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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汝霖的话声落下不久,四名大汉每两人一组,分别将一筐沉甸甸的金银币抬了上来,白的,黄的耀眼,众人都伸长脖子向筐中看去,他们本以为熊汝霖现在只是开口说说,没想到金银币都已经铸了出来。
“来人,给每位大人手上分发一枚。”王福脸上微笑着道。
数十名宫女从后面出来,很快,目瞪口呆的大臣手中都分到了两枚钱币,一枚是金币,一枚是银币,将金银币端在手中,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比起单纯的金锭,银锭来,这种金银币无疑要精美许多。
“各位,这就是朝廷即将要发生的金银币,银币每枚重一两,即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金币重六钱六分六毫,同样不差分毫,一枚金币可以兑换十枚银币,而一枚银币等价一两官银,这种金银币的好处本官不说也各位想必也明白,只要一次成型就不需要重新融铸,即减少了火耗,又节省了时间,百姓、商人、官府都三得其便。”
百姓、商人、官府确实是三得其便,却唯独少了官员的利益,火耗虽然是地方官员之事,可是京官们也在其中分润了不少,没有地方官员的孝敬,京官单靠那点薪俸只能喝西北风。
“皇上,户部开设银行仍是祸乱之源,臣请皇上马上将熊汝霖下诏问罪。”陆朗将手中的两枚银币啪的一声丢在地上,跪在殿中,重重的向皇帝磕头道。
“哦,陆爱卿暂且起身,户部银行之事暂且不急,今日先议郑爱卿提出的开海禁,设立海军衙门之事,不知诸位臣工对此有何看法?”
到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了,若是户部银行当真开起来,他们平时的冰敬,炭敬等起码要减掉一大半,虽然开海也有损失,只是损失最大头是郑家,即然郑家自己提出来,那也就怪不得大家落井下石。
“皇上,臣以为开海之事可行。”
“皇上,臣也以为开海之事势在必行。”
听到朝中各个官员表态,王福点了点头:“既然各位爱卿都有此意,拟旨,即日起为废除禁海之策,各港口成立市泊司,市泊司官员由吏部先派能吏出任,福建水师一分为二,成立东海、南海两支舰队,东海舰队提督由郑森担任,南海提督由海防参将顾三担任。”
“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从一名内侍手中接过旨意,王福看了一遍无误,马上拿出玉玺盖了上去,然后示意内侍交到马士英手中:“马爱卿,这封旨意由内阁签署之后马上明发天下。”
马士英恭恭敬敬的接过:“微臣遵旨。”
开海之事决定了下来,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若是皇帝还要决意通过户部银行之事,那么拼着乌纱不保也要拼命反对,一些激烈之人甚至想到与死相谏。
“诸位,关于户部银行一事,事关重大,非草率能决定,各位回去之后可以细究一番,写成奏折呈送,朕会仔细考虑各位臣工的意见,至于各位手中的金银币也可以带回去,就算朕对各位臣工的赏赐。”
陆朗趴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听到皇帝的话顿时傻眼,他刚才憋住了劲要将熊汝霖板倒,即使不成功也可以名扬天下,没想到皇帝轻飘飘的一句不可草率决定,他原先积累的力理就象是打在空处,难受无比。
其他官员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皇帝会强行推行,到了此时,任谁都知道,户部银行必定是皇帝在暗中推行,否则熊汝霖不可能连铸好的金银币也有了。
如果皇帝要强行推行,眼下各个大臣除了死谏还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如今皇帝既然允许大家回去之后再商议,无疑就从容了许多,只要发动各个地方官员一起上折反对,皇帝也不可能一味孤行。
这一枚金币,一枚银币虽然精美,可是拿在手上众人都觉得烫手,只是皇帝的赏赐百官不能不谢,众人又一起跪了下来:“臣等叩谢皇上。”
“各位爱卿免礼,诸位臣工,可还有何事启奏?”
众人起身,陆朗也趁机摆脱了尴尬,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到后派队伍中,此时大殿安静一片,大家牵挂着户部银行之事,已无心理会其他事情,王福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言语,向下方立着的内侍点头。
“铛。”内侍敲响了退朝的鸣声,嘴里大喊起来:“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谢后鱼贯而出,退出大殿,熊汝霖走在最后面,他刚出殿门就看到几名官员站着不动,好象是特意等他一样。
“呸,亏你也是士林出身,却只知谄媚君王,毫不顾忌官员士绅利益,奸贼!”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167章 担忧
熊汝霖坦然自若的将几人溅在自己脸上的唾液抹干,从筹建户部银行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会站在乡绅和大部分官员的对立面,可是无论是从报效君恩还是为黎民百姓着想,他自认自己做的都没有错,即然如此,又何必心虚。
这里是皇宫外的台阶上,这几名官员拦熊汝霖只是实在咽不下心中这口气,想骂两句解恨,并不敢当真拿熊汝霖如何,见到熊汝霖坦然自若的样子,几名官员一愣,不敢再辱骂,眼睁睁的看着熊汝霖离去。
随着朝会结束,各个官员回到家中后,户部要开办银行的消息就象长脚一样飞快的传遍全城,各个城门快马更是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不出数天,恐怕整个天下就都会知道。
银行一词,最早记录于宋嘉佑二年(1057年),蔡襄知福州时,作《教民十六事》,其中第六条为银行轧造吹银出卖许多告提,可想而知,早在这之前应当就有银行出现,不过,当时的银行其实只是金银铺,连钱庄都不如,它的主业是打造金银饰物等,偶尔也承担金银铜币之间的兑换,从中赚取差价。
银行是什么,老百姓并不知道,不过,说起钱庄,大家就清晰了许多,钱庄是在金银铺后面才出现,多多少少有了银行一部分功能,它除了可以兑换金银铜币外,还可以放贷,大明中后期,钱庄已经非常发达,几乎稍大一点的城池都有钱庄的身影,不过,由于钱庄所放多是高利贷,因此钱庄的声誉在民间并不太好。
第二天,奏折就开始向雪片一样往宫中飞来,王福不用翻也知道,其中大部分肯定是反对户部开设银行,对于银行铸金银币恐怕反对更是激烈,王福粗粗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开始王福还有兴致翻看,看看百官们会以什么理由反对,不过,连看十几篇后,王福就失去了兴趣,这些奏章多是老调重弹,无非是强调银行与民争利,而且于朝廷的名声有碍。
与民争利纯属扯谈,于名声有碍倒是有可能,毕竟银行没有运作起来,老百姓并不知道银行与钱庄的差别,民间多有人被钱庄的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者,对于朝廷要办银行有疑虑也不希奇。
将手头的一份奏折丢下,王福伸了一个懒腰,这已是离上次朝会的十日了,朝中几乎各个大臣都写了奏折进宫,一些离南京近的地方官奏折也开始送了进来,不过,多数奏折毫无新意,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火耗根本无人在奏章中提及,仿佛他们对突然消失的这一大块福利毫不关心一样。
“田成。”
“皇上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皇上,这次是要去军器局还是羽林卫军营?”田成问道,这是皇帝出宫后最常去的两个地方。
王福摇了摇头:“这两处地方哪里也不去,朕今日要去酒楼茶馆坐坐。”
“是,奴婢马上下去准备。”酒楼,茶馆,田成边走边挠了挠脑袋,眼下外面因为户部银行之事吵成一团,除了少数人,官员们齐声反对,宫中的奏章更是堆成山一样,皇帝怎么倒有闲情逸致到酒楼茶馆去了?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皇帝要去哪里不是他可以管的,只要尽心侍候好就行,小半个时辰后,王福、田成、马秉杰三人已经出现在京城太白酒楼门口,在他们的身后,还陆陆续续的吊着二十多名侍卫。
虽然穿着便衣,可是王福也没有必要委曲自己,所用的衣料都是好料,一名跑堂伙计一看三人服饰不凡,连忙迎了出来:“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
太白酒楼不算京城最好的酒楼,只能算中等,走进酒楼,一股吵杂的声音传来,酒楼大堂有二十多张桌子,其中大半桌子已经满了,显然这家酒楼的生意并不坏,田成听到各种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头。
“三位爷,楼上有雅间,不知三位爷需不需要?”
“不必了,就楼下吧。”王福开口道。
“是,三位爷,这边请。”跑堂目光毒辣,他已看出王福才是作主之人,听到王福的话,将王福一行引到一张空桌上,道:“三位客官,你们要来些什么?”
“少废话,把你们店中最拿手的菜做几样上来就是,最好的酒也拿上一壶。”田成立在一旁道。
“好咧,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到。”
看着田成,马秉杰两人依然站着,王福微微皱了一下眉:“你们也坐下吧。”
“皇老爷,我们”两人都有一些期期哎哎起来。
王福瞪了一眼:“叫你们坐就坐。”
两人这才坐下,只是屁股依然不敢坐实,只坐了半边,王福进来后,陆续就有二三十名精壮的汉子进来,将王福身边的几个空桌都占领,王福皱了一下眉,向马秉杰使了一个眼色:“去,叫他们坐远一点。”
马秉杰连忙打出了几个手势,那群刚刚坐下来的汉子不得不又挪动位置,坐到更远的地方。
王福这次出来,就是想听听民间对于户部银行之事如何反应,当然不希望侍卫将他身边的位置占据,或许是民间对于户部银行之事当真是非常关注,隔着王福不远的一张桌子正谈到户部银行之事,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人正大声道:“各位,你们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设户部银行吗?”
这张桌子上共坐了五人,三个是四十年左右的中年人,两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后生,三名中年人都穿着锦衣,除一名精瘦外,两人都有点大腹便便的样子,两名年轻人都是一身普通青衣,这五人,三人倒象是一幅生意人模样,两个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子侄一辈。
“为什么?”听那中年人一问,两名年轻人顿时沉不住气,连忙问道。
中年人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我估计啊,朝廷肯定是缺钱用,要发行纸钞。”
“纸钞,常兄,你那来的消息,确切了没有?”另外两名中年人也紧张起来。
常兄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猜的,我和两位一样,又不认识户部的官员,哪里知道确切情况。”
“常兄,你可吓死我们两人了,若真如此,我们不如早早将生意盘掉,回乡下买上几亩薄地种田度日。”
他们所说的纸钞其实是叫大明宝钞,大明宝钞曾在明初到中期一段时间通行,面额从一百文至一贯共分六种,由户部监造,这种纸钞开头应当说非常成功,依靠国家的力量通行全国,宝钞的印制和发行始终是集中于中央政府,不分界,不限地区和流通时间。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大明就很有可能让纸钞最终完全代替金银流通,到了崇祯时也不会弄得财政枯竭,或许是出身农民的原因,朱元璋的眼界显得太过窄了一些,大明宝钞一发行,就产生两个先天性的漏洞,使得宝钞最终只有成为废纸的命运。
第一个就是不规定发行限额,没有发行准备金,完全是朝廷想发行多少就发行多少,久之必然导至通货膨胀,宝钞越来越不值钱,洪武八年,宝钞开始发行时,一贯宝钞可以换一两白银,到了洪武十三年,一贯宝钞只值七钱白两,五年就跌了三成。
第二个漏洞就是朝廷只发行,不回收或少回收,朝廷用宝钞支付薪俸和军饷,向民间收取物资和金银财货,收租税却只搭收少量新钞或干脆不收钞。这种做法简直和赤裸裸的掠夺无异,为了推行宝钞,朝廷,曾实行户口钞盐法,门摊课程种种方法,户口钞盐法即每户配食盐一斤,收钞一贯。而门摊课程即店铺商人用钞交纳门摊课。
除了这两个漏洞外,倒钞法更是加速了宝钞贬值的速度,所谓倒钞法,即各地虽然可以用库收换昏烂钞,规定凡票面金额、文字可以辨认的都可以继续使用,不许对用旧钞买货者提价,可是实际上朝廷收税时只收少量新钞,根本不收旧钞,民间只能对旧钞降价使用或拒用。这就形成了新旧钞的差别价格。
不过,即使漏洞如此严重,大明宝钞的使用依然延续了上百年,直到弘治年间(1488—1505)宝钞才彻底失去意义,它的价值已经跌破发行的成本,民间只用银和铜钱交易,谁也不肯使用宝钞,宝钞只能黯然退出货币的舞台。
如果朝廷当真又要发行纸钞,还象原来那样的话,最担心的自然就是商人,纸钞一拿到手上就要担心贬值的危险,当初的宝钞法不知曾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