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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莲朝池边那些傻愣愣的宫女大呼:“快把她弄出去啊!你们都在怕什么?!”
因为这是内殿浴池,侍卫不能进来,宫女太监只敢好言相劝不敢动弹她。辛欣更加猖狂,大笑道:“看看,看看你这皇后当的,连奴才都不听你的话!”说完,她朝韦娘狠狠踢了去,甩掉唯一的牵绊,追着夕莲在浴池里扑腾。夕莲惊叫着躲开她,却还是那疯女人抓了好几道。
大概是动静太大,福公公匆匆跑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怒容的司马昭颜,夕莲见状赶紧求救道:“皇上!司马昭颜!救我!”
司马昭颜平日漆黑的双瞳此刻胀得通红,他穿着龙袍就下了水,高高举起辛欣往池子里狠狠一摔,嘶吼道:“滚!”
这吼声震天,吓住了当场所有人,夕莲也吓了一大跳。方才还踟蹰的太监宫女立马一哄而上,将疯女人抓住。福公公气得大声训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承蒙圣恩才能在这当差,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其中一个太监细声细气说:“她有太后令牌……”
辛欣仍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司马昭颜冷冷盯了她一会,摆摆手。福公公吩咐道:“先把辛昭仪送回合阳宫去,禁足!”
韦娘被踢到了腹部,好像伤的很重,被下人搀扶走了。夕莲惊魂未定躲在浴池一角,像只受了惊吓小鹿,颈上火辣辣的疼。
司马昭颜自水中朝她走去,夕莲慌乱朝他使劲泼水,口中嚷嚷道:“别过来别过来!”
透过她泼来的水花,依稀能看见她颈上的鲜红伤痕,司马昭颜的心被刺痛了。辛欣这个疯女人,简直和他母后的泼辣如出一辙!他脱下外袍,想裹住她如玉的躯体,夕莲却吓得花容失色,缩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她就蹲在那里,水没到了胸前,被粉红的花瓣洋洋洒洒环绕着,用那勾魂的双丹凤眼瞪着司马昭颜念着:“你别过来哦……别过来哦……”
司马昭颜不禁觉得好笑,她明明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非要倔强地瞪着他。她何时才能温柔一些呢?他用袍子将她裹起来,夕莲惊呼了声,随即又笑了,原来他并无恶意……她轻声说:“谢皇上。”
昭颜将她打横抱起,两人身上的水淌了一路。夕莲的胳膊裸露在外,还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体温将水都捂热了,她就靠在他肩头,湿漉漉的发贴在他胸前。口里碎碎念着:“那女人是谁?西太后派她来的么?真是吓人哦……我还是去跟父亲说说吧,不然,西太后下次再派人来杀我怎么办呢?”
有一刹那,昭颜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吻她,可听见她最后那句话,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尽管笑声很傻。他解释道:“她叫辛欣……我表妹。”
夕莲恍然大悟,转头盯着他,唇在离他脸颊不到两寸的距离一张一合:“难怪哦!可是皇上,刚才你说‘我’这个字了,你不是应该说‘朕’么?”
她的气息充满幽秘的芳华,塞满了司马昭颜迟钝的大脑,并且逐渐侵袭他在她面前不堪一击的意志。
夕莲见他半晌没反应,连着叫了几声:“皇上,皇上!”
他回过神,“嗯?”
“你又发呆呢……”夕莲嘟喃着转过头去,昭颜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宁夏篇 19、约定
太医院每日都留人在德阳宫值夜,因此来得特别快,只是夕莲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裹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平平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福公公瞧见吓一跳,支支吾吾又不敢说。等太医前脚一走,福公公赶紧大呼小叫招呼那些侍婢宫女:“怎么都没点眼力劲儿呢?赶紧给皇上皇后换衣服啊!”
夕莲却大叫声:“不要!给我衣服,我自己换!”
宫女替她拉下帘幔,昭颜也退到屏风后面去换下湿透的衣服。捧着湿衣出了神,仿佛闻见布料上沾染了她的味道,舍不得放下,宫女小声唤道:“皇上!”
他才松了手,任由下人拿去清洗,暗中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身上也会沾染上她的味道,生生世世挥之不去的。正准备出去,福公公忽然拦住司马昭颜悄声说:“皇上,龙袍加身可大可小,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宫里会流言四起。皇上今后还是谨慎些罢。”
在她面前,他哪里还有谨慎?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取了湿衣的宫女都退了出来,司马昭颜径直穿过层层帐幔走了进去。夕莲青丝半干披满后背,抱膝坐在床上,昭颜走近了几步,见她正在小心朝膝盖呼气,才发现她膝盖有些擦破皮。
他皱着眉问了声:“太医呢?”
夕莲吓得弹了起来,瞪着他说:“皇上走路都没声音么?”她又嘘了声,小声道,“伤在这里,不好给太医看,再说也伤的不重。”
他在她身旁坐下,望着她颈上的伤痕,夕莲忽然想到什么,往里侧缩了缩,手伸向了枕头底下。司马昭颜当然知道那里放着什么,是她的宝贝匕首。他抿着唇,不动声色脱掉靴子上了床。
夕莲更加紧张,身子缩到了宽敞龙床的最里边,枕下的匕首呼之欲出。昭颜置之一笑,兀自躺了下去,一动不动。夕莲眼睛微眯,他想做什么?这样她的处境太危险了。
宫女们将帘幔放下,夕莲用光洁的赤脚踢了踢他的胳膊,小声问:“皇上,你再赐给我一个宫殿好不好?”
司马昭颜觉得好笑,眼皮也不抬一下,答:“不好。”
夕莲负气地站起来从他身上跨过去,跳下床,边往外走边回头喊:“你不走我走!”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只好放慢脚步,一步一回头说:“我真走了哦!”
司马昭颜毫无反应,依旧平平躺在那一动不动。夕莲气恼极了,从层层绫绡纱幔里冲了出去,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她往躺椅上一坐,心想,其实在宫里,住哪里都一眼,都是他的地盘……叹口气问:“韦娘呢?”
“方才太医看过后就睡下了。”
“她还好吧?”
“已无大碍。”
她索性在躺椅上睡下,吩咐道:“给我送床锦被来。”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都不动弹也不言语,她厉声喝道:“还不快去?!”宫女们才惊慌起身,夕莲发觉这宫里的侍婢真是笨呢。
躺椅倒也舒适宽敞,没一会她便入睡了,迷糊中感到四周的灯光都暗了下去,陷入静谧的黑暗,空气也逐渐冷清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之间就醒了,微弱的烛光下正对着司马昭颜一泓痴迷的墨瞳。大红的帐子还未撤去,依然像昨日大婚那样喜庆。夕莲的头脑不怎么清醒,声音含糊问了他一句:“你想干什么?”然后手又摸向了枕下的匕首。
司马昭颜忽然按住她的手,恍惚中两人都有一种微妙的触感,却察觉不出对方的温度。
昭颜指了指床上,他们中间赫然摆了一条长长的红绡,笔直地将床一分为二。夕莲心底涌起莫名的暖意,拽了拽锦被,才发现他们各自分开盖了。
司马昭颜眼中含笑说:“楚河汉界。”
夕莲撅了下嘴,原来还是想和她睡在一起呢,可是能信他吗?
昭颜从她眼中看出了她的顾虑,又加了句:“君无戏言。”说完便阖上了眼,神情安详。
夕莲侧躺着观察了他一阵子,其实他不是白痴,不仅聪明而且长的好看,只是笑起来很痴、说话也含糊不清。但是他非常诚恳,语气、目光、举止都秉持着一位帝王的气度和内涵。
他眼神偶尔会散发出一闪而过的灵性光芒,虽然转瞬即逝,不过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很吃惊。大概韦娘说的没错,他的内心如明镜亮敞。不过他平日里大多是目光呆滞的,或许这个国家需要他思考的东西很少,朝中大小事务几乎不必通过他,太后和臣相都代劳了。
夕莲忽然对他心生怜惜,虽然进宫才两天,可两位太后对他的态度让夕莲觉得非常别扭,或许她可以帮帮他。想得太多了,夕莲忍不住轻声说了句:“司马昭颜,其实你应该反抗。”
他的眼睫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夕莲赶紧闭上眼装睡。
昭颜侧过头望着她假假的睡姿,伸出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声音轻微,语速缓慢道:“我不碰你,但是……你、别走……我、我们……就这样睡。”
夕莲的凤眼眯开一条缝,却发现昭颜仍然是闭着眼的,难道他在说梦话么?夕莲晃了晃手,他的手也跟着晃,小指勾的很紧。不知为何,夕莲对他很放心。或许他是个守信的人,连八年前在观星台的事都一直记得,她微微笑了笑,安心睡了。
他们的手就搁在那条红绡上,小指互相勾着。
宁夏篇 20、争执
由于昨夜的事闹大了,寒凉的清晨,昭颜就被福公公叫醒。转头看睡梦中的夕莲,脸庞红润、两片唇瓣微微开启,偶尔动一下。司马昭颜从枕上抓起一把她的发,贴在唇上亲吻深嗅,这缘分,便是他祈盼许久的。
夕莲倚在床上,她现在是个病人,太后和权相心疼万分,一直围在她身旁交代要按时上药,应该吃什么补身子、吃什么会留下疤痕。而昭颜远远站在一旁,像个外人。
“辛昭仪如今胆子也太大了吧,如此行为,皇上认为该如何处置?”卢太后冷冷看着司马昭颜,她的眼神里永远藏了一丝恨意。昭颜不懂她为何如此恨他?费心费力去恨一个白痴、一个对她的权势永远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人……
“私闯寝宫,惊扰龙驾,口出不逊,竟然还出手伤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这其中任何一条罪都可以砍头了。”她语气总是波澜不惊的,说的话却很有分量。
“那皇后对哀家的冒犯,又该当何罪?!”辛太后后刚进宫门就大声喊了句,只怕在气势上输了她去,可惜,她一直都输。
昭颜偷偷朝后退了几步,把空地留给她们。有她们俩在的时候,他都成了空气。
夕莲正迷茫地看着她们俩争吵,一会又看看昭颜,无辜的表情。她好似总是适时宜地装出一副无辜或楚楚的表情来,让人恻隐。昭颜朝她傻傻笑着,他猜:等她们走了之后,夕莲又会凶巴巴的。
“皇上!”两位太后同时呼喝的声音震耳,昭颜缓过神来,全然不知她们方才说了什么。
辛太后气得上前揪住他耳朵,“长辈在和你说话,怎敢不恭听?!”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昭颜习惯了。夕莲却是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若不是韦娘在旁按住她,恐怕早冲过去了。
昭颜朝她笑笑,算是感激,毕竟这宫里,她是唯一一个敢违抗辛太后来帮他的人。
“还笑?你这个白痴,到底有何可笑的?!”辛太后气得用力推了她的白痴儿子一把,昭颜便顺势往后踉跄了几步,再离她们远一些。他觉得离她们近了,将来也会像她们一样恶俗。
“不管怎样,辛昭仪动了手,罪高一等!”
“皇后还犯上呢!”
“西太后,可别忘了,这后宫之主,不是你我,而是你口中喊的皇后……”卢太后将视线转移到夕莲身上,“她是皇后,而你先对她不敬,也是犯上了?照我说,这事就算了,今后,都管好各自的人。”
辛太后总是这样,明明讨不到好处也要争一番,连口舌之快都逞不过卢太后,白白生气。
昭颜的记忆中,每次都是以东太后的话为结束语,这次不例外,辛太后差点又晕过去,临走时狠狠瞪了夕莲一眼。
卢太后松了口气,和蔼看着夕莲问:“皇后怎么能对太后出言不逊呢?听说,还是破口大骂?”
夕莲平日狡黠机灵的眼眸此刻泪汪汪的,委屈答道:“是她先骂我的,她说我是没娘教的孩子。”
东太后的身影颤了一下,表情僵硬,嘴角挂着牵强的笑,“韦娘,你在皇后身边得尽心尽力,往后不许出这样的事了。”
昭颜发现她神色奇怪,匆忙离开时甚至连手绢从手中松落了都未察觉。他教宫女拾起来,改日还回去。然后咧嘴笑着朝夕莲走去,嘴角有点歪歪的。
夕莲没好气瞪他一眼说:“她们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呢?”他为何不生气呢?自己的母亲这样对他为何不生气呢?
司马昭颜酝酿了半天才说:“我能说……说、说什么呢?”
“那你笑什么呢?”夕莲依然斜眼瞪他。
“你……帮我了。”他敛去了笑容,恢复一脸肃穆,声音浑厚道,“谢谢。”
夕莲噗嗤一声笑了,他这样子似乎比刚才还傻些。
司马昭颜忽然发现有一缕未盘上的头发,便伸手从她颈旁拈了起来,转头看韦娘说:“梳……梳好。”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朝西廊书房去了。
韦娘将夕莲按到座上,重新梳好发髻,她的面庞蒙了层淡淡的忧愁,轻声说:“以后别跟西太后对着干,她怎么也是皇上的生母。”
夕莲赶紧答道:“好嘛,我以后都听你的。”
“你每回都是这句话来应付我,以后究竟是多久以后呢?”
夕莲拉住她的手,手心充满温暖而惬意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