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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应点点头:“明白。”
“那么,再见了,两位陛下。”鹰翼笑了笑,“我很愉快,命运于我们仨,毕竟还是仁慈的。”
鹰翼离去许久之后,方无应和小武都没说话。他们从大楼默默出来,直到上车,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先把你送回去吧。”方无应说着,发动了车。
小武点点头。
车开到家,小武抱着那个牛皮袋下了车,方无应目送着他离开,忽然,喊了他一声。
“小武。”
小武停下来,回头看看他。
“其实我想”方无应说着,笑了一下,“你写的那些词,终究还是有价值的。”
小武怔了怔,也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也许。”
然后,他冲着方无应挥挥手,转身朝家走去。
玛利亚那件事,或许小武将至此背负终生,方无应突然想。
可是,这就是人生。
无论多么痛苦,多么荒谬,多么不堪,当你有一天,终于可以平静地回首看着它,它就将成为你活着的最终证据。
他叹了口气,往唱机里插了一张CD,然后按下开关。
激昂的吉他声之后,是一个有点沙哑的男声,方无应发动了车,闪着光的三菱军车,如一头庞然大物,无声无息滑过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希望你把我记住,你流浪的孩子,无论在何时何地我都想念着你,希望你能够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无论在何时何地你就像我的生命”
歌声还在流淌,车窗外,现代都市流光溢彩,人头攒动
灿若梦幻。
《附录》
命运是个非常非常复杂的东西,嗯,它给我的概念像一张大网,严密地罩着你,你能改变的只是网的形状而已。接受,比挣扎更适合生存。
第八十五章 寻找大学生史云鹏
史云鹏失踪的事情,终于还是进行公开调查了。
整个情况是由雷钧做的介绍,凌涓在一旁沉默不语,所有与会人员都震惊了,因为在这儿没人不认识史云鹏。呆在局里年岁较久的那几个,也和这个孩子交往得更多,就拿方无应来说,他教过史云鹏打篮球,俩人打游戏的时候都是一个工会里的,小鹏一开始操作不太行,方无应就练了个巫师的小号,带着小鹏满地图跑
现在这孩子居然失踪于浩瀚历史长河中,这让方无应有严重的不真实感。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雷钧吸了口气,“非常复杂,因为他没有携带任何定位器,虽然年代大致勘察到了。”
“什么年代?”苏虹问。
“玄宗时期。”雷钧说,“其实从道理上讲也是这个时期,他要去找他的老师吴道子,也只会去吴道子生活的年代。”
“是开元还是天宝呢?”小武又问,“而且也可能在唐肃宗年代,吴道子颇长寿。”
“是天宝年间。”雷钧说,“确切地说,恰恰在安史之乱附近。”
大家的脸上,显出迟疑的神色。
如果是安史之乱以前,那是很好寻找的,世道安平,人民乐业,就算史云鹏跑去深山里找吴道子,那也能查找到踪迹。但安史之乱把整个国家搅得一团糟,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流离失所成了家常便饭
方无应打破了沉默:“不管怎样都得去找。总不能就这么把小鹏一个人丢在唐朝。”
雷钧点点头:“所以我想过了,这次得出动更多的人,全面搜查。”
他看看在座的人:“苏虹和小武留守,小武你的伤还没好,这次卫彬也得参与行动。”
方无应说:“这次既然人手比往常要多,那我们就可以兵分几路。小卫有能力单独行动对吧?”
卫彬点头:“嗯,没问题。”
“那就好,遇到乱兵就冲锋上阵。”方无应说,“不过这一次,我还是建议携带热兵器。上次我们使用热兵器的经验也算充足。”
相比较之前的束手束脚,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哪怕暂时参与到历史的即时战斗中,看来也是被允许的。
当晚,全体人员加班讨论到深夜。
没有一个人问过凌涓,你到底是怎么让孩子弄到密码穿越过去的?也没有问她这之前为什么不说。没有人问这种无聊而且伤人的问题,现在要面对的只有一个事实:日日相处的上司的孩子失踪了,得把他平安找回来。
他们选定了一个时间点,这也是勘察结果中波动最大的一个点:公元756年夏。
那年夏天长安失守,唐玄宗仓皇逃往蜀地。
最初计划,是兵分两路,方无应和雷钧去长安,卫彬去追逃走的玄宗,那样或许能在刺探军情时发现端倪。方无应将控制组的人员分为两队,自己和雷钧带一队,另一队则交给卫彬指挥。
这是控制组第一次交由一个实习生带领,但组员们没有谁提出异议,按照方无应的话,谁还会不服大名鼎鼎的战神呢?
“那小子倒真是一副当仁不让的姿态。”方无应私下和雷钧说,他原本还以为卫彬会略微推辞一下。
“故作姿态那就不是他了。”雷钧笑道,“这才是战神应有的样子。”
“话说,交给别人我还真有点放不下,”方无应说,“不过既是交给他,我就不用挂心了。”
雷钧拿过地图看了看:“虽然玄宗跑了,吴道子却可能还留在长安里画画,如果小鹏找到了他的话,有可能俩人都还被困在长安城里。”
方无应撕开一包方便面,将热水机打开:“小鹏是知道历史发展的人,有没有可能先带着他师父逃出去?”
“这也有可能。不过”雷钧放下铅笔,揉揉眼窝,“安禄山攻破临潼之前,谁又会想到承平多年的长安城会遭劫?就算他说给吴道子听,人家信不信呢?”
方无应想到回了德累斯顿的玛利亚。
他默默盯着等待中的泡面,忽然说:“局长看上去,似乎很想和我们一起去。”
“她哪儿去得了啊?”雷钧摇摇头,“心情虽然可以理解。”
“这之前,她大概一直在寻找把儿子找回来的方法。”
雷钧沉默了片刻,道:“局长已经决定辞职了。”
方无应惊了一下!
“这次的事她必须承担责任。”雷钧疲倦地说,“虽然我个人认为,现在来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上面好像还是责怪她的不察——今年若无事,她该进部里去的。好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她这跟头栽得太大。”
“那她若被解职,雷钧你不就副职转正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雷钧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局里无端少了个人。大家只有更累的份。”
“也不过是恢复到卫彬来之前的程度。”方无应说着,看看局长办公室,“她回去了?”
“下班就走了,不过好像有事儿——”
“啥事儿?”
“要和小鹏的爸爸见面呗,这事儿再瞒不住了。”
方无应呆了呆:“小鹏的爸爸我真没怎么打交道,他是哪单位的?”
“嗯,你来得晚,他是审计局的。挺好一人,就是话少了点。”雷钧戳戳方无应的方便面,“哎,再泡就要烂了。”
“哦哦!”方无应赶紧撕掉泡面的锡纸,“既然人挺好的,干嘛离婚?”
“你问我,我问谁去?”雷钧瞪了他一眼,“别把我当八婆。”
上了自己那套两居室的单元楼,凌涓已经看见窗户里透出的淡淡灯光。
她犹豫了良久,还是掏出钥匙,打开门。玄关没有鞋,来人已经将它们收进鞋柜里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习惯,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即使是自己的家确切地说,是已离婚多年的妻子的家。
凌涓走上客厅,看见来人正从沙发上起身。她微微低下头,复又抬起眼睛来,她想努力笑一下,可怎么都笑不出来。
史远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声来。
凌涓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用手撑住额头。
史远征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真没办法找回来么?”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倒有一种知天命的口吻,仿佛发生这样的坏事情,乃是他一早预料到的。
凌涓面容呆滞,她微微摇头:“还不知道。但是明天控制组就出发,能不能找回来谁也说不准。”
“嗯,所以咱们在这儿瞎操心,一个劲儿担心坏结果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史远征说。
“你难道不怪我?”凌涓抬起头,“儿子是在我手里弄丢的。”
“怪你,有用么?”史远征轻轻叹了口气,“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躲也躲不过去——”
“你太悲观了。”凌涓摇摇头,“连带着我也跟着悲观起来了。简直还不如你朝我发通火呢。”
“这好像不叫悲观?该叫宿命论吧。”史远征微微一笑,“喂,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叫你嫁了个宿命论的私盐贩子?”
凌涓放下手,怔怔看着他,忽然轻声说:“你还恨梁所长?”
“怎会。”史远征摇摇头,“我可从来没有恨过他。”
“哪怕当年他那么反对我们在一起?”
“那也是出于他的考虑”
“他的考虑?那我的考虑呢?就不算数了?”
“也许梁所长没说错,你真不该和我在一块儿的。现在想来,会发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许就是老天对我们在一起的惩罚。”
“惩罚你我就罢了,为什么要惩罚小鹏?”凌涓有点要动怒的倾向。
“父债子偿?我虽侥幸没能死在唐朝,你看,孩子却代替我回去了那个年代。”
那年,史远征的个人资料上写的是45岁,但无论是谁都看不出他有这个年龄。他的样貌依然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年轻态,眼神犀利,身材匀称,说他只有三十出头也会有人相信。
“我就是不信这个。也因为所长说过那种话,我始终都不能完全原谅他”
“你是他最得宠的弟子,天赋又最高,结果却和首例试验品结了婚,他会气急败坏也理所当然”
“谁说你是试验品?!”凌涓忽然打断他的话,“你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没有谁拿你当过试验品。”
“那或许,是我自己内心的感觉吧。”史远征温和地笑了笑,“我常常揣测梁所长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标准挑选目标,他是要全力打造一个短命皇帝俱乐部么?”
“别这么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方无应还有小武都是同类。”史远征的语调没有丝毫波动,“维持着这诡异的年轻,甚至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个彻底的爆发和结束”
凌涓忽然捂住了脸。
“我可真期望自己能像别人那样正常老化,腿脚都不灵便,但那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
“喂,小涓,等我快死的时候,你就别再躲着我了好么?就算那时候你真的很——”史远征说着,声音忽然变得轻微,“很苍老,可我不介意的。虽然这话我说过无数遍,也许等我死的时候,样子也会变得十分吓人,说不定会恐惧得都不敢让你瞧见——可你一定要来见我,如果小鹏能回来那最好,如果不能,就你一个也好,我真害怕再次孤零零的死去”
然后,听丈夫这么低声絮叨,凌涓就哭了。
走的那天早上,人员是分批出发的,雷钧和方无应先动身,小卫他们后动身,因为要去的地方并不一样,定位所需的时间也不同。
苏虹怕他们饿着,早早去食堂给大家买了早餐,她是留守人员,又有小武帮忙,比起雷钧他们来说工作过于轻省,这让苏虹有些不安。这次不是纯粹的工作任务,大家从心底里都想给凌涓多少帮上点忙。
“目标地点是哪里?”她问。
“大明宫。”雷钧咬着油饼,“先到那儿去看看。”
“不剩什么了吧?人都逃走了。”
“恐怕是不剩什么人了,玄宗带了一部分,带不了的就自己长腿跑,留那儿的只剩了死心眼。”
方无应端起豆浆喝了一口:“现在就寄希望于吴道子是死心眼。大明宫搜不着他的踪迹,就上长安城里找,不过恐怕见着死人会比活人多。”
苏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雷钧明白她害怕,摆摆手:“甭想了,反正你也不用去。乱世年代,能少去一次是一次,汶川那种地方都不提倡志愿者长期呆。”
“长安有汶川那么惨?”方无应瞪了雷钧一眼,“这怎么比的?”
“纵向看比汶川惨,遭劫多少次了都。”雷钧挺真诚地说。
看来他忘了,其中一次遭劫就是眼前这人干的。
方无应低头大口喝豆浆。
苏虹忽然说:“有个事儿,想求你们”
这话一说,大家都抬起头来了,他们很少听见苏虹以这么郑重的口吻说话。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呃,方队长带回来的那块唐织锦。”苏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