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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这番想象太过简单了一点。程素虽然同意我去绮秀坊亲自挑选天罗锦,却又安排了宁婆子陪我一道。这一趟,我终究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在绮秀坊认真挑选缎料,不敢再做它想。
天色阴沉,开阳门附近的街市也格外萧条,还不到寻常收市时辰,许多商户便已关门歇业。我抱着选好的天罗锦踏上侯府的马车,只感觉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心下不免对窦童有了怨念:一两月没见面,她竟然也不主动来阴家看看我,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五十四章 风雪交加
见我上马车后就一直在呵气搓手,宁婆子便笑道:“侄小姐这一趟着实辛苦了。其实,你若把那血污了的缎子给我,我拿了直接照着买,你也不必出来这一趟……”
“那废了的缎子,我送给侍候茶水的杨婆子了。”我瞥了宁婆子一眼,继续专注的搓手取暖。
宁婆子也不再多话,掀了轿帘便吩咐车夫丁叔出发,马车便吱吱呀呀的跑动起来。
马车没跑多远,车厢下面便突然传出“啪”的一声巨响。我和宁婆子都被惊了一跳。片刻后,马车便停了下来,只听得丁叔在轿厢外抱怨道:“真是倒霉,车轴断了!”
“能修好么?”宁婆子掀了车帘皱眉问道。
丁叔俯身看了好半晌,才道:“木轴和包铁都断了,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
宁婆子叹了口气,对我道:“看来,恐怕得辛苦侄小姐跟我步行回去了。”
“走着还暖和些。”我抱起坐垫上的天罗锦,拉开车厢门便跳了下去。
宁婆子下车和丁叔交流了几句,便跟着我一起沿南北街往侯府走。天色越发昏暗了,没走多久,天上就飘起大团大团的雪花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雪风一阵阵刮来,割得脸颊生痛生痛的,这光景,让人兀自就觉得凄凉无助。正是触景伤情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自身后“哒哒”传来,我还没来得及靠边避开,一匹高头大马便急速擦身而过,我被撞倒在地,马蹄卷起地上脏污的雪水甩了我一脸。
“可恶!”我抬袖抹了一把脸,看着失手落在地上被雪水浸脏的天罗锦,郁闷不已。
转回头,身后的宁婆子竟躺倒在地。我赶紧起身上前搀扶她:“宁妈妈,你还好吧?”
宁婆子在我搀扶下,撑着手臂坐起来了一点,却又陡然失力倒下,她摇头道:“不成,痛得要命,恐怕是骨头断了……”
还真是要命!丁叔还在开阳门拾整罢工的马车,宁妈妈却干脆停摆在这风雪交加的大街之上。有这么倒霉么我?!
重呼一口气,我在宁婆子面前蹲下:“宁妈妈,躺在这里总不成的,我背你走!”
“侄小姐,你怎么背得动我?!这里离侯府也不过四五里路,莫如你跑回去找个人来。”
“我这一来去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你就这么躺在雪水里,不冻坏才怪呢。”我将她的手拉起放上肩背:“我先背你到前面屋檐下歇着,再去找人!”
宁婆子迟疑了一下,终究把双手放上了我的肩背。我手臂加力,紧憋着一口气,一点点将她从地上拽起。
“住手!”身后突然一声猛喝,吓得我手臂一软,刚刚被拽起一点的宁婆子便又滑落地上。
“她明显是受了伤,你这般猛力拉拽,会加重病情!”
这声音有些耳熟,我放下宁婆子,转身站起,便看见一个身裹月白狐裘大氅的男子,正侧身跃下马背。待凝眸看清他的脸庞,我便惊得目瞪口呆:邓训?!
往日总见他穿着窄袖紧身的行武装,身形轻敏,今日突然见他这般袍裾俨然,玉冠束发,卓然立在一城风雪之中,竟格外清脱俊逸。一时间,我看得有些发愣:这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我不就是惦记着要还他玉扳指,才设法溜出侯府的么?他还来得这么是时候……
“是你?!”邓训转身认出我来,一脸惊讶。
“我……”我侧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宁婆子,她正嘴角抽搐,眼眸半闭,似痛得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形。我便几步走上前去,竖指压唇低声道:“第一,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们不认识……”
“等等!”邓训出声打断我。
我有些诧异,他却突然上前一步,修长的指节抚上我的额头,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抹过我的眉心。我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心下一惊,当即抬手荡开他的手。
“看着难受。”邓训摊平手指,朝我露出一抹浑黄的泥痕,随即唇角便勾起一丝讪笑:“那第二呢?”
“你,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搬不动她。”我明明是想表达请求的意思,说出来却又这般生硬。
邓训瞥了一眼宁婆子,问道:“她是?”
“侯府后院的管事婆子宁妈妈。”
“这么说来,坏在绮秀坊前的那辆马车,是你们的?”邓训看了眼地上沾染雪水的锦缎,很快推断出我们这番狼狈经历的原因了。
我点了点头。
邓训在宁婆子身边蹲下,仔细询问她的感受。
见宁婆子的衣裤已经被雪水浸润,嘴唇冻得直哆嗦,我便打断道:“能否麻烦你用马载她回侯府?”
邓训摇头道:“看这情形,她的腰骨多有损伤,不能随意搬动。你先看着她,我去前面的医馆叫大夫来。”
我忙忙点头同意。
邓训起身往马匹边走了两步,忽又折回身来,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里面只穿了身同色夹袍,有些担心他被冻着,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他,他便已翻身策马冲进风雪之中了。
我在宁婆子身边蹲下,见她嘴唇已经冻得发乌,便将邓训的大氅脱了下来,抖开盖在她的身上,一边替她搓手取暖,一边安慰道:“宁妈妈,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想必是医馆离得不远,小半个时辰后,邓训骑马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桐油马车。马车一停下,便有两个抬着木板的大夫走了下来,也没多问情况,便将宁婆子移上木板,抬上马车,急急往医馆奔去。
送走宁婆子,邓训转身看着我:“你也该回家了。”
“不用去医馆么?”我诧异道。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早些回侯府禀报情况,也省得府里担心。”
想想也有道理,我早些回侯府去禀报程素,她也好差人去医馆照顾。认同了邓训的观点,我便捡起地上冻得发硬的天罗锦,抬步往侯府方向走。
“喂,你不会打算冒雪走回家吧?”身后的邓训惊诧道。
“那还能怎么回家?”我转回头问道。
邓训无奈摇摇头,翻身跃上马背。我还正想给他致谢道别,他便突然俯下身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便被他捞上了马背。
“喂,这,这怎么行?!”我此刻身着女装,这样明目张胆的和男子共乘一骑,招摇过市,有违仪礼啊。我挣扎着想要跳下马去。
“我把大氅借你穿,你却给了那婆子,你就这么冒雪走回去,还不得冻个半死?”邓训一把搂紧我,我竟半分也挣脱不得。
我无奈扫望街市,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天色昏暗,竟不见半个人影。我心下便庆幸这雪下得极是妥当,这般纷纷扬扬的冰雪世界里只有我和他,那些男女授受的礼节,终究没人来监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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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五十五章 北风其凉
风雪迷眼,马儿走得很慢。
走出好一段后,我忽然生出好奇来:“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见你。”
我一怔,随即恼道:“胡言乱语!”
邓训语中带笑:“‘北风其凉,雨雪其?。惠而好我,携手同行。’难怪宋先生今日教我吟诵《北风》,原来他是算准了你在等我同行。”
“你休要给宋先生抹黑。我家先生说《北风》是刺虐讽政诗,是贤者相约避地之词……”
“恩,早就知道你家先生教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他又没听过周老夫子的讲课。
“若是教得不好,你也不能随口就背出《葛覃》这样的好诗来。”
这厮居然又拿那日引错诗句来取笑,我便有些恼怒:“若不是看你引诗摘句,显摆诗学,我也不会错背这个!”
“你没背错,《舜典》有云:‘诗言志,歌永言’,对你的志向,我很是钦佩。”他语中的笑意越发清晰。
“随意引了句诗,就是诗言志么?!”我心下忿然,猛的侧回头去辩驳道:“那你引那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岂不表明你的志向是做那‘抱布贸丝’骗人感情的人渣?!”
这厮以为就只有他的诗学学得好么?!我引的《葛覃》好歹也是教导女子守妇道、敬孝道的诗篇,比他引那首写薄情男子如何抛弃女子的《氓》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邓训脸上的笑容突然便僵住了,瞬间涨红了脸,显出一副理屈词穷的窘态。
“呵呵,你没话说了吧?!”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窘态,我乐得心里开了花。
“悦儿,我不是那样的人。”好一阵,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只是,说这话时,他薄唇紧抿,黑眸深重,神色无比郑重,看得我竟有几分慌张起来。
我忙忙转回头去,佯装欣赏雪景:“今儿的雪,下得真好……”
忽然,我感觉腰间搂我的手,又紧了一些,心跳不由自主的便快了起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我便瞥见了侯府新近才刷过的朱红门楼,忙道:“到了,我就在这里下马!”
邓训闻言,勒停了马匹。他翻身跳下马背,伸手欲抱我下马。想起方才心下纷乱的感觉,我忙反手推开道:“我自己能下来!”
他便退开了两步,只握着马缰含笑望着我。我用手攀着马鞍,把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原以为那马镫的位置很好找,却探了好一阵也没够到,手上终究坚持不住,竟“啪”一声摔坐在地。
“摔疼了?”邓训伸手来拉我起来。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谁让你的腿长那么长?!”
邓训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是我爹娘了。”
“你……”
这厮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我从雪地上狼狈爬起,一把抢过马鞍前压着的天罗锦,转身便往侯府大门跑去。
“喂,我顶风冒雪助人为乐,你就不道个谢么?”
“都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么大的恩情,我要是说了谢谢,岂不愧对于你!”
终于又呛白回来。看他一脸愣怔的模样,我做了个鬼脸,满意的跑进了侯府。
今天的事,本来应该给他道谢的,可是这厮嘴上奚落我,脸上嘲笑我,一路还搂抱着“非礼”了我,这个谢字我怎么能说得心甘情愿?!
进了侯府,我便直奔程素的居室。给程素禀报了一路上的凄惨遭遇,程素当即安排春娥去账房领了银两带人去医馆看宁婆子,这边又安排了另一个马夫去开阳门接应丁叔。
“都说见血不吉利,今日你被绣针扎了手,我就不该同意让你去绮秀坊。”程素安排完一应事务,伸手替我理了理被化了的雪水粘在眼角的一缕头发:“看你这身狼狈样儿,赶紧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
我今天出这一趟门,着实是给侯府惹了不少麻烦,坏了马车,伤了管事婆子,还脏了一整匹上好的天罗锦,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愧疚。
原以为程素或许会责怪一番,她却半句多的话也没有,我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自责道:“今日都怪我,若不是我急着要去买锦缎,也不会……”
“呵呵,傻丫头,这天要下雪,车要断轴,马要惊人,哪里是你控制得了的呢?”程素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背道:“快去洗漱更衣,别伤风了。”
这番话,很象小时候我做错事后,我娘对我说的话。
我这边刚走回房去,后面便有两个婆子得了程素的命令,提了桶子送来滚烫的热水,我禁不住被感动了一回。想来,虽然程素的约束和管教让我反感,但她确实对我不错。
宽衣沐浴时,手指触到袖袋里的小木盒子,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出门的初衷:明明就是惦记着要给邓训还玉扳指,结果一路只顾着和他斗嘴,反而把这事给搞忘了!
懊恼之余,我又安慰自己:既然今日见面他没主动提及这枚玉扳指,想必对于他那样的贵胄公子而言,也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