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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江灵樨搔搔头,觉得听愈多头愈痛。
好了,妳快去买汉堡给我吃。他赶苍蝇似的挥着她。
「喔……啊!不对!你还没跟我说晶晶为什么会叫赵先生爸爸。」差点被骗走,好险。
那不重要。小方别开脸。
「什么不重要?!你——」
铃钤铃铃——
电话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江灵樨跳了起来,认为必定是赵子融打来的问候电话,当然要赶快接!就算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但她还是可以放在心底偷偷爱慕他的。
「喂喂!我是江灵樨。赵先生,你好!」
那头沉默了下,然后先是嗤笑了两声,才以缓慢得让人生气的声调说着:
「我,当然很好。不过嘛,我不是什么赵先生。能够请问一下,那个赵先生是何方神圣吗?」
不是赵子融?
「你是谁?」
「真无情呀,灵樨师妹,还要问我是谁吗?」那头哼笑。
师……师妹?!江灵樨突然感到背脊一阵恶寒,全身的寒毛都直竖起来。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呀!这这这……电话里的这个人、这个人是……
「高昂!」她脱口尖叫出来。
不!不不不不!
「好、久、不、见,我的师妹。」
叩!这是她的响应,挂电话。当做没接过这通电话。
江灵樨滑坐在地板上,直拍着胸口,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可怜样。
怎么了?小方见她不对劲,走过来问着。
「我没、没事。」
妳在害怕。是坏人吗?
「没有啦,你别乱说。我才没有怕。」
妳在怕。小方肯定地说。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明明就有——
江灵樨还想反驳,但门铃声这时响了起来,她横了小方一眼,说道:
「别再谈这个话题了,我去开门,你乖乖的,嗯?」
小方看了下门口,脸色有点怪。建议她道:
妳还是不要开门比较好。
「胡说什么?可能是房东要来收房租,怎么可以假装不在家?我可是优良房客呢。」
妳会后悔的。小方耸耸肩。
「才不会。」年纪小小的,就会说这种威胁人的话,真是不象话。她一手搭上门把,在打开之前,利用几秒钟的时间对小方做了个鬼脸,道:「你呀,不要那么人小鬼大,急着装大人做什么?小孩就要有小孩的天真,知道吗?」
训完,开门,认为自己会看到房东太太那张笑弥勒似的脸,所以自个脸上也灌了满满的笑,看向来人打算说声晚安的——
「啊!」不是晚安,是尖叫。
门外,是一个身穿改良式唐装的高瘦男子,戴着复古的圆框眼镜,长相偏向古典斯文,活似五四运动的文人重现于二十一世纪的台湾!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因为蕴笑而弯成新月,直直看着她,像老鹰正看着爪下的猎物一般。
「灵樨师妹,好久不见。」
江灵樨当下脚一软,摊着身子靠在门板上,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出声:
「高昂……」
「听说妳前阵子十万火急地打了电话要找我爸,我爸人还在西藏,而我昨天刚从日本回来,听到有妳的电话,马上就赶来了。有没有很感动呀?师妹?」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江灵樨用力摇头,却摇不掉他确实存在的事实。
噢!她的日子还不够悲惨吗?为什么连这个「恶梦」都要来掺一脚?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为什么他就是出现了?!
这是老天爷的恶作剧吗?可不可以放过她呀?
呜……
我就说妳会后悔吧!一个声音打她身后传来,是小方。
前有狼、后有虎,宣告她的苦难才刚揭开序幕而已,「精采」的还在后头呢。
她可不可以一晕了事?
此刻江灵樨心里只有这个鸵鸟想法。
第五章 『小鬼亮晶晶 』 作者:席绢
江灵樨有一段惨淡的童年生活。
之所以会过得那么惨淡,得从她出生时说起——
听母亲说,生她时作了个梦,梦见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桂花树下,高举着双手盛接金黄色的落花,香味染满身,连醒过来了都还依稀闻到那芬芳。然后她就哇啦哇啦地诞生了。
「老公老公!我们这个女儿将来一定不得了!」江母兴奋地直抓着丈夫叫,急急说着自己神奇的梦境,一点都不见产后应有的虚弱。「我们不能辜负我梦见的桂花,也许女儿是桂花精灵来投胎,所以我们就叫她江桂花好了!也许以后她会成为什么大人物呢!」
「可是桂花那么多品种,妳通称她桂花,会不会太不敬了点?」江爸抓耳挠腮,跟着紧张起来:「妳不是梦见金桂吗?是不是叫江金桂比较好?」
「啊?这样也是啦,可是有落花耶,是不是叫落花好一点?」
「可是花有很多种,随便叫不好啦。那……叫落桂怎样?」
「可是这样听起来像不像下跪?」
「对厚,有像溜。再想一想好了。」
「对呀,我们要好好想一想,取错就不好了。」
夫妻俩都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轻率视之,偏偏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闻此奇事都巴巴跑来家里出意见,一时之间百家争鸣,意见满天飞,把夫妻两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夫妻两人偷偷抱着女儿跑到南投的山上去拜访一个高人——此高人很巧的正是姓高,叫高天寓,是江爸的幼年好友,同时更是个能人异士。听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感应、擅卜筮,被封为神算,绝对不是那种上电视漫天胡扯、怪力乱神、骗吃骗喝的神棍。
他隐居在南投山上,是个修道人。虽是神算,却不以算命卜卦为生。他只算有缘人,平日则以耕种、教授武术来支应生活上的开销。
而江灵樨这个名字就是高天寓帮她取的。
桂花的别名叫木樨,既然江氏夫妇深信女儿是桂花精灵来投胎,就取灵樨二字。虽然笔划很多,害她小时候常常写自己名字写到手抽筋地抱怨连连,但长大后反而拍胸庆幸,比起那些桂呀花的,她还是喜欢灵樨这两个字多一些。
但一切的不幸也就从遇见高天寓开始——
「你们这孩子体质颇为特殊,如果可以的话,把她留在我身边,由我来照顾她吧。」
高天寓是个修道人,不吃荤食亦不沾酒色财气。他身边有许多孩子,有的是他收养的孤儿、有的是天生异能被他带在身边教导照顾的孩子。在卜算出江灵樨的命格后,发现这小女婴除了天生阴阳眼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异能,最好是跟在他身边由他护持,就算不是为了开发那些异能,至少可保她免受鬼灵的惊吓。
不过,江家夫妇当然是不肯的!
开玩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宝贝,又是第一胎,还长得那么可爱,怎么舍得让她离开身边呀?不行!不管怎么说都不行!
虽然他们很信服高天寓的能力,也非常地迷信。可是迷信这东西一旦与亲情相抵触时,亲情当然大获全胜。
所以江氏夫妻除了抵死不肯留下女儿外,还巴着高天寓A回一堆保命符、长生符、趋吉避凶符等等等的东西。
A完后,拍拍屁股临走时,高天寓只吩咐道:
「她终究还是要来的。现在我也不好强要你们把女儿留下来,等她上小学后,你们再带她来吧。」
江家夫妇嘴上随便说好,其实根本不打算再来,从此更把这件事拋到脑后。
可是在江灵樨七岁那年,江氏夫妇却不得不连夜带她跑上山来。因为江灵樨中邪了!一群恶灵争夺要进入这具纯净又容易入侵的身体,她发高烧、不断呕吐、嘴巴里发出十几种阴森而陌生的声音,像是有一堆人正在她身体里吵架,五官扭曲狰狞,到最后居然从七孔流出血来!
江氏夫妇吓坏了,他们把女儿送到南投时,女儿已经眼睛翻白、口吐白沫,心跳也停止了!
高天寓花了两天一夜才把江灵樨救回来。
可是却救不回她吓坏的胆子,从此,江灵樨非常怕鬼。
她天生有阴阳眼,一出生就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也许是高天寓送的那些符咒起了作用,从小江灵樨看到的、遇到的都是一些善良无害的鬼灵,在她还不知道什么叫「人鬼殊途」、「阴阳两隔」时,就跟那些「东西」玩在一起了。有时候祖先回来交代什么事,都是经由江灵樨转达,一点也不知道要怕,日子过得非常自得其乐。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困扰的话,那困扰也不是来自鬼,而是人——一群来跟她问六合彩明牌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下期六合彩开几号?」小灵樨好困惑。
「妳不是可以见到阿祖吗?妳问他老人家一下嘛!」众亲友们围着她不让走。
「阿祖只是阴间的普通公民,又不是神。」阿祖明明说过很多次他不知道的,为什么大家还要一直问呢?小灵樨不明白。
「不管啦,妳叫阿祖随便给几个数字!几个数字就好!」众亲友没得到数字不罢休。
小灵樨无奈地看着一直点头怂恿的众人,也看着飘在半空中不断摇头的众先祖们。觉得好苦恼,只好跟着摇头,一直摇头——
「呀!我知道了,天机不可泄漏,只好用暗示!小灵樨摇了五次头,我猜这是不是代表……」
「呀呀!我也知道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小灵樨两手握拳、站三七步?这是什么数字,大家快来猜一下!快快,要发财了!」
「什么?到底是什么?你们可不要藏私,说出来大家发财呀!」
于是一群鲨鱼很快地离开了。
在小灵樨眼中,人跟鬼没多大差异,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怕得要命?
可是,当她上小学后,一切都变了,她看到的鬼不再是那些善良的,还有许多断手断脚、青面獠牙且充满恶意的。他们觊觎她这具上好的寄生体质,都想拥有她、入侵她。于是小灵樨的生活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她无法入睡、无法吃东西,一群恶鬼极尽能事地以各种可怕噁心的面貌惊吓她、伤害她,趁她吓得三魂七魄四散时,顺利入侵她身体想要作威作福,但却无法如愿——因为高天寓早为小灵樨下了灵咒,任何一个进入她身体里的鬼灵都会像进入监牢里一般的被困住。
被制在她体内的鬼灵出不来,而想进入她身体的鬼众们毫不知情,一个个地跑进去,最后被困在她身体里的竟有三十几只鬼!
江灵樨天生有着灵媒体质,如果她愿意的话,日后会是最顶尖的灵媒。可是经过这些恶鬼一吓,她病了一年身体才康复,唯一没康复的是她那彻底不见了的胆子。
虽然无意成为灵媒,可是还是得留在高天寓身边,让他为她改变体质,封住她所有的天生异能。
她不要再看见人类以外的「东西」、不要当灵媒,她只想当一个平凡人——平凡而胆小的人。
想当一个平凡人,就得留在高天寓身边至少三年,让他替她封印、调整异能的体质。所以江灵樨留下来了。成了众师兄妹中唯一个特例——别人来这里是为了学习运用自身异能,而她则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凡无奇的人。
那三年的时间,对江灵樨来说,是另一个恶梦。
被鬼差点吓掉小命已经够惨了,还被人欺负,这还有天理吗?
就是这么没天理!
那些师兄师姐们以年纪最长的高昂马首是瞻,高昂喜欢谁,他们就讨好谁;高昂讨厌谁,他们也就跟着去欺负谁。他是高天寓的养子,除了在五行八卦、占卜命相的学习上很有天份之外,又深具领袖魅力;长得也好,站在一群人里就是特别突出,大家自然而然地都听他的话。
而不知道为什么的,高昂就是喜欢欺负她。
一个大她六岁的「大人」了,却老爱抢她的零食吃、扯坏她好不容易绑好的辫子、把她写好的作业藏起来,害她交不出作业,挨老师板子;还说她红红的脸像麻糬,每天都要捏上好几次,把她捏肿还不放手,非要把她弄哭才甘心。
明知道她怕鬼,却老爱吓她说她身边有好多鬼围着,这个没有头、那个眼睛掉出来的,她都哭了他还嫌吓她不够,每每作势要抢她身上的保命符,让她「看看」那些鬼的长相有多稀奇……这人恶劣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