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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在床的另一边蹲下,弯腰拿手电往里照,手电光柱在陆远脸上晃了几个来回之后,停在他右边。
“你右边那个鞋盒。”韩旭晃晃手电。
“怎么了,”陆远偏过头,右边码着三个盒子,他因为离得太近,看不清盒子有什么异常,“你手电别晃我眼睛了,我就看见亮光了。”
“第二个盒子上面没有灰。”韩旭的手电光落在一个红色的鞋盒上。
陆远不知道许佳音有写日记的习惯。
鞋盒里只放了一个日记本,陆远翻开第一页,日期是3月16日。这样看来,许佳音也就是在一个多月之前才开始写日记的。
正要再往下翻看的时候,韩旭按住了陆远的手:“别在这看。”
陆远抬起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合上了日记本。
他明白韩旭的意思,许佳音一直一个人住,家里很少来人,日记本完全没有必要藏得这么小心。而且,在出事前一个月才开始写日记,这怎么想,似乎都和失踪有着某种关联。现在所有的事都这么邪门,自然是不要在这看的好。
日记本被放进韩旭装设备的包里。韩旭拉开拉链,把摄像机往包里放,刚塞进去一半就愣住了,手上一抖,直接把摄像机扔在了地板上。
屋里很安静,摄像机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大,陆远和彭安邦都吓得猛地转过身。
“怎么了?”陆远一把抓住韩旭的胳膊。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转身就再也看不到韩旭了,转身看到韩旭还在,松了口气,却没松开手,他现在神经绷得很紧,韩旭如果不见了,他会自责一辈子。
“那是指纹?”韩旭指了指摄像机。
彭安邦用脚踢了踢摄像机,像是怕那机器会跳起来咬他一口,被韩旭这紧张情绪影响,都有点神经质了。摄像机还是躺在地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机身上一个灰白色的印子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我看看。”彭安邦捡起摄像机,看了两眼,抬头问韩旭,“你确定这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这灰白色的印迹呈椭圆形,很像人的大拇指的形状,如果用手沾上白灰,按一下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但让彭安邦吃惊的是,这个印迹并不是按上去的。
“烧的?”陆远接过摄像机,在印迹上摸了一下,竟是凹凸不平的。摄像机外壳是塑料的,这印迹非常像某种高温烤灼后在表面形成的。
“怎么可能,”韩旭伸手在那印迹上很快地戳了一下,“烟头烫也烫不出这效果吧,再说我弄设备的时候从来不抽烟。”
“这是拍哪个角度的机子?”陆远用手在印迹上比了一下,这如果是个大拇指的指纹,应该是面对着镜头,用左手按上去的。
“是……拍到人影的那个……”韩旭脸色有些发白,“操,不要了。”
他从陆远手上拿过机器往床上一扔,转身就要走。陆远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看到韩旭的态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过去拿了摄像机,放进包里:“好几万的机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要了啊。”
“给我。”韩旭又转身抢过了包。
“你要是膈应,东西放我那就行,事过了再拿去。”
“你别拿着,”韩旭叹了口气,“你身上怪事太多了,天晓得……我反正……算了,不说这些,速度检查,还有什么发现没,没有就走了。”
陆远笑笑,看着韩旭,突然很想抱抱他,还有什么能比有一个人肯为你担着危险更暖心的。
房里实在是没有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三个人在中山路上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去。尽管韩旭想让陆远继续住在自己那里,但陆远还是决定回19号。
他想见苏墨。
院子里有点黑。陆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在院里安个灯,如果晚上没有月光,天井里就会黑成一团,有了月光,却又显得很清冷。
苏墨没有在天井里喝茶,陆远有点失望,抬头往二楼看过去,却看到苏墨正靠在走廊的栏杆边看着他。
“有空吗?”陆远也没多客气,直接站在天井里就问了。
“没有。”苏墨回答得到是很快,淡淡的语气让陆远准备上楼的步子都顿了一下。没有?明明闲得在走廊上发呆。
“五分钟。”陆远跑着上了楼梯。
苏墨没答话,也没看他,还是静静地面冲天井靠在栏杆上。陆远也顾不上那么多,过去抓住苏墨的胳膊就往自己屋里拉。“我给你听点东西,你给我个解释,如果你还跟我绕弯子,我就……”陆远把苏墨按到桌子前坐下,开了电脑。
“你就什么?”苏墨对陆远把他强行拉进房间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说话还是淡淡的。
“我就杀了你。”陆远对苏墨这种永远悠闲而居高临下的态度有点恼火,在机箱上踢了一脚,把今天韩旭给他拷了那录音的U盘插上去。
“法医杀人?”苏墨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
“你要试试吗,”陆远把椅子转过来对着自己,手摸到苏墨的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和许佳音的失踪有着莫大的关系,却像猫捉老鼠一样耍着自己,“保证下刀又准又狠。”
苏墨没有说话,迎着陆远的目光,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悲凉,和陆远对视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轻轻问了一句:“让我听什么。”
苏墨的细微的表情变化让陆远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痛,就像是在一瞬间他体会到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松开苏墨,打开了音箱:“听得懂吗。”
那段女人的低语从音箱里传出来,陆远强压着这诡异的声音带给他的恐怖感受,紧紧地盯着苏墨的脸,他要看到苏墨听到这段录音时的表情。
苏墨出人意料的平静,录音循环了三遍,停下之后,他看着陆远:“想要我说什么?”
“这个女人最后说的,是不是你的名字?”
“是。”
苏墨的回答让陆远的心跳猛地加速了,这样干脆的回答,平静的神色,只能说明一点,苏墨能听懂,他知道这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内容。”陆远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血咒。”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停更一天,周日恢复日更。
周末要去订家具什么的……
27
27、27 回煞 。。。
庚申木年 二月廿九日
甲辰火鬼建日
招摇号木星,当之事莫行,相克行人阻,阴人口舌迎。
攀寐多惊惧,屋响斧自鸣,阴阴消息理,万法弗违情。
七太太被倒了的南墙砸死后的第七天,吴长风做好了回煞的准备。
之前请柳道长掐掐七太太回煞的日子,偏是这么一天,吴长风心里一直打鼓,怕这么个日子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殃榜倒是早就贴了出去,写了七太太的年庚,何时小殓,何时大殓,何日迎煞,斜贴在门上。其实吴长风倒是觉得,这殃榜贴与不贴,并没有什么作用,齐家早已经败落,人也死没了,族里跑的跑散的散,哪还有什么人需要避这个煞的。
但心里想归想,还是把该做的都做足了,将七太太屋里的摆设都按生前模样放置好,放了灵床,平时穿的衫裤放了一套平铺在床上,布炉灰,设祭品,一样也没缺。
布炉灰时,吴长风很仔细,不为别的,七太太的死蹊跷得很,加上手里那个还魂符,若是真有什么事,回煞这天就能看出来了。不少人只是想着,回煞便是逝者魂灵回到故居看看,找个念想,却不知道这回煞实在不是这么档子事,这煞是随着逝者一道回来的,布了炉灰就是为了看看,留下的是个什么脚印,所谓的布灰验迹便是这么个意思。
东西都准备停当,日头也落了下去。吴长风在七太太屋里点了灯,转身便离开了,烛火忽明忽灭地跳动着,几次几乎要灭掉了,却又跳了几下亮了起来。
回煞这一晚,屋里不能留人,吴长风细细检查了院里,这齐家已然没了亲眷,但保不齐有胆大多事的,怕藏在暗处等着看是个什么煞回了来,要闹出事来,他可担当不起。
四处检查停当之后,吴长风回了自己家。这个家早几年就由老爷帮着置办了,虽说吴长风一辈子心在齐家,也没娶妻生子,只从亲戚家接了个孩子养着,但十几年视如己出地养着,也算是有后。
老爷还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泽之。吴长风一直也没琢磨明白,这泽之的意思,也不是读书人家的孩子,从小野养着的,却起了这么个文气的名儿。
“林家的二丫头,”吴长风进门的时候,泽之坐在院儿里,手里拿着根竹竿子在地上一下一下敲着,“捡了双鞋回来,说是七太太的。”
“什么?”吴长风嘴唇抖了抖,七太太出事那天的衣物,他是烧干净了的,“小孩子家,不要瞎说,这是能妄说的事么!”
“就是七太太的,我见了,七太太上月还穿来着,绣着那种紫色的花……”泽之这话刚出来,吴长风的脸就白了。
这紫色的花,他们这里只有一种,就是吊钟花,因为只开在坟边上,都管这花叫鬼花。绣着这样花样的,着实只有七太太那一双,这鬼花锈在鞋上,确是谁也不敢的事。
“你看真了?二丫头穿了没?”吴长风转身就要出门,这鞋是万万留不得的东西。
“真真的,拿回来就穿着了。”
吴长风听了这话,扭头就出了院门,但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到对面林家嫂子哭叫的声音。他心里一沉,出事了。
跑进林家的小院子,就看着二丫头坐在院里的小凳上,正抹着泪,嘴里念叫叨着。
“这人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甘哪……这孩子当初也不是我让留着的……这养了许多年了,生说是鬼孩子……棺材里哪里有人哟……”
吴长风一听二丫头嘴里反来复去念念叨叨的,说的竟是七少爷的事!再看二丫头的脚上,真真切切穿的是那双吊钟花的鞋子,一时间眼前有些发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院里围了些人,这会都没了主意,只是喊着是上身了上身了,拉着就要往前冲的林家嫂子,却没一个敢动的。
正犹豫间,吴长风看到人缝里挤进来一个身影,向着二丫头冲了过去,伸手一把就把她脚上的绣花鞋给扒了下来,拿在手上。
仔细一看,这身影竟是泽之。
“你……”吴长风一时语结,看着泽之满不在乎地拎着那双鞋,说不出话来。
泽之拿着鞋,走到火塘前,手一伸,鞋被扔进了火里。
周围的人群里发几声惊呼,都知道泽之养得野,没成想能野到这个地步。
“什么鬼啊魂儿的,”泽之回过头来冲着吴长风说,“不肯走的,送走就是了。”
吴长风没顾得上回答,脸色煞白的只盯着他身后的火塘,那双鞋被扔进火里时,火苗子一下窜了起来,竟是绿荧荧的。
陆远坐在床上,看着苏墨。
苏墨也不避他的目光,就那么坐着也看着他。
说完那是血咒之后,不管陆远再怎么问,他也不再开口。陆远有点无奈,又不能真的把苏墨怎么样,于是就么着对视着,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才好了。
“你起码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咒你?”陆远咬咬嘴唇,面对苏墨这种你进我退,你不进我也退的态度,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敢。”苏墨笑笑,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
“这些和许佳音失踪有没有关系?我该怎么救她?”陆远不再纠缠血咒的问题,换了个方向,希望能从苏墨那里再得到些线索。
“有关系,你救不了。”苏墨回答,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远拉住苏墨的胳膊,看着他的脸:“她没死,对不对,如果没死,就不可能救不了。”
苏墨没回头,眼睛看着门外,也没甩开陆远的手,也没动,只是那么站着。陆远有点尴尬,也站了起来,但却还是抓着苏墨的胳膊。
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苏墨胳膊上传来的寒意,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现象,就像自己抓着的是一块冰。然而苏墨给他按摩的那一次,手上却是温暖的,这种变化,让陆远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的想法。
“你不会……不是人……吧?”陆远很艰难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傻得透顶,他松开手,等着苏墨嘲笑他。
苏墨回过头:“如果我说不是,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远没说话,闷闷地坐回到床上。
“这世界上是人或者不是人,谁能说的明白。”苏墨扔下这句话,向门外走去,路过六六的笼子时,伸出左手冲六六打了个响指,六六后退了一步,呲着牙冲他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血咒。
陆远躺倒在床上,这几天以来,许佳音的事似乎有了不少线索,却又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混乱,就像是放在眼前的一个线团,你能看到无数个线头,却没有一个你能解开。
他坚信许佳音还活着,以某种他现在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于某个空间里。但他找不到突破口,他找不到进入这个所谓“空间”的路,唯一能为他提供线索的苏墨,却闪闪烁烁地说一半留一半。
陆远坐起来,从桌上拿过许佳音的那本日记。
这是个很普通的日记本,不带锁,就是文具店里很常见的那种。他翻开第一页,许佳音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