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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方无应抓过毛巾擦干净手,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从鬼子手里夺回来的。”他轻声说,然后扫视了一圈众人,“各位,这就是珍贵的唐代‘遍地金’五彩牡丹织锦。”
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
“夺回来?”雷钧看看他,“你是说”
“杀了一个鬼子。”
小武在他身后说。
雷钧惊愕地回头看他:“什么?!”
“鬼子。”小武淡淡地说,“一个中佐。”
一时没有人出声。
苏虹挣扎着慢慢走到桌前,她弯下腰,用手捧起那幅牡丹织锦。
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奇怪,这这东西我见过。”她怔怔盯着那织锦,轻声说,“我我肯定见过这幅织锦”
“在哪儿见过?”卫彬问,“博物馆么?”
“不是,我我就这么捧着它看过。”苏虹抬起头,有点口吃,“我我好像曾看了它很久”
察觉到大家表情里的古怪,苏虹醒悟过来,她干笑了一声,放下织锦:“抱歉,或许是看过图片。”
小武转头看看凌涓:“局长,我杀了人。”
凌涓摇摇头:“先不提这个,小武,方队长,你们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大家集体开个会。”
她说完,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方无应拍拍小武的肩膀,他的表情十分释然。
《附录》
捻金线(圆金线)技术,很可能是从西域传入中原,其成熟于唐玄宗时期。当然,如今这种高级织物依然可以纺织,但因成品太昂贵,国内少有问津,最主要的客商是日本人。
他们拿它做和服的腰带。
第八十三章 祖宗也有不同之处
整整过了一个礼拜。
并没有任何处罚下达,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小武的情绪仍然不太好,所以五十年代的那次补漏行动,雷钧没有再让他去,而是由方无应独自前往完成的。
小武误闯1943年的这段经历,再没有在办公室里被人提起过,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想法,大家都尽量对此事闭口不谈。那块织锦被送去做了专业鉴定,的确是唐代的织物,另外,方无应在织锦边缘发现的污点,经过取样证实是人的血迹。方无应吓了一跳,他保证说绝不是他和小武干的。
“那不是日本人的血,发难之前我就看见了”
“肯定不是日本人的,已经有很多年了,并不是新鲜血迹。”雷钧说,“可能是在保存的过程中沾染到的。”
“唉,后世儿孙不孝,文物都得靠祖宗出手来抢救。”
雷钧忍不住笑:“你又跑这儿冒充哪门子的祖宗?人家小卫可还没吭声呢。”
“其实祖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方无应说罢,露出一丝苦笑。
雷钧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扫了一眼隔壁仪器室,小武在那边检查设备。
“怎么?他还没缓过劲来?”他压低声音问。
“怕是不会那么快。”方无应说,“你想想,他可从来没杀过人,至少没亲手杀过。”
“嗯,都说后主‘性宽恕,威令不素著’,好生戒杀。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雷钧说完,又看看方无应,“你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受刺激。”
“祖宗也分很多种。”方无应阴阳怪气地说,“不好意思,我就是杀人如麻的那一种。”
雷钧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霉头,于是只笑了笑,不再说话。
不过这次意外造成了另一个不太被人注意的结果,小武和方无应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
本来在卫彬到来之前,全局只有他们两个古人,这种限制就容易把他们往一处推,这次,俩人冒着违规受罚的危险,一同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关系会陡然拉近也很自然。
方无应知道小武心里的疙瘩一时难以解开,所以回来之后,也经常拉着他去吃饭喝酒,希望借此开解开解,他很明白小武是本性受到了强烈冲击,因为杀戮这件事原本是与他的常态相违背的。
杀戮,本来就是和人性相违背的一种行为,只不过方无应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早就有了厚厚的壳,而小武却从未长出过这种抵御的外壳,所以这次才会倍受打击。
“许三多杀人之后,需要出去溜达一圈才能再回老A。难道你也要出去溜达一圈?”方无应有一次,这么和小武开玩笑。
小武被他这么一说,也乐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他摇摇头,“其实理智上早就没问题了,只是那种感觉还残留着,让我不舒服。”
方无应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你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所以,这么看的话会好过一点。”
“你的意思是,把它当做人生必经的某个关隘?”
“只有这么想才能彻底放开吧?”方无应说,“其实可以试试写东西。诗,词,剧本或者小说。就算没人看也没关系,反正名声这玩意儿对你而言已经没用了,写作本身就能舒缓情绪。”
小武笑了笑:“或许吧,我可以再尝试拿起笔。”
“这方面你肯定比我更明白。”方无应说,“所谓写作在人生中的必要性——嗯,你看杜拉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创作来改写早年伤痕什么的”
“啊,你真的可以去搞文学批评,再读个硕士怎么样?”
“得了吧!我一个武人,读那么多书干吗?再说去年单位进修的机会不是给了你么?干吗不去?”方无应说着笑起来,“怎么?词帝瞧不起复旦的文凭?”
“哪里,在职的都是水昆,我要那玩意儿有一毛钱的用?又不指望往上爬。”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小武说:“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鹰翼,还有玛利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了美国。”
“那都是咱们无法控制的事情。”方无应说,“而且更现实一点来说,你所担心的,都已经发生——甚至结束了。他俩如果还活着,该有八、九十岁了。”
“情感上,我却觉得他们还是二十出头,年轻得很,生命才刚刚开始。”
那天俩人喝了点酒,他们从饭馆出来,已经很晚了。街上没什么人,凉风一吹,被酒精灼热的身体反而舒服了很多。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鞋底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好像梦里传来的古老童谣。
繁星满天的深蓝穹庐低低罩在他们的头顶,春季的夜晚,星星异样明亮,每一颗都散发出钻石般冰凉凉的光芒,淡淡的月芽像被春风刮上高空的风筝,怯生生贴在东边天际。这让小武再次想起几十年前的那片天空
“小心!”
嘎的一下刺耳响声,一辆车擦着小武停了下来。
感觉方无应使劲抓着自己的胳膊,小武抬头一看,对面是红灯。
“呃,我看天看忘了”
“I服了you!”方无应嘟囔着。
车窗打开,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我说怎么过马路还愣神哪?!”
小武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有些不悦,还想说什么,车内后座的人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发火。
车玻璃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人的长相。
方无应的目光落在白色车牌上,路灯下他能看见,那是一辆军车。同时,司机的目光也落在了方无应的中校肩章上。
“走路小心点。”司机淡淡对小武说完,发动了车。
望着那辆车驰远,小武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次日中午,趁着大家都去了食堂的空档,凌涓把小武和方无应叫进了办公室。
“上午来了人。”凌涓看看他俩,她的神情有点不太自然,“有人今晚要见你们俩。”
小武和方无应对视了一眼。
“具体是谁要见你们,以及为什么要见,我全都不知道。”凌涓说,“只是我个人怀疑,可能和这次去43年的事情有关”
小武感到一阵紧张。方无应却忍不住问:“局长,是哪方面来的命令?”
“据说是总参,可是到我这儿,只给出了上一层的来路。”凌涓说着,看看方无应,“他们也只提了小武,看来你那方面早就被掌握了情况。”
凌涓说着,给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今晚七点,去这里等着。”
小武接过信封,揣在了怀里。
“也许只是让你们再去述职一次。”凌涓安慰道,“毕竟这次的事比较重大。”
出了局长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小武和方无应一时都没说话。
“到底会怎么样?”他迷惘地看看那个地址,又看看方无应。
方无应耸耸肩。
“难道说,会处罚我们?”
“怎么处罚?”
“送我们回去?”小武忽然打了个寒战,“把我送回五代,把你送回十六国?天哪!”
“胡扯!”方无应气呼呼打断他,“不可能!”
“可是”
“别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上面的态度呢!”
“这不是出来态度了嘛”
“哪里出来了?你这个人怎么尽喜欢乱想!而且总是奔着最糟糕的结果去!”
“天性如此换句话说,祖宗也是分很多种的。”
方无应笑起来,他知道小武听见了昨天他和雷钧的对话。
“好好,算我错了,祖宗大人咱去吃饭行不行?”
“乱排辈分,说到底你才是我的祖宗呢。”小武嘟囔着,“李唐一族本来就混了鲜卑人的血,虽然我们这家是冒名顶替的”
“行行,现在本祖宗正式允许你认祖归宗——进祠堂之前,咱能不能先去食堂?”
“认祖归宗也没用了。咱俩现在,更像拴在一根藤上的蚂蚱。”小武叹了口气。
“不要太担心,蚂蚱弟弟,”方无应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今晚要挨断头刀,也得先把饭吃饱。你的问题呢,就在于你太悲观了。”
“如果我能学习到你的乐观,蚂蚱哥哥,我就不是我自己了。”小武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弯腰从屉子里拿出饭盒。
苏虹正端着饭走进来,她莫名其妙看看那俩人:“什么蚂蚱?油炸蚂蚱么?嗨!那个好吃!”
“啊啊啊油炸?!太过分了!心狠手辣的女人!”
方无应瞪了她一眼,拽了小武就往食堂冲去。
第八十四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当晚六点四十,方无应开着他那辆挂着军车牌照的大三菱,带着小武到了指定地点。
那是一家不太热闹的会所。他们一直上了七楼,穿过布满植物的走廊,来到703号房间。
方无应看了一眼小武,伸手敲了敲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黑西装,约莫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方队长?”他看看方无应。
“是我。”方无应答道。
“这位大概就是小武了。请进来吧。”他笑盈盈道,语气温和。
从此人的年龄上来说,这种称呼并无大碍,只是如此陌生的一张脸,又用这么亲切的称呼,未免会给人“交浅言深”的感觉。
俩人进了房间,方无应四处看看,房间里并没有别人。
小武嗫嚅道:“请问”
“哦,对了,恕我未先说清。”男人笑了笑,“今天要见您两位的并不是我,而是家父。两位请先在此等一会儿。”
他说完,做了个礼貌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在摆着大型观赏植物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方无应有点摸不着头脑:“没听说这家会所和总参有什么联系啊?”
“老板背后有人?”
“我就说,找咱俩谈事儿,干嘛不直接去办公室?”方无应又问,“就算该上审查会,那也不该来这种地方”
俩人正糊涂着,这时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人。
只见那人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一望而知是个岁数很大的老者。虽然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可身躯依然直挺,行动也没有丝毫的不便。
老者穿着一身军装,当方无应的目光落在老者的肩头上时,他不禁吸了口气!
那是金灿灿的将星。
他条件反射的蹦起来,立正敬礼:“首长好!”
小武不是军人,更不知该如何问候对方,但他看到方无应此种反应,也察觉到事态似乎很严重。
老者给方无应回了个军礼,然后做了个手势:“两位陛下不用拘礼,请随便坐吧。”
这种称呼,明摆着人家捏了他们俩的把柄在手里,方无应的脸色有点发白,小武慌得更不知手脚往哪儿放了!
老者看出小武的慌张,他呵呵笑道:“小武,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啊?”小武磕磕巴巴地开口,“呃,这个,我我没见过您”
“说谎。”老者打断他,“明明上个礼拜才见过面,你还像挖煤一样给我做过手术。”
小武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老者,半晌,才轻声说:“鹰翼?”
老者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