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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线索。”谢林说,“或许比尼能知道点儿什么。”
“还有阿瑟。”
“别理阿瑟,”心理学家边笑边说,“他刚走过房间,看了你一眼,那眼光能把你刺死。”
塞里蒙做了一个鬼脸。“看来,待这一切结束后,我得收回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并向他承认错误。你觉得怎么样,谢林?到窗外去观察安全吗?”
“当黑暗全部……”
“我不是说黑暗。我想我能对付黑暗,我是说星星。”
“星星?”谢林极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告诉过你,我根本不知道星星是什么。”
“我看没有《启示录》想让我们相信的那样可怕。如果那两个学生在天花板上的实验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举起两只手掌,好像要去抓答案,“告诉我,谢林,你怎么看?难道星星和黑暗就不会对人有影响吗?”
谢林耸了耸肩,指着他们面前的地板。多维姆已过了顶空,猩红色的阳光透过方形窗口射到地面上,往房间中间挪了几英尺,像是杀过人后留下的犯罪痕迹。塞里蒙凝视着地板上那昏暗的色彩若有所思,然后,眯起眼睛,再次注视着太阳。
太阳边上的亏口已经逐渐扩大,成了一块黑斑,遮住日轮的三分之一。塞里蒙不寒而栗。有一次开玩笑时,他同比尼谈到天空中的龙,现在龙好像已经出现了,并且吞噬了5个太阳,此刻热情丝毫不减,正疯狂地蚕食着惟一剩下的那个太阳。
谢林说:“在萨罗城,大概有二百万民众想立刻加入火焰派。他们会在蒙迪尔的指挥部举
行一次盛大的复兴大会,我打赌……黑暗是否对人带人影响?我们会弄清楚的,对吧?”
“一定不会有影响。火焰派为何能使《启示录》一个循环一个循环地传下来?最初在卡尔盖什又怎么写下来的?必定会有一种预防的办法。如果大家都疯了,谁会写这本书呢?”
“很可能是一些秘密的信徒先藏到隐避所里,等一切结束了再从里面出来,就像今晚我们当中有些人那样。”谢林说。
“这不太准确。《启示录》自称是目击记录,这似乎说明他们亲身经历过疯狂……并且幸免于难。”
“那,”心理学家说,“有三种人,相对来说没有受到黑暗和星星的影响。第一种人是极少数根本没有见到星星的人……就是我们说的盲人。还有那些喝醉酒的人,他们在日食开始时刚刚醉倒,直到日食结束才醒来。”
“他们算不上是真正的目击者。”
“我想是的。第二种人是小孩。对他们而言,世界是新奇的,每一件事在他们眼中都不同寻常,黑暗甚至星星都吓不着他们。黑暗和星星不过是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上另外两种神秘的现象而已,你明白吗?”
塞里蒙疑惑地点点头。“我想我明白”。
“最后,就是那些头脑简单的人,他们完全不会垮掉。感觉迟钝的人几乎不受外界的影响……他们是真正麻木不仁的人。我看他们最多耸耸肩,等待着奥纳斯的升起。”
“这么说《启示录》就是由这些感觉迟纯的傻瓜们写的啦?”塞里蒙咧嘴笑着问。
“很难说。它可能是由新一轮循环中那些头脑敏锐的人写的……不过应该是根据孩子们变换无常的记忆,加上那些半疯半傻、头脑简单的人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叙述,对了,也许还有那些傻瓜们讲述的故事等等这一切写成的。”
“这些话最好别让弗利芒听见。”
“当然。《启示录》的文本也许经过多年反复的全面修改,然后一个循环接着一个循环地传下来,阿瑟和他的手下希望用同样的方法把万有引力的奥妙传下去。不过,我的基本看法是:这必然是一堆被歪曲了的事实,尽管它有事实依据。比如,想一想法诺和耶莫特给我们说的那个在天花板上挖洞的实验……一个没有成功的实验。”
“那又怎么样?”
“试验没有成功的原因……”谢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吃惊地站起身来,“啊,噢。”
“怎么啦?”塞里蒙问。
“阿瑟过来了,看看他那张脸吧!”
塞里蒙转过身去。老天文学家像是从中世纪神话传说中走出的一个人物,满怀深仇大恨,朝他们走来。他的皮肤煞白,两眼燃烧着火焰,脸上的五官也由于受到惊愕而扭曲变形,看上去宛如一个面具。他狠狠瞪了一眼独自站在窗边角落里的弗利芒,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塞里蒙。
他对谢林说:“我在通讯系统前呆了15分钟,同隐避所、保安还有萨罗市中心通了话。”
“还有呢?”
“新闻记者将会对他的工作满意了!我听说整个城市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暴徒、抢劫犯,
以及惊慌失措的乌合之众……”
“隐避所里怎么样啦?”谢林急不可待地问。
“安然无恙。根据计划安排,他们被封锁在里面,一直要躲到天亮,等到天边出现第一缕曙光才能出来。他们会没事的,可是城市,谢林……你没有办法……”他说起话来非常吃力。
塞里蒙说:“先生,要是你能相信我,听我告诉你我有多后悔……”
“现在没时间讲这些了。”谢林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塞里蒙,他把一只手放到阿瑟的胳膊上,“你怎么样?没事吧?阿瑟博士。”
“这有关系吗?”阿瑟靠着窗户,似乎从这儿能看见暴徒。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日食开始的那一刻,外面的每个人都认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像我们……我们,还有火焰派,所说的那样发生。然后大家开始歇斯底里,不久将燃起熊熊大火,我猜弗利芒的暴徒们也会出现。我们该怎么办,谢林?提点建议吧!”
谢林低头盯着脚趾出神。他用指节轻轻地敲打着下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很干脆地说:“干什么?有什么可做的?锁上大门,等待奇迹的出现。”
“如果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冲进来,我们就杀了弗利芒,后果会怎么样?”
“你会吗?”谢林问。
阿瑟瞪着吃惊的双眼。“怎么……我想……”
“不,”谢林说,“你不会那么做的”。
“可是如果我们威胁……”
“不,不,他们是宗教狂热之徒。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有弗利芒做人质,在他们潮水般涌进天文台时,可能正巴不得我们杀了他。他们才不会担心呢,而且你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干这种事。”
“当然不会”。
“那么,离日全食还剩多少时间?”
“不到一小时。”
“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只能试一下了。火焰派信徒们把暴徒聚集起来需要时间……这些暴徒决不会是信徒,我敢打赌。他们是城里的一群百姓,被五、六个信徒煽动起来。因为信徒向他们承诺,只要马上皈依,可以得到拯救,还有其他种种许诺……他们到这儿来闹事,需要更长的时间。天文台离城足足有5英里……”
谢林望着窗外,塞里蒙站在他旁边,顺着山坡往下看。山下面是一片片农田,往前是一幢幢白色的城郊住宅;极目远眺,城市中的建筑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城市正消逝在多维姆逐渐减弱的红光中,整个大地被噩梦般阴森的光线笼罩着。
谢林头也不回,说:“他们到达这里还要些时间。把门闩好,继续工作吧,但愿日全食能早些出现。我想,星星开始闪烁之后,暴徒们冲不冲天文台,信徒们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时的多维姆半亮半暗,一条分界线正把微微凹隐的部分由中间向光亮的部分移动。看上去犹如巨大的睑,无情地紧闭着挡住了世界的光亮。
塞里蒙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身后屋里轻微的喧哗声渐渐消失,然后被湮没,他只感觉到了屋外田野里沉沉的寂静,连昆虫也被吓得不敢鸣叫。所有的一切渐渐依稀难辨,好似
被染上一种奇怪的血红色。
“看的时间不要太长。”谢林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你是说看太阳的时间不要太长吗?”
“看看城市,看看天空,我不担心会伤害你的眼睛,我担心的是你的大脑,塞里蒙。”
“我的头脑很清醒。”
“你要一直保持这样。你感觉怎么样?”
“唉哟……”塞里蒙眯起双眼,他的喉咙有一丝干涩。他把手伸进衣领摸了一下,太紧了,太紧了,一只手开始卡他的喉咙,是这个感觉吗?他前后左右转动着脖子,可还是不见有好转。“呼吸可能有点困难。”
“呼吸困难是幽闭恐怖症最早出现的症状。”谢林说,“你要是觉得胸口闷,最好离开窗户边。”
“我想看看发生的一切。”
“行,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塞里蒙睁大双眼,深深吸了两三口气,“你认为我不能呼吸吗?”
谢林疲备地说:“我一无所知,塞里蒙。事态在不断变化,对吧?嗨,比尼来了。”
《日暮》'美'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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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文学家比尼出现在他俩所在的角落里,挡住了射进房屋的光线。谢林抬起头,极不自然地瞥了他一眼。“你好,比尼。”
“和你们谈谈,好吗?”他问,“我的照相机已经架好了,在日全食发生之前,我无事可做。”比尼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信徒。他刚从衣服袖子里拿出一小本皮制封面的书,并一直专心致志往下看。“嘿,我们不打算收拾他了吗?”
“我们决定不管他了,”塞里蒙说,“你知道西弗拉在哪儿吗,比尼?刚才我还看见她了,不过现在她好像不在这里。”
“她在楼上,在圆屋里呢。她想使用大型望远镜观看,并非有很多我们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卡尔盖什第二怎么样了?”塞里蒙问。
“要看什么?黑暗中的黑暗。当黑暗在多维姆面前移动时,我们可以看到由于它的出现所产生的影响。卡尔盖什第二本身……只不过是夜空中一大片黑暗的夜晚而已。”
“夜晚,”谢林沉思着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词。”
“多见不怪。”塞里蒙说,“这么说你根本没看到那颗在空中游荡的卫星,甚至用倍数望远镜也没看到吗?”
比尼看上去很惭愧。“我们的望远镜不太好,这你知道,要观察太阳,它们还行,可现在天有点暗……”他摇了摇头,两只肩膀努力往后夹,好像吸气非常困难,“不过,卡尔盖什第二确实存在。在多维姆和我们之间那片奇怪的黑暗地带……那就是卡尔盖什2。”
谢林说:“比尼,你呼吸有困难吗?”
“有点儿困难。”他用鼻子吸了口气,“我想是感冒了。”
“更像幽闭恐怖症的感觉。”
“你认为是吗?”
“我敢肯定。还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嗯,”比尼说,“我觉得视力在减退,一切都模糊不清……对,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我还感到很冷。”
“喔,这不是幻觉,不错,天很冷。”塞里蒙做了个鬼脸,“我脚趾冰凉,就像被装在冷藏车里运输一样。”
“我们此刻需要的,”谢林激动地说,“是把注意力从感觉的影响中分散开来。让脑子动起来,这才是正事。塞里蒙,我刚才正打算给你说,法诺在天花板上实验打洞为什么没有结果。”
“你刚开了个头。”塞里蒙非常配合地回答道。他蜷缩在一旁,双臂抱着一只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他想,日全食出现之前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该做的是原谅自己,上楼去找西弗拉。可是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兴致不大,不愿挪地方。他不明白,难道我只是害怕面对她?
谢林说:“我想说他们只从字面上理解《启示录》,从而被误导了。把任何实实在在的含义附加在星星派的观点上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也许在完全的黑暗面前,头脑里实际需要的是亮光。光亮的幻觉也许就是真正的星星。”
“换句话说,”塞里蒙说,他开始插话了,“星星是人们发疯的结果,而不是原因?那么天文学家们今晚拍摄相片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为了证明星星只是幻觉,或者据我所知,为了证明相反的观点,然后,再……”
比尼把椅子拖近他俩,脸上突然展现出十足的热情,“在你们研究星星时,我自己也一直在琢磨此事。”他开始说,“并且我已得出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观点,当然,这不过是大胆的猜测。我没有用一本正经的方式提出这个想法,可是这事值得去思考。你想听听吗?”
“为什么不呢?”谢林说着,身体往后靠了一下。
比尼显得有些不情愿,他羞涩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