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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相信,等过几天它活过来了,你不许找它玩!”有胎记的小男孩生气了。
“说不定你去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回来骗我呢。”另外那个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睛,“除非用你来做个实验。”
“用我怎么做实险?”
“嗯……”另外那个小男孩儿想了想说,“把你一块儿埋在这里好了,等到来‘收获’咪咪的时候再把你挖出来。”
“啊?”有胎记的小男孩儿有些犹豫,“把我埋起来,那样我会不会被闷死?”
“没关系的,你不是说‘埋下什么,就会收获什么’吗?咪咪能活过来你就能活过来。再说,只有把你埋起来,才能防止你到时候偷偷地去弄一只一模一样的骗我。”
“那……好吧。”有胎记的小男孩儿咬了咬牙,最终同意了。
然后他们两个又低着头在地上挖坑。陈放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走过去问道:“你们的猫,叫什么名字?”
“叫丁丁。”脸上有胎记的那个小男孩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突然之间,他的脸就开始变得苍老,那块胎记也开始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与此同时,坟场里突然弥漫起了大雾,还有好多野猫声嘶力竭的叫声,仿佛在叫着“救命”。
眼前这突然变得怪异的一切让陈放再也经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6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满是清晨的阳光,妻子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昨夜的梦还记忆犹新,陈放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心想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但是等他掀开被子要起床的那一瞬间,止不住恐惧地低叫了一声:自己的双腿、双脚全都沾满了污泥和杂草,还在地板上,有那种灰白色的粉末,那是林子里那些小动物的骨灰。
昨夜他真的出去过?那不是一个梦?那个死人真的来找他了?他感到自己要昏倒了——林子里那两个小孩儿又是谁?
猛然间,他想到脸上有胎记的那个小孩儿说他们埋的那只猫叫“丁丁”。丁丁?对了,中年人也提过这只猫……这么说,那个有胎记的小孩儿就是中年人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另一个小孩儿是谁呢?
他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手忙脚乱地起来清理地板上的泥印子,突然听到妻子在楼梯上冲着他哇哇地大叫,一边叫还一边哭,好像是出事了,他赶紧拉开门,妻子迎面撞到他怀里:“不好了,儿子……儿子被车撞了!”
“怎么回事?在哪里?”他一下也急了。
“在村卫生所,刚刚有人来说的。”
他松开妻子,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光着脚就冲出去了。
今天,卫生所里的那个医生回来了,是个胖子,他鼻梁上架着眼镜,惋惜地看着陈放,说着对不起,已经尽力了。
就有如五雷轰顶,陈放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他搂着儿子被压扁的头,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胖医生告诉他,陈天天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运货车撞到了,同行的小孩子赶紧叫来大人,可是把他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
陈放无声地哽咽着,他知道,陈天天是想到那个林子里看看贝贝活过来没有。一瞬间,有关昨晚的那个似梦非梦的事件又浮现在他眼前,他糊里湖涂地想着:为什么父亲临死前给他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他一回到这里就听到有人不停地在他耳旁重复这句话?难道这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给他的某种暗示?那片土地,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功效,埋下什么,就能收获什么?
他跟胖医生说,自己也是个医生,所以知道怎么处理,他说想把儿子的尸体抱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胖医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处理尸体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的事。
但是陈放没有给儿子换衣服,他一直在发呆,直到天黑以后,他才偷偷地背着儿子的尸体去了那片树林。他想试一下,把儿子埋下去,看看会不会活过来。
很奇怪,今天他又看到了那两个小孩儿,他们说的话还和昨天的一样。当他们沉默下来又开始挖坑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这时,那个脸上没有胎记的小孩儿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爸爸,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居然是陈天天!他的半个头已经被压扁了,血正往下流。
陈放两眼一黑,立刻倒在了地上。
陈放被抬回来以后,发了三天的烧。是那个中年人把他抬回来的。
他一直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老是那两个小孩儿的身影,而且总是晃过一些不太清楚的画面:在那个林子里,当其中一个小孩儿把有胎记的那个小孩儿按照说好的那样埋在了土里以后,他就回家了。其实这个小孩儿早就知道有胎记的小孩儿说的事情是不可能的,死了的东西再埋下去怎么可能会活过来呢,但他当时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捉弄一下那个有胎记的笨家伙,晚饭的时候就来把他挖出来,可谁知,后半夜,下起了暴雨,山上的烂泥滑了下来,半个小土坡都倒了,那个小孩儿就这样被永远地埋在了下面。
这件事过去以后,小孩儿心里一直都怀着深深的内疚,但是他不敢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也不敢承认错误。长大了以后,他决定要做一名医生,他要救回多多的人,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原来,这就是陈放一直缺失的那一段记忆。
他猛地醒过来,一睁开眼,看见那个叫林仁的中年人正站在他床边。他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说道:“我想起你了,咱们小时候一起去那个林子里埋过一只叫丁丁的猫,对不对?但是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我还会看见你?难道我又是在做梦?”
“你没有在做梦,我也没有死。”中年人这两天似乎也没有休息好,眼睛里都是血丝,嗓子也是哑的,“当年我并没有死,也许是我命大吧,我居然自己从那么厚的烂泥里爬了出来,但是我的脸却被毁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记恨那个当年把我丢在那里不管的小孩儿,直到你回来以后,我看见你事业有成,有漂亮的妻子,有可爱的儿子,可是我却因为这张脸而一无所有,心里立刻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与愤恨,因此我更想惩罚你。”
“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
“那天晚上,来找你的那个死人,是我伪装的而已。而坟场里的两个小孩子也不过是我用一堆糖果雇来的而已,他们只是在按照我的要求表演。还有,我趁你们不注意,偷偷地潜入过你们家,把致幻的药物放在了你们饮用的水里,像这种药,多花点儿钱,就可以从村卫生所那个胖子医生手里买到,他经常用这种方法来为自己赚点儿外快,所以你才会老是做噩梦,老是分不清梦里的一切是真是假。”
“那,我的儿子呢?”他怀抱着一丝希望。
“他并没有死,卫生所里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大家只是在配合我。你当时可能太伤心了,所以你没有发现那个小孩子不是你儿子,他两天前就死了,是被车压死的没错,我当时求医生把他的尸体保留下来,然后等待着我的计划进行。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记起当年的一切,我想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有没有对我有过愧疚?”
“当然有。否则我不会去选择做一个医生。”一听儿子没有死,陈放有一种绝境逢生的感觉,忍不住哭了起来,“请你原谅我!这些年,我真的很后悔,我一直害怕想起这件事,一直在努力地想救治别人的生命,一直不敢回到这里,都是因为我觉得亏欠了你!”
中年人冷冷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也许也不能怪你,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孩子,我理解错了我爸爸说的那句话,而你也只是想跟我搞个恶作剧。没想到啊,两个孩子天真的想法,却酝酿了大祸,难说是谁对谁错。本来,我是想报复你的,可是当我看到你晕在那片坟场的时候,突然很不忍心,想起了我们小时候一块儿玩耍的情景。尤其是我把你背回来以后,你一直高烧不退,嘴里净说着胡话,我突然有点儿担心你会死去。我发现,看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死在眼前,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看着中年人那张被毁了容的脸,陈放哽咽了,再一次说了那句话:“请你原谅我!”
中年人的眼睛也湿了,这句话在他听来简直似有千斤重。他什么也没有说,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外。
院子里的阳光很好,不远处,陈天天和一个小男孩儿正在逗一只小哈巴狗玩。这狗是他特意买给陈天天的,希望能代替那只死去的猫。
鼠 困 一定要救我
1
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比如,我从来不害怕杀生。我可以把一只兔子活剥了,当然,我还杀过狗,杀过鸡,杀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活物。我杀这些东西,是因为工作需要。我是饭馆的帮工,在很多地方干过。我在广东的时候就杀蛇,我在东北的时候就杀驴。现在我到了北京,成了主厨,专管红案,不直接杀什么了,但我还是喜欢动刀子。我喜欢用斧头剁断排骨,我还喜欢用刀子把一只羊迅速肢解,最后剩下一堆白骨。我的手法相当娴熟,只比《新龙门客栈》里的刀法慢一点儿。但作为主厨,这已经足够了。
我喜欢听骨头碎裂的声音,我喜欢听动物垂死时凄厉的叫喊,喜欢看它们的鲜血喷出来,内脏汹涌而出。我最喜欢的是徒手按住挣扎的动物,用力气让它动弹不得。然后,照准要害处下刀。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肉体与金属摩擦的质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能像电一样传遍全身。
因此,我热爱我的工作。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是一个残忍的人。我工作努力,与同事相处和谐,乐于帮助弱小的人,经常给街上的乞丐零钱。我还很勤快,洗衣服做饭擦地板什么都干。我起早贪黑,比谁都能吃苦。我对老婆也很好,能让她怀孕生儿子。按理说,老婆生了儿子以后就会变丑,奶子往下耷拉。可由于我伺候得好,我老婆生完儿子以后却青春焕发,比好多未婚姑娘都水灵,走在大街上经常让人盯着看,坐个地铁还会受到骚扰。前台的方小卉曾经提醒我说:“你老婆那么扭啊扭的当心看不住。”我说:“不可能!她最知道我的好处了。她这辈子都离不开我。”方小卉就不服地“哼”一声,好像她打算勾引我老婆似的。可惜,她是个女的,她再想也没什么戏。
总之,我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虽然钱挣得不算多,但我很满足。我觉得现在的生活,能满足我的所有欲望。
我的生活发生变化,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
去年夏天的确让人难忘。我们的饭馆生意简直是太火了,如果不开一个分店的话那简直就是有钱不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老板盘下了老城区一个倒闭的饭馆,让我和方小卉过去“带带业务”。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地方还没有完全装修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开业。这个时候,方小卉就负责培训服务员,每天让那些女孩子拿托盘托着三块大砖头站桩。而我,就教后厨的人刀工、颠锅什么的。那帮人站着颠着,我就和方小卉聊天。她好像对我和我老婆的事特别感兴趣,总是问个不停。我就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那点儿事等你嫁人了不就全明白了?”
方小卉就吃吃地笑,说:“我就是春节要嫁人,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怕不可怕。你告诉我吧。”
我就开始卖关子。我说:“这怎么形容呢?总之是得言传身教,有好多事情得意会。”
方小卉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必须手把手地教我啊?”
我们是熟人了,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是一两次,这次我依旧认为是开玩笑,所以就顺着话茬说:“其实这和学做饭一样,光说真的不行,得练。”
我没想到方小卉居然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地对我说:“那我考虑考虑吧。”
她这话一出来,我的心就开始怦怦狂跳。
我们谁都没再往下说,就各忙各的去了。
我们原来工作的地方,和现在这个新店,隔着大半个城区,来回一趟得三个小时。我托人把我儿子弄到了一家街道的幼儿园,我老婆得照看儿子,这样我们一个星期顶多才能见两次面,一次是荤面,一次是素面。所谓素面,就是能见着但没时间干事,多半是她来给我送点儿衣服。荤面则是我每周去找她,把儿子哄睡了以后,就能干上一会儿。但由于工作越来越忙,荤面素面我们都见得少。这种生活让我不太适应。不仅没有女人了,而且也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难免心里痒痒,晚上就睡得不太塌实。再加上白天方小卉给我点的话,我就更心热手热了。
我睡觉的地方,是消毒间后面搭出来的一间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