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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怕赶不上飞机,看着柜台内笑眯眯的小姐,我一咬牙说“就它了,麻烦你帮我装起来,那什么,包得漂亮点。”
进机场时,我和孙胖子这身警服真起了作用,加上昨天欧阳偏左又给了一张海关免检的手续和可以携带武器上飞机的证明,我们俩直接走免检通道上的飞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沈阳桃仙机场降落(铁岭没有机场,只能在沈阳降落)。还是孙胖子的人面广,在沈阳有熟人,帮我联系好了一辆奥迪汽车。然后又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到了铁岭市内,这还不算完,又是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才到了我的老家——清河县大清河乡小清河村。
说来也巧,在村头刚下了车,就看见我的三叔正捧着个大寿桃(面食),向我爷爷家走去,一年多没见了,三叔瘦了不少,背也驼了下去,看来他退伍后的日子过得也不太舒心。
“三叔!”我喊了他一声,三叔回头看我愣了一下,可能是由于这身警服的缘故,三叔不太敢认,“辣子?”
“可不是我吗,叫你那么多年爹,现在叫你三叔,你就不认我了?”在他面前,我从来就不见外,嬉皮笑脸地说道。
三叔也笑了起来,还没等我介绍孙胖子,三叔先看出了破绽,问“你不是说进机关了吗?怎么又干警察了?”我说道“我们单位属于警察系统。”三叔以前是武警序列,对警衔还是有些敏感,他问“二级警督?辣子,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我的,刚提的衔儿。”不能沿着这个话题聊了,我赶忙岔开话题,把孙胖子抬了出来,“三叔,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德胜,孙,孙厅长(给孙胖子按的头衔是某省警察厅副厅长)。”
三叔一脸惊讶,眼前这个胖子是副厅级干部?孙胖子以前类似这样的事儿处理得多了,现在这个根本就不叫事儿。他笑容满面地和三叔打了招呼“三叔您好,我和沈辣当兵时候是战友,以前就听沈处长经常提起过您,他的三叔就是我的三叔。呵呵,今天终于见面了,您不愧是当过兵的,看着就是年轻,刚才远远看见您,还以为您是沈辣的大哥呢。”
孙胖子一个劲儿地白活,三叔听了个懵懵懂懂,不过“沈处长”三个字,他是听见了,趁着孙胖子白活的间隙,三叔侧过脸小声问我“谁是沈处长?”
“你是……处长?”三叔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这一辈子我就没敢对三叔说过假话,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了我三叔一声“援朝,你杵在那儿干什么,一会儿甘县长要过来给老爷子拜寿,就等你的寿桃了。”说话的正是我那老当益壮的爷爷。
“爷爷,我,沈辣。”我大喊了一声。“小辣子!”爷爷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早上还说,你差不多该回来了,真是不经念叨,下午就看见你了,那是你朋友?走!家走,别在这儿杵着啦。”
回到我爷爷家,满屋子姓沈的人,其乐融融。
我爷爷对警衔没有概念,现在就知道他孙子当了大官,乐得五官都扭成了一团。
孙胖子不失时机地说道“爷爷,您先看看沈处长给他太爷爷带了什么寿礼吧。”说着,将包装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寿桃。
金寿桃一出现,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还是我爷爷见过点世面,看着我说道“你这是……腐败了?”
第四十二章 船戏
我能感到自己当时的脸色已经不是人色了,还好有孙胖子,当初带他回老家看来是最明智的决定了。
孙胖子的表演天分发挥到了极致,他拍着巴掌,乐得前仰后合,倒把我爷爷他们笑懵了。“腐败?哈哈,笑死我了,老爷子您真会说笑。”孙胖子装模作样地抑制了还想笑的冲动,抿着嘴对我爷爷说道“老爷子,跟您交一句实底儿,这寿桃看着挺吓人,其实也没几个钱。这是几个月前起获的一批走私物品中的一件无主赃物。我们内部有规矩,一段时间内,类似这样的物品要是没有人认领的话,我们内部会搞一个小型的拍卖会,将这些物品内部处理一下。”
说着,孙胖子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金寿桃说“这个寿桃看着挺大,其实里面是空心的,也没有多重,况且知道是沈处长要买来作寿礼,也没有人跟他争,价钱自然就更便宜,这么个金寿桃也就万把块钱。”
“哦。”屋子里的人又有了动静,叽叽喳喳议论成了一团,无非就是当了大官就是好,还能买到这样的便宜货。其中一个远房的表叔还把我拉到一边说道“大侄子,你看那什么,要是再有这便宜事,你能不能替表叔也拍个一件两件的,放心,钱表叔亏不了你,你说个数,回头让你大兄弟给你送来。”
他这么一说,屋子里姓沈的全冲我围了上来,全是要帮着拍几件金货的。一时之间,把我逼得手忙脚乱,连连解释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我是命好才赶上一回。
“都给我闭嘴!”我爷爷一声大喝,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你们是来拜寿的还是来占便宜的?爱在这儿待着就老实待着,要想占便宜就滚犊子!”爷爷这个族长不是白当的,这几句连吼带骂的愣是没有人敢还嘴,都臊眉搭眼地看着地面。
爷爷还想再骂几句痛快痛快时,院子里有人喊道“老沈大爷,甘县长的车已经到村头了,村长让咱们去迎啊!”我们县长姓甘,大名叫甘大叶。以前是县里的人武部部长,当初我参军还是他给我办的手续,几年不见,甘部长成了甘县长了。
爷爷一听,召集了屋里屋外的众老少,去村头迎县长了。我也想随大流出去透透气,却被孙胖子一把拦住,说“别乱了,我是厅长,比他大两级,规矩是你陪着我在这儿等他来见我。”
就这样,我和孙胖子坐在炕头喝着茶水,嗑着瓜子聊得正欢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门口的帘子一挑,爷爷和三叔他们把五十来岁,头顶略秃的甘县长迎了进来。
甘县长没想到炕头上已经坐了俩人,看见我和孙胖子时就是一愣,时隔多年,他看来对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不过看了我和孙胖子肩头的警衔后,甘县长的表情显得更诧异了。
没等他说话,孙胖子先来了一句“是甘县长吧,来了就坐嘛,不要拘束。”
还是甘县长的秘书机灵,他在院子里提前打听了还有什么人要来拜寿,这时凑到自家领导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甘县长呵呵一笑,几步走到炕沿说“是孙厅长和沈处长吧,不知道二位领导来,县里没什么准备,真是慢待两位领导了。”说着,主动上前把手伸了过来。
我学着孙胖子的样子,很矜持地跟甘县长握了握手,说“甘县长你也不用客气,孙,孙厅长陪我回老家,也就是给老寿星拜寿磕个头,也不是办什么公事。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
孙胖子也客气了几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甘县长的秘书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三位领导,船戏就要开锣了,老寿星差不多也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往河边走了?”
船河大戏,在我的印象中还是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几次。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应该是清朝最鼎盛的时期了,当时我们这里算是关外,满族八旗的龙兴之地。而我们整个清河县就是乾隆皇帝第八子仪慎亲王永璇的皇庄。
亲王皇地就是清河县所有的出产不需要向朝廷纳税,只需要向主子纳贡,而且整个清河县所有人自此以后都算是仪慎亲王的家奴了(我们姓沈的不算,我们是清末闯关东时,整族人从山东迁过来的)。
虽说变成了奴才,可好歹也是亲王家奴,更何况当时就算是朝廷重臣,见了皇帝和皇族阿哥,都要自称奴才。整个朝廷风气如此,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话说回来,这个仪慎亲王比起他的那些兄弟们,就算是相当仁义的了,纳贡只要平时收成的三成,而且每当年节,去王府送孝敬的时候,王爷给的赏赐可能要比送去的孝敬还多。
当时恰逢四大徽班进京,创出之后的一门国粹——京剧。而这位仪慎亲王在当时就是疯狂的京剧发烧友,王府里养着几个戏班子不说,而且只要有哪个名角挂牌唱戏,这位王爷是准到,还动不动就勾了脸,下海唱几句过过瘾。为此,乾隆皇帝不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多少次。仪慎亲王每次都是老实几天后,就旧态复萌依然如此。
后来,乾隆皇帝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把仪慎亲王发到了自己的皇庄上一年,对外讲是让永璇清心读书。
仪慎亲王到了皇庄没几天,正好赶上庄子里一个老人过百岁大寿,这位亲王去凑热闹时,突然灵机一转,当时下了王旨。为效仿皇帝百叟宴的功绩,他要在皇庄里给那位百岁老人搞一次百日大戏,按老人岁数唱,要连唱一百天。
王爷发话了,凑趣的人就不能少了。皇庄周围的府衙的主事官员也纷纷献计。最后皇庄的一个牛录(旗人官职,不是养牛的)出了个主意。当时的节气已经入伏,天气渐热,要是连唱一百天的大戏,别说唱戏的了,听戏的怕也受不了。不如把戏台的地点改一改,在皇庄旁边的大清河上建一个戏船,等每天太阳落下,掌上灯火唱船戏。
王爷一听就来了情绪,大把的银子撒了出去,一边命工匠连夜赶工,建造戏船,一面派人去京津两地请京剧名角。一个月之后,等名角们到齐之后,戏船也打造完毕。
开戏那天,方圆百里都轰动了,竟然来了上万人。好在戏台在河面上,就算来再多人也绰绰有余。看戏的人一拨一拨来了又走,各家名角也粉墨登场,连唱一百天,王爷就过了一百天的戏瘾。不久之后,这位亲王奉诏回京。
王爷临走时,又下了王旨,如果皇庄之内,再有老人寿高百岁,就以当日的百日大戏为样板,再唱船戏一百天,以显乾隆皇帝圣德爱民之心。可惜王旨虽然下了,可当年的百日大戏已经成了绝响。从那次百日大戏之后,皇庄中就再没有人活够一百岁(九十九岁的接近百人,就是没人迈过百岁的那道坎)。
等我三太爷爷百岁大寿的时候,曾经有人提过搞一次百日大戏,可到头来因为钱不凑手,只是请了县里的二人转剧团唱了一晚上的二人转。
今天三太爷爷一百一十大寿,本来他也没了那种想法,可正巧赶上县里有个开发大清河的旅游项目,我们甘大叶甘县长拍板,为我三太爷爷搞一次百日大戏,不过要是真唱一百天,县里的财政也消耗不起,于是取了个巧,把一岁唱一天改成了百岁之后,一岁唱一天,说是百日船河大戏,其实也就唱个十天。可惜,谁也没想到,这个船河大戏从头到尾唱的都是一出悲剧。
第四十三章 锣开命亡
大清河距离爷爷家走的话要二十多分钟,甘县长极力邀请我和孙胖子坐他的车。我爷爷和三叔他们都用脚走,我哪敢坐车。客气了几句后,我和孙胖子还是溜溜达达地向河边走去。甘县长也不好意思坐车,在我们后面远远地跟着。
到了河边,那里已经收拾停当。大清河两侧岸边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几个卖饮料和瓜子花生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
河中心停靠着一条大船,说是大船还不如说是大戏台更为形象。船中央就是一个大平台,两侧各有一个围帘写着“出将”、“入相”。围帘下面的船舱就是演员们的化妆间,由于船上戏台的空间有限,锣鼓家伙就只能摆在河岸两边的石台上。
岸边的主席台已经搭好,甘县长招呼我和孙胖子上了主席台,我把爷爷也拉了上去。老寿星已经坐在主席台中央了,一百一十岁的人了,只是有些轻微的耳聋、眼花,脑子一点儿都不乱,看见我时一眼就认出我就是当年那个小辣子,拉着我的手说个不停。
这是我第二次坐上主席台了,上一次还是特种兵时,猎隼小队立了个集体二等功时,我在主席台上坐了一阵。我前面的小牌牌上面用毛笔写了两个字——领导,看字迹就是刚刚写上去的,墨迹都没干。孙胖子手欠,把小牌牌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儿,弄得一手的黑。
主席台上加上司仪只坐六个人,这时天色已经渐暗,司仪询问了甘县长的意见后,宣布了百岁大戏第三天的演出开锣(我和孙胖子晚了两天,前天才是正日子)。
霎时间,河岸两边嘈杂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戏船上亮起了灯。甘县长在旁边作介绍,根据当年百日大戏的传统,这次的百岁大戏唱的也是京剧,戏班子是县里文化局费了很大的气力,在沈阳和大连京剧院请的名角。
甘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