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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怀里的女人,试图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演变,以至有今日。
两年前加勒比海边旅馆中的生离死别,忽然与今晚重叠。
难道要一生与不爱的人结合?
当年出卖婚姻,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够自由自在,展翅高飞,谈笑人生。
慧芬已再无利用价值,自己胜卷在握。
出云猛下决心。
“慧芬,我们离婚吧。”
慧芬浑身一震,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
“不可能。”慧芬激动地摇头:“出云,你有什么不满意?你说,我哪里对你不起?难道就为了一次吵架,你就要离婚?”
她永远不能明白的事情,出云并不想解释。
“让我们好好协商,把手续办妥。”
“是你有了旁人?”慧芬神色一变,如要捍卫自己孩子的母老虎:“把她叫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出云不为所动:“我要离婚。”
“离婚?你凭什么离婚?”她狼狈,又要做嗤笑的模样:“不要忘记,你靠谁起家。全天下都会骂你恩将仇报,我问你将来怎么见人?你用什么理由要求离婚?”
出云把她从怀里轻轻推开,下床,打开抽屉。
这些东西,他本不想用。
“看看这些。”
照片不多,七八张从出云的手中散落在床上,张张清晰照出慧芬与另一个男人的脸。
慧芬立即脸如死灰,她嘴唇颤动,惊惶起来:“出云,这是误会。”
“误会?”
“我是爱你的!”她表情真挚,洁白的指纠住出云的衣袖:“我和他是初识,看了几场电影而已。”
“慧芬,把其他的照片拿出来亮在人前,未免太没有意思。”
慧芬再震一下,悲哀地看着出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知道……我确实是太寂寞。”她掩口而泣:“你整天工作,我想和你说话都不行。出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出云伸手,安抚她,叹道:“慧芬,与其这样,不如离婚。”
“不不,我并不爱他。我爱的是你,从无改变。出云,请你原谅我一次。他不过是一次逢场作戏,不过是一场戏。”她急切地找救命稻草,抓住不放。“你还是爱我的,所以你才愤怒,你才要离婚。出云,你相信我,我一直爱你。我的心从来没有背叛你。”
“慧芬,你还是幼稚如当日。”出云温柔地看着她:“我不怪你,但是我要离婚。你可以找到更爱你的人。启迪的股份,我把你当初给我的让回给你。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挣回来的,已经够我发展下去。”
“不不不……”
“我会记住你对我的恩情,记住我是靠你才有今天,才有将来。”
“不要。为什么?出云,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解决,为什么一定要离婚?我不会再犯,也一定会当个好太太。”
“慧芬……”
“我知道你讨厌我的大小姐脾气,但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如此,没有恶意。为了你,我一定会改的。不要离婚,出云。”她哭道:“我爱你,我是那么爱你。”
出云知道,慧芬爱他。
有时候,女人和男人一样,身体可以给一个人,心也可以给另一个人。
没有什么贞烈可言,人生短暂,整天纸醉金迷的富家太太更知道要及时行乐。
世界已不同。
“这不是问题所在,慧芬,我已经不想维持这段婚姻,请放我自由。”
“为什么?”慧芬抬头,一眼惊疑:“难道一句不想维持,就要我们舍弃这段婚姻?当日那么多的坚持,顶着那么大的压力……”
缠斗无济于事,出云无奈,只有下杀手,直言:“我爱的不是你。”
“果然有第三者。”慧芬愕然后,感觉受辱,开始冷笑反击:“那你有什么资格把这些照片拿出来?出云,你那一位,又是何时结识?”
“在你之前。”
“在我之前?”
“不错,真爱在遇到你之前。慧芬,你也不过是我命中的逢场作戏,一切已经结束,是时候下幕离场。”
慧芬仿佛遭了当胸一枪,几乎倒在床边。
她恨恨抬头,眼中森冷吓了出云一跳。
“逢场作戏?”话里绝望悲怆。
出云不回答,站着任怨毒眼光射在脸上。
“你娶我,就为了启迪?成功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慧芬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终于狂吼起来,状若疯狂:“曹出云,你这个骗子!你居然……还敢把自己作的孽说出口?”
出云摇头,事情发展过度,当场撕破脸皮,他不能保证自己头脑中的酒精已经挥发。
他转身,打开门。
外面挤在一团偷听的仆人一脸惊惶,鸟兽散去,唯有福婶做出忠心护主状,忿忿不平横出云一眼,从他身侧穿入门,到床边扶起哭得身子发软的慧芬,心酸道:“小姐,哭会伤身,你要小心身体。姑爷毫无良心,我也不要在这里做,还是和小姐一起回陈家罢了。”
出云下楼。
慧芬如梦初醒,推开福婶追了出来,在走廊上大叫:“出云,你要去哪里?出云!”悲哭更甚。
出云穿上外套,上了跑车,迎风踩大油门,把一屋子的烦恼哭声扔到脑后。
一路狂飙到了山顶,下车,对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他大声叫:
“锦辉!”
“锦辉!锦辉!”
“锦辉……”
回声重重叠叠,四面八方回应着。
天和地都在旋转,象当日拥着大笑的锦辉一同跳快三,不断地转圈。
出云大口喘气,仰面倒在草地上。
他面上的表情,仿佛从一个极可怕的恶梦中醒了过来。
对着开始朝灰白变化的天,他轻轻说:“锦辉,生日快乐。”
启迪新任董事长忽然一意孤行要离婚,消息如炸弹一样在社交圈爆开。
闻说曹出云忘恩负义。
闻说陈慧芬红杏出墙。
闻说内有跷蹊,事关启迪内部机密。
反正不关自家的事,脸上带三分同情去探望一下伤心的曹太太(天知道这个名分她还可以保留几天),再把眼见耳闻在好友中得意洋洋散播开来。
一方坚决要离,一方坚决不离,私下无法调解,唯有法庭见面。
法律程序漫长,未有结果,商场厮杀却已经如火如荼。
事情发展得理所当然,陈家正式反击。
商场中人冷眼看这演了千百回的自家残杀。
曹出云和宋楚临两个大股东面上掌握局面,董事局那群元老级人马和陈父多年交情,也不可小瞧。
原本料定大有胜算,正式交手,才发现估计有差。陈家家底厉害,除了启迪已经转到出云名下的股份外,还另有不少私藏,收购战一起,陈家资金源源不绝,让出云大吃一惊。
启迪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员工人人自危,高层管理者暗中盘算哪方胜算较大,纷纷投注效忠看好的一方。
又有小道消息流传,陈家出动高层关系牌,几位手中握有大股的股东已经答应转让股份。
人心更加惶惶。
出云面上镇定,心内揣然。他不同陈家势力根深蒂固,不过是一个从孤儿院靠努力读书一路机缘奋斗起来的白手男儿。
一局输,再无翻身之日。
启迪股价高得惊人,陈父打电话来谈条件。
“出云,自家人何必相争?取消离婚要求,我们平心静气谈一谈。”
“爸爸,我面前电脑屏幕曲线瞬间变一个价位,要我如何平心静气?”
“即使启迪重回陈家,也不过物归原主。出云,你是明白人,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只要你和慧芬还是夫妻,启迪就等于是你的。”
对慧芬,出云不能说全无内疚。他沉默,然后说:“爸爸,勉强和慧芬在一起,你认为她会幸福?何必强求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存在?”
“慧芬深爱你,虽然她有时候说话会伤人。你可曾想过,当日决定下嫁身无长物的你,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太爱你,不能失去你。”
出云感动。那夜赤裸的说出真相后,若慧芬仍深爱不悔,真是至情至圣。
可惜他没有勇气,再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启迪回到陈父或慧芬手中,然后顶着姑爷的帽子继续在启迪工作,连仆人也可以随意用眼神侮辱,这情景光想想就禁受不住。
“对不起,爸爸。”
“为什么?只要你不离婚,慧芬甚至不介意你在外面逢场作戏。天下哪里找这么爱自己的女人?”
陈父或者话出真心,但要出云回复当年状态,重新受千般屈辱,他宁愿放手一搏。
谈判失败。
一通电话挂断,出云知道自己必定要面对更艰险的斗争。
宋楚临每隔数小时都办公室来一趟,搓手绕着办公桌走来走去。
“真不料陈老头如此厉害,他的资金来源到底是哪里?”
出云静坐,看着电脑:“这就是家底,不到绝处,不拿出来给人看的。”
“亏你现在坐得这么安稳。外面已经如世界末日一般,陈家手上的股份越来越多”
“暂时旗鼓相当。”出云蹙眉:“不过手头资金已经快到头,难以为继。”
“陈家关系网实在深厚,没有几世积不下来。现在最糟糕的是许多股东都纷纷同意转让股权给陈家。”
“你以为我不急?”
“万一……”
“楚临,只要你手上的股份不动,就没有万一。陈家手上掌握的股份还不足以把我至于死地。”
“我?你担心我?担心你自己算了。”
楚临夸张地做个鬼脸,大笑而去。
慧芬连打几个电话进来,说的都是同样说话。
“出云,不要继续错下去,惹恼爸爸,连我也保不住你。”
“我没有指望你保护我。”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不要忘记,当初……”
出云烦躁:“慧芬,有因必有果,有当初始有今日。离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根本是你负情忘意!出云,你没有良心!”
“既然如此,你何必和一个负情忘意的人生活一世?”
“你就一点不念夫妻恩情?”
“慧芬,已经太迟。”
慧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休想离婚,我不会同意。”
“且看法庭怎么判。我坚信你的行为已经使法官确信我们不应该继续保持婚姻关系。”
慧芬也心虚,一阵沉默,才说:“出云,天有不测风云,离开我,你会一事无成。”
此话太伤人自尊,出云愤然反击:“慧芬,若能离开你,我愿遭上天试炼。”
“不要说这么狠心的话,出云,你一向不是狠心的。我们毕竟相爱这么久,有什么不能平静解决,一定要分开?”慧芬凄然。
出云叹气:“我一向是狠心的。”
你永远也不知道,那断肠草的故事。
他挂了电话,按铃通知秘书:“珍妮,曹太太电话再来,不要接入。”
出云也信天有不测风云,但不料不测至此。
下午电话忽响。
“你好,我是曹出云。”
没有回应。
他奇怪,此刻时间宝贵,外面股市动荡,启迪随时易主,居然还有诡异电话。
“喂,请说话,不然我要挂了。”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挂了电话。
奇怪之余,出云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谁?锦辉?他神色一变,立即联系珍妮。
“珍妮,刚刚二号直线进来的电话,帮我查一下是谁的电话。”
公司电话线路装有记录查询系统,不到一分钟,珍妮电话进来:“曹先生,是宋先生的电话。”
出云愕然,一细想,顿觉不妥。
楚临何事吞吞吐吐,临到话筒边不能开口?
刚要拿起电话拨到宋楚临家问一下,电话忽然又响。
他立即拿了起来:“楚临,是你吗?”
“不是宋楚临,是我。”陈父的声音。
出云一边惊疑,一边放缓声音:“爸爸,有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告诉你,宋楚临已经将他手上百分之七的股份,转让给我。”
出云心里咚一声,仿佛被人开了个洞。
“不可能……”
“姜还是老的辣,出云,陈家毕竟经历多年风雨。”
出云浑身上下,都是冷飕飕的。
放下电话,脸色如死人一般。若失去宋楚临支持,出云在董事局地位不保。
不论他们动用什么关系及诡计逼迫他人就范,赢就是赢。
出云颓然倒在椅上,仿佛被人抽去脊髓。
大势已去。
还有什么人,现在手中握有启迪大股份,却还没有站到陈家阵列?出云匆匆在脑中过滤。
没有。
全想一遍,又再过滤一遍。
还是没有。
只有一人手中还握着足够左右战局的股票,如同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草―――那个白发苍苍的黄书义。
出云摇头否决,不可能。他和陈父数十年的交情,立场早就表明。要他转向支持自己,不如求上天掉个元宝下来。
但,就这样结束?
出云不甘。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看周围豪华装修,眺望窗下蚂蚁一样的车辆和人。不不,不甘心!
锦辉,难道这就是我应受的惩罚?
在失去你后,因为思念你而失去所有?
快收市,大局将定。
出云茫然看着时间掠过,多少能人,一时不测,就被迫从昔日辉煌的高楼一纵而下。
铃铃……电话又响。
出云浑浑噩噩,接了起来。
“喂?”
“出云,我是黄书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