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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雪花似飘絮,洒落整个长安,银白一片。
白色,单纯的白色掩住了长安的各种华彩颜色,也藏住了阴暗角落。
含元殿是不是华美异常?犹记当年初问洛谦。
骊山大觉寺,在那里眺望长安,风轻云淡,才是最好之景。是吗?
洛谦,你果真是非常迷恋含元殿的吗?
角楼上的洪钟声声响起,早朝结束,群臣陆陆续续步出含元殿。
我在角落随隔得远,但看的清楚。皇甫轩走了,上官毅之走了……我一直在等他带我回家。
只那么远远的一瞥,我便婉然淡笑,不徐不急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缓缓地行走了含元殿前的汉玉白阶上。
这样慢的速度,给了我足够的时间,不必气喘吁吁地奔跑,才能赶上他的步伐。
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落在他的朝冠上,也飘进我繁复宫服的褶皱中……
二十步……十步……三步……一点点地在接近……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吗?轻快的脚步声!
最后一个台阶了,我就在他的身后,看不到皇宫了,只有他的背影。
我发现自己在颤抖,是因为寒冷吗?
轻柔地伸出左手,握住了身前的右手,依旧是干燥而温暖。
全身的动作瞬间止住,静悄悄等着他说我们回家吧!
他优雅转身,我抬眸静望。
雪,飘零。
“长公主。”那么温柔地轻唤,却又那么残酷。
我感觉被一股力量从温暖如春的花园生生地强拉如寒绝的冰窖,整个人在不可抑制地轻抖。
原来,他那么强烈地在意!
一句长公主,打碎了我曾经希翼的美好!心是琉璃,碎了,尖锐的棱角割刺五脏六腑!
可是,为何手心还是温暖而干燥,从没有变化的感觉,甚至现在也没有离去……
一滴,两滴……泪珠滑落的速度怎么可以这样快,甚至不需要丝毫情绪过度,我就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顺着脸颊积聚在尖瘦的下颚出,一滴,两滴……全部落在厚厚的积雪上。
灼热滚烫的泪水瞬间融化了白雪。
哒哒响声,逐渐逼近。
冒雪而来的单骑,踏碎了遍地琼玉。
断肠请缨(九)
哥满面疲惫,怒意勃发,一把拉我上马,终于我离开了那徒有温度没有力量的右手,他连一丝挽留也没有!
“洛谦!”哥几乎是咆哮着对洛谦狂吼:“不要欺人太甚!”
滚热散乱的气息滑过我冰冷的脸颊,我现在躺在哥的怀抱中,听得到哥剧烈的心跳,哥的情绪失控了,他在盛怒,怨恨!
“哥,我累了!”我虚弱地在哥的怀里说道。
“上官扶柳好样的!竟敢骗我,说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府里养病。我一出门,你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吹风,是不是不想活了?”哥的怒火冲烧了他的大脑,他说得每一句话都那样的尖锐,可却又暖心。
哥见我不反抗,怒火不再窜高,最后深沉地叹气:“怎么办呢?扶柳,哥没有请到神医……”
我轻扯着哥的衣襟,打断了哥的话语:“哥,我们回家吧!”
“回家?”哥喃喃道:“对,我们回将军府!”
我憔悴地阖上眼,低哑道:“不是回府,是回家,我想回江南了……”
“江南呵,有竹林,有温暖的春风,有灿烂的笑容……还有那么多的人,娘,哥,雨焦,雪君,霜铃,连大表哥也回去了……”安静地窝在哥的怀里,不见漫天大雪,不见猩红皇宫,亦不见洛谦……
烈马撒蹄,踏雪远去。
“扶柳……”低沉地叫唤在风中回旋,可惜我已经驰过宫门。
元昊四年,清明,雨纷纷。
几株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簇放在孤零零的坟头。
原来世事可以变化地这样快,年前还说笑的人,就短短几个月不仅阴阳两隔,而且坟头都已长出大把的花朵。
细雨绵绵,似丝线,断断续续,沾湿衣衫。
烧香,拜祭。
怅然长久,终了徐徐幽叹,掏出素帕擦拭起墓碑。从顶端的云饰纹开始,慢慢沿着刻字向下,李氏夫妻之墓。墓碑太新,并没有太多的灰尘,尚有细小的雕刻碎石留在刻缝中。
直到墓碑底端,我已经蹲坐了暗褐潮湿的泥土上,一时茫然,竟不知要做什么了。
“柳姨,雨下大了,我们回家吧,大夫说不能再着凉了。”一把青布伞撑开在我的头顶,遮住连绵细雨。一个小人吃力地举起比他身子大了许多的布伞,憨憨傻笑。
没想到盼走了铁面催药阎王哥,身边又多了一个憨脸唠叨小鬼。
我接过青布伞,认真道:“大顺,难道你就不想多陪一下爹娘吗?”
“想啊!”大顺也很认真地点头道:“大顺也很想多陪爹娘,可因此害得柳姨感冒,爹娘也一定会骂大顺!”
和他爹一样的直,我轻抚过他额前的稀疏黄发,肃然起身:“向爹娘道别,我们回府。”
大顺毫不含糊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上一大片泥土。
“再上三炷香吧!”我将点燃的香递给大顺。
大顺正要上香之时,突然斜窜出一双大手,夺过燃香:“应该由我来上香,毕竟他们全部是因我而起。”
大顺睁着圆溜溜的眼傻傻地盯着抢燃香之人,半天才叫道:“大哥哥啊!”
皇甫轩身着绣龙锦袍,贵气逼人。他拈香跪拜,一个程序不曾漏掉。
“他们都是平民百姓,禁不住晋王的一拜!”我牵起大顺的手,正欲转身离去。
人影快闪,皇甫轩已挡在我们身前:“三姨,为何不见柳大公子的陵寝,我还想衷心一拜呢!”
我微微抬头,眯着眼,打量起这位新任晋王。他非常适应官场,几个月下来,就能一开口抓住他人心中的弱点。在这个事件中,我最愧疚的就是柳风,不仅拉他进了纷争,还为此送了性命。
我撑着伞,继续慢慢前行,淡道:“大表哥遗愿,愿长眠海月岛,伴清风明月。”
“原来这样?”皇甫轩侧开身,为我让路:“三姨,有没有想过是柳大少爷自愿牺牲的呢?因为换做我,与其痛苦一辈子,不如一死或许还能让她偶尔想起我。”
生不如死?我一僵,怔在雨中。
“柳大公子死得并不遗憾!”皇甫轩继续道。
我直直抬眸,突兀说道:“我最近的生活很好,而且三年已过。”
在经历独闯金銮殿后,我一直在哥的监督下养病。虽然没有医邪,也无神医,但细细调养,终究还是有所好转。至于江南,早已物是人非,昔日的碧波翠竹林荒芜一片。
断肠请缨(十)
哥一月前赶赴边关,我院子前的拒人门神一离去,果然便有麻烦找上门。
皇甫轩并不打算放弃,依旧跟着我,徐徐道:“三姨,在这三个月内,我经历九次暗杀,大伤两处,小伤八处。全部都是太后的死士。”
皇甫轩语调异样平静,就像是他不是被谋杀人,而是主杀人:“可是,最近十天他们却停止了一切活动,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径直带着大顺走在泥泞土路上。
“对于一个将要送死之人,何必又要再费劲刺杀一遍呢?”皇甫轩自嘲道。
自封王诏书颁布后,朝堂中各股势力蠢蠢欲动,都欲将皇甫轩处之而后快。暗地刺杀我不清楚,但明里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的阻止,我还是看得见的。一月,春节团圆不能离开皇宫。二月,封王繁琐礼仪折腾一月。三月,晋王绶印尚在雕刻之中……终于,下了杀手锏。
可惜,我再无力插入其中。
“拓拨新汗领三十万铁骑陈列边关,战事一触即发。”皇甫轩开始变得兴奋起来,眼中有刀锋,那是军人嗜血的本质。“今日早朝群臣决议,给本王二万士兵,开赴玉门关支援骠骑将军共抗拓拨。”
抓紧了伞柄。三年,拓拨阳当稳了可汗,也清除了内乱。终于他展露了野心,开疆扩土,想要一统中原。
“洛谦,好一招借刀杀人,想借拓拨之刀斩了本王之头!”皇甫轩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阴狠:“可偏偏不让他如愿,我要大败拓拨,壮我军威!”
“愿晋王旗开得胜。”我淡道,转眼便要入轿。
“知道为什么他敢如此吗?”皇甫轩突然高声笑起:“因为二舅在玉门关只有五万士兵,即使在加上我的二万老弱散兵,是一定不敌拓拨的三十万精骑!”
伞柄突然从手中滑落,跌入烂泥,溅在我的素裙上,恰似点点离人血泪。
若无奇迹,必定是一场惨壮的杀戮!
“三姨,不为亲人,也请想一下无辜边民。”皇甫轩早已骑上骏马,奔驰而去。
百姓何其无辜,成为一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可是,我已伤痕累累,还能顾及天下众人吗?
大明宫,含元殿。
我再次立于其间,我不曾料过,百官更不曾设想。
无长公主的华美宫服,我穿着昨日清明素服,长发也只是用银钗绾成普通百姓夫人发式。
可气势不变,甚至比上次更加决然。
我傲首挺立,站在群臣之中,清声道:“听闻边关战火,瑞安不才,忧心边民,愿自荐请缨奔赴前线!”
群臣哗然,但我却看见了垂帘后苏婉一丝不轻易察觉的狠笑。
“长公主这般装束闯入金銮殿成何体统!”还是礼部尚书最先发难。
我不禁骂道:“百姓危在旦夕,你还关心自己的衣服!”
“瑞安素服请命,只为同样布衣的无辜百姓。”我环视众臣,眼神犀利,果然不少爱国大臣纷纷低首。
“长公主请缨精神的确可嘉,但是拓拨岂不要嘲笑我西华无人,竟要派女子征战沙场。”瘦高老头徐徐踱出,枯干的身躯和他的精神一样顽固。
还是忠心的徐子耿,我冷笑反问:“女子就不能沙场运筹帷幄吗?”
徐子耿惊愣。
我继续逼迫道:“当世军事名家是何人?”
徐子耿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老夫见过的军事奇才只有二十年前的无双公子朱泓,排兵布阵,无人可出其右。只是无双公子隐遁数十年,不知踪迹,如今西华将领只有无双公子的徒弟骠骑将军尚可一提。”
“长公主虽出自将帅世家,但未上战场,怕是只能纸上谈兵吧?”徐子耿的语气中明显的有了轻蔑。
我沉气含威,眉目间自然有了一股霸气:“人人都道:骠骑将军师承无双公子,领军厉害,所向披靡,但仍不及无双公子阵法无双,可知为什么?”
“因为无双公子虽收骠骑将军为徒,但却未为传衣钵,而本宫才是无双公子的传人!”我字字坚定,不容有疑。
“怎么可能?”
“无双公子的衣钵传人?”……
群臣皆摇首相觑,似乎是无法一时接受这个事实,堂堂的天下名士竟然将衣钵传于一名女子!
“确信无疑。”皇甫轩高喝,压制住了杂乱的议论声:“本王所学兵法并非骠骑将军所传,而是学于长公主!”
断肠请缨(十一)
这就是一颗惊雷,镇住了所有朝臣。皇甫轩在府内设阵防范刺客,短短几月之内就已名满京师,皆传言,晋王拜师学兵法于骠骑将军。
金銮殿内无人再出声抗议。
我再次面对傀儡皇帝,请命道:“瑞安请缨保西华平安!”
“不行!”严厉的驳斥声居然出自一贯温文尔雅的丞相,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从我一踏入含元殿就面色阴沉的洛谦终于开口。
他的曾经温柔如水的墨瞳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目光如刀,将我钉在原地。“女子不许上战场!”
我在倔强地反抗,无言无息。
清媚的笑声响起,来自沉默许久的垂帘后:“丞相何必要阻扰长公主为国立功呢?”
“议政多时,哀家也乏了,不如散朝吧?”帘后的苏婉已然起身:“长公主可以为哀家讲解一下兵法吗?”
“瑞安荣幸。”我回答道,跟上了苏婉的步伐。
留下了洛谦,还有错愕不已的大臣们。何时水火不容的苏家与上官家可以融洽笑谈了?
婉转来到太后寝宫昭阳宫。
苏婉屏退所有随从,笑吟吟地坐在我的对面:“你果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浅笑悠悠,捧起刚沏好的茶,惬意品尝。
“你不怕我下毒吗?”苏婉挑起长眉,阴恻问道。
“是啊,你的确无时无刻不想让我死,可是你不会蠢到这样杀我。”我盈盈笑道:“岂不是当着众臣的面把谋杀长公主的罪名揽在自己头上。”
“难怪啊,我上次杀你失败?”苏婉眸光流转,恢复明艳笑容:“长公主怕是终身难忘那红冠金蛇吧?”
我淡淡笑道:“当然,还要感谢太后让瑞安详细地认识了一种罕见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