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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发户而已,内心深处还存着小民的节俭意识。
楚山不关心这些,他的衣服几乎都是别人送的,不然就是妈妈买的,他本身架子骨好,穿什么都英气,更何况买来的送的都是名牌,那实在可说是相得益彰了。
他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来,正弯腰找笔袋,老妈忽然发话了:「哎,小山,你看看这件运动服,你还要不要啊?」
楚山转过头,是一套几乎还簇新的运动服,那个颜色他不喜欢,穿了两次就一直放在那里……也有三四年了吧?反正也不穿,送掉算了。
「我不要了——」楚山拿起笔袋,忽然又转过来说,「妈,这件衣服给我留着。」
「到底要不要啊?我看你都没怎么穿,好好的衣服再放下去也不行了。」
「嗯,我送同学。」
「送同学就买新的嘛,零用钱不够,妈妈给你。」
「没关系,送旧的他比较容易接受。而且也不是他生日什么的——再说又不熟。」
「不熟你送衣服干什么?」
楚山想着许晴川那套又旧又湿,今天还弄破的衣服道:「嗯……保护动物。」
***
一早上,楚山心情就很好。他的书包里放着他那套运动服。吃早饭的时候,保姆用一只很漂亮的纸袋把衣服放进去,还封了口。楚山一开始说不要,后来想想直接把衣服扔给人家也不礼貌,就笑吟吟地看着保姆把衣服封好放到他书包里。
他到学校的时候,居然比平时还要早几分钟。
教室里有点昏暗,清晨的太阳未能展现他所有的光能,淡黄色的阳光有点像静谧的夕阳,可空气中浮动着却是一种新的一天特有的清新的味道。
三三两两早到的人在早自习,也有人轻声说话。楚山按捺不住兴奋,一进教室,才放下书包就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花嚓嚓的袋子,他很高兴地看到许晴川坐在座位上。换了一身衣服,不过一样蛮旧的。
他想象着许晴川惊讶的眼神,然后莫名地觉得心脏在燃烧。他笑得更得意了,轻快地走到许晴川身边。
许晴川惊讶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害怕和愤恨。
「这个——给你。」楚山献宝似地掏出礼物。
「……虚伪!」许晴川看了眼楚山手上的东西,一剎那,好像被雷击中一样,嘴唇发白,脸颊却腾腾烧起来,那火焰都集中到他的眼睛里,使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又尖锐到可怕。
楚山手一抖。好像应和着心脏的节奏。脸也唬了下来。
许晴川说完了这句话就好像从没见过楚山一样把头别了回去。如果不是他颤抖的手和咬着嘴唇的牙齿,楚山真的以为这家伙就和他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平静。但楚山明白,这是在虚张声势,他们这样的僵持同样给许晴川造成不小的压力。这只要看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明显的颤抖就知道了,他的表情简直让人以为下一刻他就将无法控制自己地大声喊叫出来,只为觉得害怕和尴尬,不知所措。他是在逃避。真差劲啊……又胆小。
楚山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觉得不爽。看了看手里的包装,冷笑一声,用力撕开来。
纸张撕裂的声音象某种临死的惨叫,然后「碰」地一声,尸体掉了下来。
只是运动衫而已。
许晴川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明显颤抖了一下。这让楚山有种撕裂的是这个人类的错觉。
他把撕下的碎纸片扔在许晴川头上,碎纸片花花绿绿,纷纷扬扬地落在许晴川的头发上,衣服上,像一场艳丽的雪。他露出狩猎的微笑用一种看好戏的声音说道:「我会教你什么叫虚伪,从今天开始,我罩你了。」
说着,弯腰拣起运动衫,用力团成一团,摆了个投篮的姿势,出手。
「碰。」许晴川听到这声音又微微抖了一下,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咬着下唇的牙缝中慢慢渗出血丝。
「Bingo!」楚山做了个V的手势,他把运动衫完美地投进了垃圾箱。
斗子直到快上课才冲进教室,奔得太猛,把自己的书桌都撞得震了两震,楚山看他把某样东西鬼鬼祟祟地塞到抽屉里。说是鬼鬼祟祟,其实根本是掩耳盗铃,楚山一眼就看出是套衣服。他哼了一声。斗子看到干笑了两声。
「下课找你问清楚。」楚山对他做着口型。
「没问题没问题。」斗子点头,也用气声回答。
老师在上面干咳了一下,两个人连忙坐好。
下课铃一打,斗子就冲过来,搂着楚山的肩膀,低下去轻声道:「我妈正好帮我理衣服,这套旧的运动衫丢了也就丢了,我看还蛮好的,想想给他算了。」说着,向许晴川那里努努嘴。
「真热心。」
「老大,他也没做什么,我看他可怜嘛……」
「随便你,我又不管你这个。」
楚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整理上一堂课的书本,把下一堂课的东西准备好。斗子却觉得他今天的口气有点森冷,让人不寒而栗。站着说话也不是,赔笑也不是,磨蹭了半天道:「老大,你生气啊?他要得罪你,我们再教训他?」
「得罪你个头。上次教训让你善心大发送件运动衫,下次是不是要赔辆自行车什么的啊?——小晴,笔记借我!」
小晴坐在楚山前两个位置,她笑着把笔记递给后面人,后面人再传给楚山。斗子摸摸鼻子,溜到小晴身边道:「嫂子,今天大哥的脾气真不好,你可小心点。」
「我没你那张嘴招人嫌。」小晴笑着做了个「咯嚓」的动作,斗子一跳三尺远。
「乖乖,都不好惹。」
接下来的形势很微妙。斗子尽在注意许晴川,想瞅个空,把衣服递过去。而楚山带着某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注意着斗子,小晴则时不时瞥一眼楚山,露出了然的微笑。
上了四节课,同学们都哄出去吃饭,只有三两个人自己带饭在教室里吃。小晴拿出精心准备的饭盒,斗子则像头眼里只有目标的公牛,拿着衣服冲到许晴川面前,说道:「那个,前天真不好意思,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觉得你人蛮好的,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要觉得我还可以,就收下吧。」
举着衣服的手臂上青筋爆起。
「斗子真认真,送个衣服弄得跟告白一样,这么紧张。」小晴道。
「哼。」楚山斜眼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窗帘忽然被风吹起,隐藏了许晴川的表情。他一定会拒绝的,就和今天早上拒绝我一样。斗子算白费心机了。
「……没什么。」半晌,许晴川低着头轻轻说。
窗帘落下去,他的表情很平静,有点不知所措,但眼神是善意的,甚至带点微笑的。
楚山不由握紧了拳头。
拒绝他呀!
「真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
楚山松了口气。
「不不,这个真的不算什么,你就算不要,我也准备扔掉的……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唉,算我诚心道歉好不好?拜托你收下让我好过点……拜托拜托~~」
受不了斗子这样的请求,许晴川皱着眉考虑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脸上都是不好意思的粉红色,带着点停顿,一字一句停顿:「那,谢,谢你。」
「那就算朋友了?」斗子兴高采烈,伸手去拍他的肩。
楚山「呼」地站起来,脸色青白,像只被摸了头的大老虎。凳子也因为突然的冲击而摇摆了两下,终于支持住没有倒下去。
教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小晴慌忙护住饭盒子。
「我不要吃,我去买面包。」说着,人就没影了。
「真是个小孩子。」小晴埋怨地说道。
「老大今天吃错药了吗?」
「……」许晴川不由地把目光投向垃圾桶。
那里有一份被他拒绝的好意。
***
楚山啃着干面包回来了……他去得太晚,只剩下最难吃的一种面包,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别无选择地买了下来……他现在才知道怀念小晴的手艺……希望他回去的时候东西没有被吃完。
「回来了,给你牛奶。」小晴递给他一包袋装牛奶。
「谢谢。」
楚山看到坐在一边的斗子,努力咽了口面包说:「东西给他了?」
「对啊,老大,你没看到吗?他真的还蛮不错的。」
「哼哼。」
「啊,我刚才去扔垃圾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竟然有人扔了一套衣服哦!不知道是别人恶作剧还是真的这么大方,我看了一眼还是名牌耶。」
「咳咳咳……」楚山被牛奶面包呛到,大力咳了起来。
好一会,止住咳嗽了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一边说「我去倒垃圾。」一边往垃圾桶跑去。
「老大,今天又不是你值日,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今天梦到曾祖父,他关照我要多学雷锋,他在阴间的生活才好过,才有能力保佑我们家平安。」
「哦,老大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的?」斗子听得一脸茫然。
「从我觉得流年不顺开始。」
斗子一脸莫名地目送楚山出门。
***
楚山泄愤一般把垃圾倒进焚化炉,看着火焰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掉。他仍呆呆站在那里,好像被火焰迷住一样。
他晃晃头,回想到早晨的拒绝。还有之前小森林的对话。想到许晴川就让他郁闷:为什么就认定我是个虚伪的人呢?哪怕是当时直接和他敌对,并且亲手伤害了他的人,他都能原谅接受,为什么我这个从没有直接伤害他的人被他如此排斥?拒绝我的好意,觉得那是侮辱。
「呵呵」,楚山想到郁闷的地方竟然忍不住一个人吃吃笑了起来。一笑就停不下来。「呵呵哈哈……」越笑越大声,越放肆……可眼神却锐利。
当他回到教室的时候,脸色缓和了很多,斗子和小晴都暗暗松了口气。
放学的时候,小晴叫他一起回去,他说想听听老师补课的内容。斗子张大了嘴,好像吞了个鸭蛋。
老师走进来,点了点人,发现多了个意料之外的楚山。楚山一向蛮得老师的人缘的,数学老师笑笑说:「楚山啊,你留在这干什么?」
「没,我觉得多听听有好处,老师你不会赶我走吧……多一个人而已。」
「呵呵,那正好,我还担心我一个人管不过来,你既然自动留下来就帮我一起照看照看。」
「是!」楚山奸计得逞,瞥了眼许晴川。
接下来,数学老师先在黑板上重新讲解了一些例题,把重要的公式都列出来。然后就抄了几道练习题,让大家做。楚山一会就做出来了。老师过来看看就让他去帮助其它同学。他看了看眉头紧皱的斗子,转身往许晴川走过去。
许晴川正咬着圆珠笔一筹莫展。楚山心情大好,优越感油然而生。
「要我帮忙吗?」他存心在许晴川耳边说话,看着许晴川惊吓着明显往旁边一倒。
「你,你干什么?我才不要你帮忙!」许晴川回过神「啪」地关了铅笔盒,用手遮住自己的草稿纸,用力瞪着楚山。
「又不是我自愿的,老师叫我帮忙的啊。」
「你去帮其它人好了。」
楚山装模做样地站起身来四周看了一圈,说,「看起来是你这里最需要帮助啊。」
「我不要你帮!」许晴川紧紧捂着自己的东西。
楚山假笑着弯下身来,一手撑在书桌上,一手按到许晴川的肩上用力扣住。许晴川左右扭动,但课桌范围太小,他根本挣不开楚山的手。他想咬他,光这么想,他就觉得牙齿发酸,上次咬在他手臂上的那种清晰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在分泌唾液。许晴川觉得自己是一头条件反射的狼。可现在又是教室里,有老师在,他什么也不能做。
楚山紧紧扣住许晴川的肩,那肩膀虽然宽却很单薄,骨头和主人一样硬、刺人。
「你看,这里添一条辅助线,然后以这一点为坐标原点……」
楚山放在桌上的手移动起来,握着许晴川拿的笔的右手,在图像上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辅助线。许晴川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发白,才画了半条,活动铅笔的笔心也折断了。他觉得自己被拢进了一片名叫楚山的阴云里,在这里他呼吸困难,全身痉挛,眼发昏,图像在旋转,慢慢模糊起来,热潮从外面、从里面一遍遍冲刷他,脸面又烫又胀好像要爆炸一样。他想挣脱出去,想屏住呼吸,不然也许那看不见的雨就要落到身体里,再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