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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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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敬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为了他想要得到的不顾一切,不顾众人的劝说执意要去云南接她,但是他也是一个能在天台对林顺说出那样一番不要再见面的话,他从来就这么冷静克制。林顺站在天台,面红耳赤的想起那个吻,心慌意乱,他却在她身后把她转过来,说过那样冷静决绝的话,这个人到底有多克制隐忍,林顺现在无比清醒。 
  也许女人的爱里天生带了母性,带了怜悯,她忽然又怜惜起他来,曾经她那么爱过的人,她不要他害怕:“敬南,你说过既然选择了就要勇往直前,只是我在想,她是你阿姨啊,她是你阿姨难道你就不顾世人的眼光自己的幸福了吗?” 
  她不明白那样生死关头都过来了,这里到底横亘了什么,不够平息他,不够让他放弃执念。但是她看着他却不忍说出来,看着他这个样子,怜他已经是满身遭遇,她怎么也不忍说出让他难过的话来,可是怎止得住泪眼盈盈。他们明明有爱,好不容易,千辛万苦他找到她,他们之间却不能两全,这一辈子。那么多的从前,她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天空,黑压压一片,纵使倾国倾城流转的星光也都已成过去,难道真的只能这样放弃吗?难道这一生如此辛苦终究握不住?她凄婉的笑容,纷纷下落的泪珠,终于,终于带上绝望的意味,握住他的手一分一份松开来,转身要离开。 
  程敬南大恸,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嗓子里仿佛有什么堵住。他当然痛,他千方百计心疼的人,过去他唯恐有一星半点拂了她的意,这一刻他却让她如此绝望如此伤心。他的心被她无语疑噎的泪水灼得热辣辣的痛,仿佛是被谁砍了一刀,血肉模糊,痛不可抑。他怎么不痛,那么爱过的两个人,到这地步没有责难,这样压抑着自己平静的放开他的手,他心痛,是必然。爱从来是伤人的,只是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却看不穿,或者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碰上这样两难的境地也只能心存侥幸,即使心里明明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侥幸的事存在。 
  她的手一分一毫从他手中抽出,那温度也一毫一厘的失去,他忽然握紧了双手,力气那样大,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一刻的温暖,不能,不能。 
  林顺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她的笑容支离破碎:“敬南,就算纠缠得再牢再紧又有什么用,总要放开的。”她抬起另一只手贴在他脸上,抚摸着,仿佛想要记住他。   
  第 三十五 章   
  程敬南伸手抓住她,终于说出话来:“顺顺,我和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说服她,只要一点时间……我和她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我是爱你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只是和她假结婚……”程敬南完全乱了,原本在路上思量出来的一番话到这里说得无比混乱,然而这些事这样复杂,怎么说她才会明白,她的世界里阳春雪白,他要怎样说。只要过了这一段时间,只要他的计划完成,就算中庭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失去也不要紧,只是现在不行。 
  程敬南也急,也慌,当然也害怕,这么些年来卧薪尝胆有什么事他怕过,但是这一刻他是真正正正畏惧在林顺面前。他不肯放弃林顺,然而,他亦不肯在这个关口功亏一篑。 
  也许只有黄岩最了解程敬南,他太固执,太极端,是那个理由支撑着他走到今天。为了那个理念他支撑了这么多年,艰辛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林顺给他的旖旎幸福他怎么会产生奢望,明明已经得到过,甜蜜过,现在叫他如何割舍得下?可他又不敢放弃,一个人为了那个信念辛苦了这么十几年,坚持了十几年,隐忍了十几年,他是绝对不敢轻易放弃的,因为啊等于说他这十几年都错了。 
  程敬南如此矛盾,他急着跟林顺解释:“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他怎么解释得清,难道说,顺顺我和她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他觉得自己的身形猛地在林顺面前颓下去,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无力挫败过。 
  林顺却仿佛听明白他的话:“敬南,别人对我不重要,你明不明白?”既然他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说明他定是深思熟虑权衡轻重过的,那即使再多的责备怨恨也无济于事,敬南,别人对我不重要,你明不明白? 
  能言善辩的程敬南,魄力凛然的程敬南,这一刻眉头皱得那样紧,林顺轻易挣脱他的手,也许他真的明白已经抓不住她,明明使了很大力气,等到她真的要摆脱他,他却不敢用力。林顺看着他这样,心都要碎了,林顺眼中的伤心欲绝让程敬南不敢再强要挽留,他终是任她一分一分抽离。 
  林顺看着他,还是笑。 
  程敬南看着她伸出手去,却又徒劳的放下。 
  林顺退后几步说:“敬南,你保重,我走了。” 
  程敬南竟不敢追她,他曾经无数次嘲弄吴晓光,鄙夷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连追求的胆量都没有,谁知道他在这样的时刻,在他最爱的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他居然也不敢追出去。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他拿什么理由留住她?他追了两步,再一次颓然的停住。 
  林顺终于掉过头去,事实上连这一刻她心里甚至还是存着希望,希望他能把她留住,把她拉住。张爱玲说女子的身板能经得起几扔?可偏女子又总是爱将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投入进去,千古以来那么多的飞蛾扑火,她们不是学不乖,而是拼着将自己烧成灰的危险渴望那一点光,可奇迹怎可能发生,林顺的心终于烧成灰。 
  跌跌撞撞的走进电梯,不知道是电梯失重造成她的眩晕还是她已经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她只得靠着电梯的墙,眼冒金星,到了一楼她轻飘飘的走出来。胡疏在大门口看见她惨白的样子,关切的叫了声:“林小姐……”林顺看也不看他,轻轻略过去,到马路对边拦了辆车,坐进去。 
  司机问她要去哪,她重复着:“去哪儿,去哪儿?”仿佛梦呓一般,她还能去哪儿。 
  司机看着她死灰颜色的嘴唇和额头上的冷汗,说:“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笑一声说:“生病,对,我生病了,送我去医院。” 
  这样说反而更符合她现在的状况,司机也没有再多说,一口气把车子开到市中心医院。 
  林顺对医院的氛围很熟悉,但是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还是让她觉得头晕目眩,她挂了号,好容易找到妇产科,看见一个医生正在那里填写单子,这么晚了,竟然人还不少。她看见人流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小女孩,被等在一旁的男朋友半抱半搀的扶走了。她只是觉得害怕,原本她以为这样的事应该会需要结婚证之类的但是这个医生连头都没有抬,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声音冰冷,熟练的开了一张B超单。 
  冰冷的手术仪器在她身体里试探着,冰冷的铁架子凉透她的全身;她开始发抖,护士忙安慰说:“别紧张。”对她们来说这是一种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林顺忽然想起自己的妈妈,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在妈妈的肚子里生活的吧,可是现在她竟然要生生拿掉自己的孩子,甚至她的父亲都不知道她曾经在世界上存在过,她忽然来了力气,挣扎着要爬起来。 
  护士被她的行动吓一跳:“你站起来干什么,还没开始呢!” 
  她冷汗涔涔的说:“我……我不做了……”说着不敢看医生,爬下床慌忙去穿鞋子。女医生冷冷的声音响起:“你确定不要做了?”她战战兢兢的回答:“对,我不做了。”她心里是害怕的,仿佛生怕医生强制性把她按到床上做完这个手术。没想到医生和护士倒也不慌乱,收拾着东西,已经有人对外面说“下一位”声音平淡无奇,也许已经看惯这样的事。 
  林顺扶着墙从手术室走出来,那个样子仿佛象死过一次,没走出多远她忽然一阵恶心,胃里有东西直往上泛,又苦又涩,经过的护士忙把她扶到垃圾桶旁,拍着她的背,说:“小姐,你男朋友呢,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找来?” 
  林顺搜肠刮肚的吐了一阵,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扶着墙壁抬起头来想要微笑,身子却一直未停的发抖,这样的笑那护士看了心直发酸,这样美丽的女子却这样毫无生气,她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怜悯忙安抚着说:“你等我一下,我帮你去倒杯水来。” 
  护士向值班室走去,林顺用手拭去嘴角的秽物缓了一阵,没有等护士先走了,她到洗手间去清理。对着镜子,怔怔的,眼泪再度掉下来,想了一阵才把头发重新整理好,她得坚强,她要回家,爷爷生病了。 
  她扶着栏杆,慢慢的下楼,可是终究气血虚弱,走到最后两层的时候,居然一步踏空,她用力抓着栏杆不让自己摔下去,手指甲被生生被扭断,脚下一阵刺痛,她没有让自己摔倒,脚踝处终究是扭了一下,她扶着栏杆却再没有力气俯下身去查看。 
  “林顺?”林顺身后有人叫她,她迷蒙的抬头,居然是吴晓光,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就要瘫软在地。吴晓光看她这样子,他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啊?” 
  说着把她抱起来要送医院,林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声音虚弱不堪:“不,送我去机场。”吴晓光把她抱进车里,找出矿泉水给她,她的手颤抖着拿不稳,吴晓光忙扶住她,喂她喝。   
  第 三十六 章   
  明明是九月的天气,林顺的手却冰的吓人,吴晓光把车内的空调打开,也不问她,林顺头晕,面前的吴晓光的脸都是摇晃的,她不说话,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休息一阵,才说:“送我去机场。” 
  吴晓光“哦”了一声,开车。 
  晚上回去的航班竟只剩一张票了,吴晓光帮她把手续办好,换了登机牌即将进安检,林顺回过头来对他感激的一笑说:“谢谢你。” 
  吴晓光笑着说:“不用客气,你小心一点啊。” 
  吴晓光原本是在医院看护父亲的,吴万成最近高血压发作频繁,这几天居然还被检查出来有白血病,不料今天他从电梯出来却看见楼梯口她的身影。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这样了无生气的一个人,怎么能和他印象中那活泼爽脆的女子重叠起来,他试探的叫了一句,看真切了才知道真的是她。 
  林顺上了飞机,然而思想了一阵,心中酸楚,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怕人看见忙用手胡乱擦了,她身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缠着一个小朋友大概是他儿子,不停的腻歪。好像是孩子的母亲只买到了头等舱的机票,孩子的父亲执意让母亲带着小孩坐头等舱,小孩子不愿和爸爸分离,在这边纠缠不休,耐心的空姐在一旁不停的帮助着安抚。 
  林顺勉强笑笑在旁边坐下来,小孩子见了生人,注意力被转移,滴溜溜的黑眼珠一转,带着几许怜悯对爸爸所:“爸爸,那位姐姐是不是在哭?” 
  林顺怕吓到孩子,忙扯出一个笑容,笑得却十分牵强,小朋友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递来手中的蛋糕说:“姐姐,我给你蛋糕,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蛋糕正是空姐方才用来哄慰他的,此时竟把蛋糕递给林顺,林顺还能看见他鼻尖上的奶油痕迹,孩子的父亲觉得尴尬,现代的女孩子都不大喜欢被人窥探心事,但小孩子天真无邪他亦不忍苛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憨憨的陪着笑。 
  林顺眼眶又是一红,泪水直往上泛,盈满了眼眶,小朋友手足无措只好把蛋糕往她手里一塞,人就缩回去了,这时候也不哭闹纠缠,乖乖的随着空姐走了。 
  林顺手捧着蛋糕,眼泪纷纷的,只顾着哭,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朦胧中眼前出现一方手帕,声音温和如水:“别再哭了,人家会以为蛋糕有毒的。”她接过手帕拭去泪水,定睛一看,原来是吴晓光。她微略带着点赧意:“怎么是你?” 
  吴晓光在她身边坐下来,林顺才发现那位父亲不见了,看她惊讶的样子,吴晓光笑着说:“我从头等舱换过来的。”他见林顺不语,略停顿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说:“你这个样子坐飞机,我不放心。” 
  林顺默然,她不自觉的低了头,心存感激。近两年不见吴晓光,他变化非常大,原本青涩躲闪的目光,现在变得坦然,林顺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夜未央见到他,他郁郁沉默,现在眉眼完全舒展看来,看起来成熟不少,也镇定了,这样不加掩饰的关心倒让林顺感到不好意思。 
  吴晓光看林顺神色知道她不欲多言,寒暄也是相当客气,安静后,他也没有再打扰她。林顺眼睛空洞无神的看着舷窗外,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呼啸着冲向天空,透过舷窗下面看见美丽的N市夜景,流光溢彩,渐渐远离,也渐渐的舷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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