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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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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去。 
  经过这一仗,程敬南再也不想在这酒吧呆下去,醉晕晕的坐进车内,发动,一踩油门到底,没开出多远,呼呼的便飚上高架桥。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衣兜里掏啊掏的,可惜面前的东西仿佛都是摇晃的,他头痛得厉害,不仅掏不出任何东西,连眼前的景象仿佛都随之摇晃起来,继而“砰”地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他终于彻底失去知觉。   
  第四十五章   
  再醒来的时候,他床边上伏着睡着了的白敏嘉,那以往完美精致的一张脸,额头眼角的皱纹此刻竟是那么明显,那苍老的疲态一览无余。他愕然,转头床边加湿器里正冉冉吐出白烟,他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想了想苦笑起来,昨天晚上他大概是被人下药了,可他居然没发现,他程敬南居然有被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给算计到的一天。 
  白敏嘉甚是敏感,他一动她即被惊醒,忙坐正身子关切的问:“敬南,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程敬南闭上眼睛,说不出的疲惫,过了好久才说:“敏嘉阿姨,你走吧。” 
  白敏嘉从不防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她微微有点手足无措,也不接他的话说:“敬南,你的肋骨断了一根刺穿了脾脏,脾脏大出血,昨天做了手术,你还疼不疼,我帮你去叫医生来。”说着她快步往门外走去,仿佛害怕程敬南再跟她说出其他的话。 
  她没走出多远,还是听见程敬南的声音,:“敏嘉阿姨,你走吧,我求你走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胡疏送给你了,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管,你走好不好?” 
  这从来未有过的虚弱,仿佛带着几丝恳求的意味,让白敏嘉在门控停顿了数秒,但最后她仍是选择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我……我去帮你叫医生来,医生说你醒了就叫他。” 
  说着要走,程敬南急了,挣扎着下床,可是他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到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他这样一动想叫住白敏嘉张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眼前一黑,人又往后栽倒,头“砰”地撞在柜子角上,程敬南这么大块头,倒下来的力道可想而知,他马上又昏过去。 
  白敏嘉吓得脸全白了,慌忙跑过去扶他,程敬南紧闭着双眼早已昏迷,白敏嘉看他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眼泪一下子冲上来,颤着声音哭喊:“敬南,敬南,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医生,医生……” 
  经过的护士听见白敏嘉凄厉的叫声,吓得引了好几个医生来。医生吩咐护工把程敬南小心翼翼的抬到床上,检查了一番,对身边的护士说:“准备一下,病人伤口很可能再度裂开,需要马上动手术,通知手术室。” 
  程敬南车子撞在高架桥的护栏上,肋骨断了几根,脾脏也被刺穿大出血,他这样的情况若再晚几个小时发现,很可能因为出血过多导致死亡,这也是白敏嘉此刻深深恐惧的根源。 
  程敬南很快便被送入手术室,白敏嘉沿着走廊哭了一路,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护士毫不留情的把她关在了外头。 
  她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焦急的等,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好几个来回,手术室的灯才灭,医生陆续走出来,她跳起来:“医生,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为首的医生安抚说:“病人切除了一部分脾脏,情况基本控制下来,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千万不要再刺激到病人。” 
  白敏嘉慌忙连声点头称是。 
  程敬南又昏睡了许久,这天傍晚时分,医院走廊里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上去来人看来很是焦急。那正是黄岩,她穿着高跟鞋却比胡疏走得还要快,领着他们的那个护士也不敢怠慢,几乎是小跑着跟上黄岩的步伐。 
  病房内的加湿器仍旧吐着淡袅的白烟,程敬南眉心紧蹙,嘴唇灰白,那样了无生气的躺在白色的被子下。黄岩推门一看,泪就涌上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强悍的,精明的,哪里见过他这样孱弱可怜的样子,她想起医生说的那个“导致死亡”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恐惧害怕起来。她轻轻走近,坐在床边,眼泪悄然无息的掉了一串,胡疏进门恭谨的叫了一声:“白董。” 
  白敏嘉苍白着脸朝他略微一点头。 
  胡疏见黄岩哭成那个样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前去递给她一方纸巾安慰道:“医生说只需静养,很快会好起来的,别伤心了。” 
  黄岩却不知为何动了气,也没接他的纸巾,忿忿道:“你们这些人当真要他真的死了,才称心如意了是吧?” 
  胡疏手尴尬的递在半空,什么话都不好说,只是他们背对着的地方,白敏嘉的脸煞白煞白,嘴唇微微发着抖。 
  黄岩的泪水打在程敬南脸上,他眼皮微微动了动,便睁开来,看着黄岩那哭花了的一张脸,半是宽慰半是玩笑说:“黄岩,你怎么哭了,我还没死呢,为我这种人哭不值得!”他和黄岩都是精明人,甚少为什么东西掉动情,更何况掉眼泪。 
  黄岩用手胡乱抹一把泪水,盈盈泪光中看着程敬南惨白的脸色,恨恨的说:“程敬南,我就要为你哭,你管不着。” 
  若是在寻常,程敬南听见黄岩这样的对白,肯定要嘲讽一番,可是这时候他却始料不及,脸色灰了灰,不好刺激他,黯然的看着黄岩泪水纵横的脸,轻轻抬手为她拭去泪水,柔声的说了声:“黄岩,谢谢你!” 
  黄岩哪里还忍得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开始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哭累了才抽抽噎噎的说着:“敬南,你不要吓我,真的不要吓我,医生说若再晚几个小时,你就,你就……敬南,你不要死……” 
  这样的黄岩,无论是胡疏还是程敬南,都看得唏嘘不已,也是黄岩此刻深切的恐惧才提醒了程敬南,原来昨天晚上那是生死一线的距离,如果他真的死了呢?林顺那里……想着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只得苦笑一声。 
  其实程敬南又何尝愿意伤害林顺,只是他真的被逼到绝路,这一生他早就已经麻木,满身的背负早就让他忘了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他原以为那才是他的生活,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林顺。当心无城府的她在酒会上,出于“救赎”的心理走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路可逃,其实他再强,再硬,终究只是一个人,这么大的包袱常常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也会疲惫会累会软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心底深处竟是如此渴望这种“救赎”。 
  程敬南这副憔悴的模样,这样心碎的苦笑,让胡疏掉过头去,不意便看见了沙发上的白敏嘉,静静的看着程敬南抚着黄岩的脸庞,静静的看着程敬南的苦笑,脸色亦是那样苍白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那是多少年前,白敏嘉也是黄岩这样抱着程敬南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失去他的恐惧记忆犹新,那简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黄岩那番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能怎么办,她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可是现在看来老天这一年的时间都不肯给她呢! 
  黄岩停止哭泣后去洗手间整理了妆容,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坚强独立的大明星,经纪人打电话来催,她也只好跟医生确认一下程敬南的病情离开了。 
  病房里于是又只剩下程敬南和白敏嘉,乍然安静下来,白敏嘉怕程敬南要跟她说离婚的事来,忙站起来局促的说:“敬南,我……我去帮你准备晚餐。”她刚提步要走,程敬南便开口叫住了她:“敏嘉阿姨……” 
  白敏嘉僵住身影,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敏嘉阿姨,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么?” 
  “……” 
  “我不知道那天妈妈的打算,她让我去找你,她说敏嘉阿姨一定能救她,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门卫告诉我你去了英国,回来妈妈就不见了,有人说她死得很惨,整个头颅被碾碎,牙齿一颗颗摆在高速公路上,很吓人。警察带我去领骨灰的时候,我一直没哭,我不相信。”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孤儿院,那里好多小朋友欺负我,抢走我的饭菜,在我的被子里撒尿,骂我是大贪官的孙子,我打破了他们的头,我告诉自己我外公才不是贪官,我也不是孤儿。我逃出来了,睡桥洞,被狗咬,连乞丐都追着欺负,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么容易死掉,我不能这样死掉,我走了很远的路去找你,却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小时候你跟妈妈的最是要好,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结婚后外公都不准妈妈去看你,虽然每次她被外公骂得狗血淋头但她却从来不肯妥协,后来我才听外公说你嫁给70岁的李威立把白爷爷给气死了,外公说你是个不孝女,贪慕虚荣,可是妈妈说你很可怜,她很心疼你,妈妈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听你的话就跟听她的话一样。” 
  程敬南说起这些往事,早触动白敏嘉心里那些遥远的往事,泪水更是潸潸如雨,她哽咽着说:“敬南,你别说了。” 
  “所以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恨过你,可是我还是原谅了你,妈妈让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我遇见周子寻,他带我去了美国,支持我创办了中庭,可是我到底还是回来了。我总是记得我从孤儿院逃出来,是你找到我,给我洗澡换衣服,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我,我晚上做噩梦梦见妈妈的牙齿一粒粒摆在路上,你会来抱住我,陪着我睡。我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逼得我,我差点杀死我自己的孩子,我最爱的人对我恨之入骨……”   
  第四十六章   
  当年白家失势,全家遭受牵连,白敏嘉不习惯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亿万富豪李威立,重病中的父亲便被她生生气死了,亲戚朋友也纷纷唾弃她与她断绝来往。只有纪若莹心地善良,虽然不赞同她为了追求这些荣华富贵执拗至此,但毕竟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出于怜惜和心疼,她常常带着程敬南去看她。 
  那些年里李威立一直生病,纪若莹带着孩子来看她,她早已是感激涕零。程敬南小小年纪,常听妈妈说:“敏嘉阿姨是个可怜人,她愿意付出代价去得到她想要的,我们干涉不了她,但是我们能对她好一点就是一点。”纪若莹是如此的善良,小小的程敬南虽然不懂,可见了白敏嘉也会说:“敏嘉阿姨,妈妈说让我长大了孝敬你,我一定会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瞧你不起。”这么小的孩子,白敏嘉每每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纪若盈遭逢家变之时,她正送威立骨灰回英国墓园安葬,她匆匆赶回来,纪伯伯和纪若盈都死了,连孤儿院里的程敬南都不知去向,想是程敬南那样骄傲惯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习惯孤儿院里的生活,但他这么小一个孩子能去哪里呢?她找了他半年之久,重金聘请了不知道多少的私家侦探才找到他,私家侦探通知她的时候她一看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人泪水就涌上来,也顾不得他浑身肮脏,她一把抱住他便号啕大哭。找了这么大半年,她差点以为已经失去他,可终究还是找到了他。那时候她也是如今天黄岩这般大声哭泣吧,父亲临死立下遗嘱不许她奔丧她都没哭过,可一想起他的悲惨遭遇,他这半年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她抱着他哭得声堵气噎。 
  她把他带回去,她象纪若盈一样对他好,他也乖巧懂事再不调皮捣蛋,从此以后他们都只有彼此。这份相濡以沫让程敬南把白敏嘉当成母亲一样尊敬爱护,却不知天长日久,白敏嘉的感情渐渐变质。 
  程敬南那年被白敏嘉找回来,便换了一个人似的,在学校努力学习,连跳几级,这样的英俊的相貌,沉静冷酷的性子,早惹得学校众多女生暗地相思,可高处不胜寒,直到他16岁那年要被保送进大学,才有女孩鼓起勇气找他表白。那时候的程敬南心思是复杂的,家庭惨剧令他性情大变,过早成熟让他沉醉在学习里,他心无旁骛,从未研究过这些豆蔻年华的心事,可对待这样勇敢的表白,他迟疑,彷徨,迷惑。迷惑在那一份爱里,他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白敏嘉还有另一个人会爱他。 
  那是也是第一次白敏嘉有了危机意识,程敬南不是她的,迟早有一天他要离开她,她害怕,焦灼,苦闷,神经质,终于还是做出了令她一生后悔的决定。她查出来那女孩,派人给她泼了硫酸,程敬南得知真相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却如此伤害他。那时周子寻刚好也从美国回来,外人都道程敬南已经死了,周子寻到白敏嘉的住所打探,不意刚巧遇上程敬南迎面逃出来。周子寻便带程敬南去了美国,在美国这些年,渐渐成长,渐渐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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