时候。她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
“喜桂姐姐,赶紧过来帮忙。”
“哦哦哦。”
喜桂惊慌失措中醒来,冲上来,帮着晔謦翾将公仲孜墨从地上扶着站起来。
虚弱的公仲孜墨半个身子几乎靠在晔謦翾身上,头低低的窝在她颈窝里,那熟悉的香气,那熟悉的温暖,尽数化成令他安心的味道。
晔謦翾抱着公仲孜墨的腰,轻声问着:“夫君可能走?”,声音较之前镇定了许多。
“嗯。”
窝在她颈项里,公仲孜墨点点头,嘴角牵起笑来。自己如此狼狈,最不想让她遇见,现如今遇见的偏偏只有她。
“喜桂姐姐,劳烦你扶着公子回房。剩下的事,我去应付。”
花园离积微阁和延璧阁两个地方最近,以现在的情形,回房最为安全。
晔謦翾镇定自若地安排着所有的事情,下一步当如何,心中已有了决断。
待喜桂扶着公仲孜墨离开,晔謦翾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一咬牙在自己左臂上重重划上一剑,顿时血花四溅,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鲜红的液体瞬间染红她缃色软缎轻罗百合裙。
“翾儿”
☆、当时君死妾何适
“翾儿”
这一剑正巧被回头的公仲孜墨看入眼中,他张口叫出她的小名,想要阻止,只是自己此刻身虚体弱,她如何能听到?
晔謦翾强忍着痛,将染有自己血迹的宝剑扔入池塘,“咚”的一声闷闷响,宝剑没入水底,被一池莲叶挡了彻底。她回过身,面朝前院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口大叫起来,惊悚凄厉的呼喊声响彻了夜空。
“快来人啊!有刺客。”
前院的王嬷嬷应声匆忙地从前院跑过来,人还未进园子就看到身染血迹的晔謦翾倒在地上,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晔謦翾。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兴伯紧随其后赶到,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他也被这一幕吓得有点发懵,“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几十名禁卫军侍卫手持火把随后冲进园子,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花园。领头的侍卫见此状,忙率军跪地请罪。
“末将护主来迟,让夫人受惊,罪该万死。夫人,不知刺客朝着哪个方向逃窜?末将定必将他捉拿归案。”
晔謦翾捂着受伤的左臂,惊吓过度的瘫软无力,只得靠在王嬷嬷身上,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向延璧阁相反的方向指去。
“那边”
“你们留下保护好公子府,其他人跟我去追。”
禁卫军统领带领着大批人马朝着晔謦翾指引的方向追了去,映天红光散去,留下整个惊魂未定的贤平居。
延璧阁里,喜桂将公仲孜墨的伤口简单快速地包扎好,血暂且被止住了。
外面仍是闹哄哄的,喜桂一面是担心晔謦翾,一面踌躇不知该如何安置公仲孜墨。时不待人,没多久,闹腾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焦急地在屋内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转身,才发现公仲孜墨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呃?公子人呢?”
还未待喜桂去找,王嬷嬷和丫鬟翠珠已将满身是血,虚软无力的晔謦翾扶近屋来,她再顾不上许多,冲了上去,惊慌失措地从翠珠手上接过晔謦翾。
“夫人”
—文—“喜桂,赶紧将夫人扶到床上去,太医一会儿就来了。翠珠,赶紧的去打盆水来。”
—人—王嬷嬷和喜桂将晔謦翾扶到床边。喜桂伸手掀开被子,扶着晔謦翾正要坐下,赫然发现,床上竟躺着个人。
—书—“公子”
—屋—晔謦翾应声回头,迷蒙的双眼对上锦被下那深邃如谭的眼睛,一时间手臂上的伤不及胸口里的伤疼。
公仲孜墨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终究没上药,人仍显得很是虚弱,挣扎地想要起来,被晔謦翾一把按住,声音略显暗淡,却不失威严,
“躺着吧,一会儿太医可就来了。”
一旁的王嬷嬷并不知道屋里还有别人,惊得张口结舌。但终归是老臣子,比起喜桂要淡定了许多。收了眼神,静静地转身到前厅去。
这时候去打水的翠珠回来了,听着门开的声音,晔謦翾忙在床上躺下,一拉锦被,将床上的人盖住,用嘴型告诉身旁的喜桂:“把帘子全部放下来。”
喜桂机灵的赶紧将床前的纱幔放下来。
“嬷嬷,水打来了。”
“翠珠,你将水交给喜桂,赶紧的到前院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到。”
“是。”
喜桂将水端到床前,伸手轻轻地想要为晔謦翾清理伤口,才发现左臂上的伤口很深,轻软的布料与血肉模糊地黏在一起,轻轻一扯,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引来晔謦翾“嘶”的一声,冷风从齿缝间灌入体内,但那痛依然固我。
躺在锦被下的公仲孜墨露出头来,但终究是躺着,看不清晔謦翾的伤势,但是能闻到浓烈的血腥的味道,听着吸气的声音,他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而她咬着牙极力地隐忍着,压抑着。
她刚才挥剑的那一幕不停在脑海里重演,那一剑手起剑落,如此决断未有丝毫犹豫地划开她白皙的玉臂上,犹如划在他身上,比腰上挨的那一剑还要深,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他只觉得眼中温热,情不自禁地握着锦被下他的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握住。
她的手被握的手骨生疼,回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温润,她心中顿觉苦屈,扭头不再看他。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晔謦翾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一拉被子,复将那人完全盖住,锦被挡住了眼神,锦被下,她的手仍被他紧握着,不曾有半分松懈。
这夜,贤平居遇刺一事不止惊动了太医,还惊动了子夜里的王城,惊动了糜玉珩,惊动了鼎太后,若不是鼎太后拦着,他的人恐怕现在已经在贤平居里了。
隔着纱幔露出晔謦翾受伤的玉臂,太医认真地检视着,后又为她把了脉。
“太医,我家夫人伤势如何?”
“这一剑划得不浅啊,若再深些恐怕连手臂都”太医认识晔謦翾,叹息中难掩愤慨,“这是哪里来的刺客,竟对一名弱女子下此狠手,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晔謦翾被下的手被握得更紧了些,她赌气地用力挣了下,终挣脱不了。他不是受伤了吗?为何还不放开她?
“一会儿医女仔细着给夫人清洗伤口,我开些上好的金疮药,与夫人敷上,你们每日得勤换药。我再开几幅补血补气的药,流了这么多血,若不认真补,恐怕伤口难长好。”
“太医,不知这伤日后疤痕能否去尽?”
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嫁了人,也不愿这胜雪的肌肤上留下一条蜿蜒丑陋的疤痕。
“哎这点老夫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了。”
躺在锦被下的公仲孜墨将太医的话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如烙红的铁,印在他心上。
太医给晔謦翾诊治完毕,医女给她包扎好伤口,王嬷嬷和喜桂将他们送出房后,这夜再没回来。
一夜惊魂,一夜喧闹,终恢复一室安静。窗外的蛙声知了声也静了,夜静得只听见烛台上蜡烛燃烧似有似无的噼啪响声。
晔謦翾掀了被子下床去,公仲孜墨伸手要去拉住,情急牵动身上的伤,痛得闷哼着放了手。
听着锦被里传出疼痛的闷哼,她身体顿了下,复朝前迈着步子。
屋里听不见她任何声音,他心担得突突地跳,顾不上身上的痛,也掀了被子起身,腰上的伤不比手上,起身时牵动着伤口的痛足以将人痛晕过去,他硬是咬紧了牙关挺了起来。
“受了伤也不安生吗?就这般纯心叫我不安心吗?”
她端着托盘撩了纱幔莲步轻迈着进来,言语间少了敬语,多了几分哀怨。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