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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舌头不等司马灰说完,就摇着脑袋道:“没听说过,这六指儿还带遗传的?”
胜香邻道:“你们两个别疑神疑鬼的胡乱分析了,不如先看看这些人是怎么遇害的。黑门中埋藏了楼兰古国的无数奇珍异宝,自从瑞典考古学家在地谷中发现这个遗址以来,就有无数境外探险队勾结土贼前来寻宝。这些土贼除了新疆大漠中的马匪。其中也不乏中原地区的盗墓者、江西或关东的憋宝客,甚至还有青海的掘藏师,无不蜂起而至。这些人多半懂得方术,都有积年的老手段,经验非常丰富,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带回地谷中的珍宝。咱们沿途看见无数枯骨,几乎都是这些土贼所留,可这地谷中空寂异常,除了少数几个区域存在气态衰变物质,并不见再有其它危险存在,这些土贼死的很是蹊跷,如果不能查明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恐怕咱们也会面临一样的结果。”
司马灰觉得胜香邻思路清晰,见事明白。果然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条地谷里环境恶劣,外部几乎没有生物存在。随着接近了地谷尽头的黑门,才有些沙鼠沙蛇在啃噬死尸遗骨,看来这遗址底部有水源的传说应当属实,使得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不高,能够维持人体正常呼吸,同时也说明这些境外寻宝者和土贼,死因并非窒息或吸入有毒物质,看尸骸间并无明显外部创伤,不像起了内哄互相残杀而亡。可这数十年间,为什么从没有人将楼兰古国的珍宝带出地谷?
司马灰完全想不出什么头绪,对赵老憋的情况也无法多作深究,只好动手翻看附近枯骨身边的背包,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三人搜寻了一阵,发现这具酷似赵老憋的干尸,与周围那些白种人骨骸,应属同伙,因为他们携带的背包相同,里面所都装的干粮、火油、木炭等物,也完全一样,应该是一支来自法国的探险队,他们雇佣了这位关东老客,到这大漠戈壁中来憋宝掘藏,背包口袋里都装了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匕首、玉石面具、玛瑙酒壶,也数不清有多少珍异之物,显然是已经得手了,却在返回的时候,突然全伙倒毙在了途中。
那具酷似赵老憋的干尸,可能是由于脖子上吊了一串“打狗饼”,虫鼠蛇蚁难以接近,才渐渐被地谷中的阴风化为了干尸,而他的同伙却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了。
三人越看越觉得事情扑朔迷离,要是中毒身亡,这些死者都没受过外伤,要是中毒身亡,尸骨不会呈现这种颜色,老鼠也不会在它们周围爬动,思来想去,无非只有一种可能——这十几个人的心脏同时停止了跳动。
罗大舌头觉得好奇,蹲下去捡起一柄黄金匕首,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了,他也不会鉴别古物,只学着样子,把在鼻子底下嗅了两嗅。
司马灰心想:“你吃饱了撑的,闻这东西干什么?”皱眉问道:“这东西能有什么气味?”
罗大舌头也不知应当如何形容,就说:“跟人民币一个味道。”
司马灰吓唬他说,以前常听人讲,在大漠滚滚黄沙之下,有座遍地都是金银珠宝的死城,误入其中的人们要是心存歹念,捡起了城中宝物妄想据为己有,就会被恶鬼缠上,晴天白日里也要飞沙走石。本来笔直的道路全都变成了迷径,将人活活困死在城中才算罢休,这些法国探险家和憋宝客死状极是古怪,可能也遇到了楼兰古国的神秘诅咒,罗大舌头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就得留神点了,可别舍命不舍财。
罗大舌头说:“你怎么又搞这套唯心主义言论?以我参加考古工作多年的经验来分析,这沙漠里有种虫子,它们死后变成了虫子干尸。一接活人的气息就会活转过来,专要吃人,这些法国人多半都是被木乃伊虫子,钻进屁眼里把人咬死了。”
胜香邻见这二人又开始练嘴皮子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要是宋教授意识清醒,他肯定能发现这些人的死因。”
这时罗大舌头又从地上捡起一顶鼠灰色的圆壳帽子。拍去上边的灰尘,对司马灰和胜香邻说:“这种帽子不错。比咱这又沉又闷的柳条帽可好多了,咱拿别的不行,拿几顶帽子总不算犯忌讳吧?”
胜香邻心想这俩人怎么跟拾荒似的什么都捡?她要过帽子来看了看说:“这是法国软木盔,前几年我在华侨农场。看到不少人干活时都戴过这种帽子。”
司马灰说香邻你还真识货,这就是法国的“Pith Helmet”,也称软木帽或软木盔,都是以上等木髓灌膜压制而成,非常轻便耐磨,透气和保护性能良好,适于丛林和沙漠等各种环境,近似于北越士兵配戴的草绿硬壳陆军帽,当年驻防在缅甸的英国军官。到野外狩猎就喜欢戴这种帽子。如果安装上风镜和矿灯,它所发挥出的勤务效能,绝非仅适合井下作业的柳条帽可比。
司马灰见那些法国人的软木帽,还在干燥的地谷中保存完好,就让罗大舌头多找了几顶,交给通讯班长刘江河擦干净了,分给众人替换笨重的柳条帽,又收集了枯骨旁散落的背包,找到里面装有火油燃料的铁罐子,以及法国人身上挎的猎刀,全都取出来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刘江河毕竟是部队上的人,他可没有司马灰和罗大舌头这一身游击习气,迟疑道:“大哥,咱们用外国人的东西这……这不太好吧?”
罗大舌头道:“亏你还是个班长,却跟个土包子似的,连这都不懂?当初毛主席去重庆谈判,不就戴的这种帽子吗?想当初我罗大舌头在缅北参加世界革命,那穿的是美国华盛顿牌军用胶鞋,专抽英国红牌香烟,当时我们缴获的罐头咖啡都堆成了山,好多人一开始并不习惯喝咖啡,觉得像中药汤子,可我一喝就喝上瘾了。后来我才琢磨明白,我爹以前在太行山抗战时,跟日本鬼子面对面甩大刀片子,身上从头到脚都是东洋货,后来部队闯关东驻扎到哈尔滨,又跟老毛子军官学跳交际舞,戴明斯克手表,穿貂皮大衣,住白俄罗斯小洋楼,吃苏联西餐,像什么红菜汤和罐闷牛肉,那都是要经常要品尝的,看来这在我们老罗家那是有光荣传统的,别忘了毛主席是怎么说,这就叫洋为中用啊。”
刘江河听得无言以对,他也想不出反驳这些话的道理,只好按照罗大舌头的吩咐,整理出软木帽,替换了风镜和矿灯。
司马灰则趁这功夫,在那具形貌酷似赵老憋的干尸怀中,掏出了几件零碎事物:先是一块纯金的法国怀表,精致非凡,拧满了发条还能接着用;另有个瓷瓶里装着黑色药粉;又有几枚暗红色的珠子,像是用朱砂混合雄黄制成;还有一捆“八蓬伞”,那是跑江湖的叫法,官名称为“火折子”,一般夜行人才带,也是最原始的“信号烛”;最后有找到个黑布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里面是本纸页泛黄的古旧册子,扉页都已残破不堪了。
司马灰是想找些能证明此人身份的东西,见有本古册,忙在灯下翻开看了起来,满页都是蝇头小字,配有离奇古怪的图画。仅粗略一观,也知其中所载,都是憋宝的方术和法门。等翻到最后一页,司马灰就觉脑袋里边“嗡”了一声,这身子就好像掉在冰桶里了:“原来这具遗体生前的身份,就是赵老憋本人。”
第三卷 黑暗物质 第一话 山窗
司马灰翻看干尸怀中的册子,见其中记录着种种憋宝奇术,每一页都配有插图,并有两句莫名其妙的口诀,多不是常人所能领悟的古怪内容。
谁知翻到最后一页,却是四页横幅折在一起。展开来依次绘着一个人牵了头牛,站立在峭壁边缘,向下俯瞰云雾缭绕的深渊;第二幅图是一幢简陋房屋,门厅从中洞开,里面又套了另一间房子;第三幅图是在茫茫大漠中,有一条死人的左臂;最后一页则是一片空白。
这些图画虽然透着诡异,但出现在憋宝人的册子里,也不足为奇,但四幅折页的起始处,却缀着两行小字:黄石山上出黄牛,大劫来了起云头。
司马灰看到此处,就觉眼跳心惊,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了,罗大舌头也吓得把个舌头伸出来,半晌缩不回去。
胜香邻觉得不解,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给吓成这样了?
司马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简略说了一遍,并强调自己不是害怕,而是吃惊,吃惊是因为感到意外,害怕则是给吓破胆了,两者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胜香邻接过憋宝古籍来仔细看了看,也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赵老憋早在解放前,就因勾结法国人盗取重宝,丧命在地谷中了。而1968年,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又在湖南长沙遇到过这个人。当赵老憋临终之时,曾叮嘱二人记住两句话。现在看来,赵老憋似乎早就知道司马灰今后会在黑门下见到自己的尸骨,才特意留下两句莫名其妙的暗语,但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亡两次?
胜香邻毕竟没亲身经历过这件事情,也无从揣测,她问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如果眼前这具干尸就是赵老憋本人,那被你们埋在螺蛳坟下的死者,又会是什么?”
司马灰想了想说:“我看当年出现在长沙黑屋的赵老憋,不会是鬼,因为孤魂野鬼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处走。”
罗大舌头一拍大腿:“他要不是个活鬼,指定就是在里得了道行的老黄鼠狼子!”
司马灰摇头道:“你哪只眼看过黄鼠狼能变成人了?我看埋在黑屋乱坟岗子里的赵老憋,即不是鬼,也不是人,而是某种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像埋藏在黄金蜘蛛城里的幽灵电波……”
罗大舌头说:“那玩意儿也够吓人的,可你们不是说幽灵电波仅能重复死者的记忆,从来都不具备主观意识吗?我看赵老憋可不像啊,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死模样,况且有血有肉,怎么瞅都是个老黄鼠狼子变的。”
胜香邻说:“你们也别乱猜一通了,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到长沙郊外的坟地中穴地验尸,真相自会水落石出。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赵老憋为什么会让你们紧记这两句暗语?又与这本旧书中的几幅图画有何关联?”
司马灰竭力回想六年前的情形,如今只能假设赵老憋确实死于此地。而在长沙郊区出现的仅是一具换壳的行尸,他挖掘“雷公墨”未成,又被老坟里的阴火烧得魂飞魄散,那才真是彻底死了。但临终前留下“黄石山上出黄牛,大劫来了起云头”两句暗语,肯定事出有因,多半是为了让司马灰等人注意到最后几页图画,看这画中内容离奇难解,一定含有某些重大秘密的“提示”。
罗大舌头不以为然:“赵老憋小肚鸡肠,没安什么好心眼子,多半故弄玄虚而已,他要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还能在阴沟里翻船?”
司马灰则认为赵老憋虽然有些不近情理的怪僻,却仍是个深藏不露的奇人。但这世界上是门就可以关闭,唯有死亡的大门永远不关。赵老憋本事再大,等限数到时,也难逃一死。不过就算是赵老憋洞悉身后之事,特意留下这本谜一般的憋宝古书,司马灰也完全看不懂其中传递出的出任何信息,只好同那些零碎物事一同带在身边,看今后是否能够应验。
再看尸骸间再没什么线索可寻了,司马灰就同罗大舌头倾倒火油,焚化了赵老憋的遗体,然后回到担架边,查看宋地球的状况。
宋地球头上伤重,虽已止住了血,奈何没有足够的水来清洗伤口,又导致有些感染发炎,整个人发着高烧,口唇干裂,头上滚烫,身上冰冷,裹着毡筒子躺在担架上,处于昏迷状态,完全没有了意识。
司马灰先前见到附近那些土贼死的蹊跷,凡是进过黑门的人,出来就会倒地暴毙,死因一概不明,他在没想出稳妥策略之前,并不想冒然行动,但是一看宋地球伤情严重,只有尽快找到黑门下的水源,才有一线希望保住性命,也就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他让众人稍作休整之后,便抬上宋地球的担架继续前行。
这条深邃的地下峡谷,全部被流沙包围覆盖,很难想象这冰冷生硬的地底,就是古楼兰先王“安归摩拿”长眠之处,高耸的悬崖绝壁,被挖成了巨大的岩洞入口,但走到“黑门”深处,却始终没有见到雄伟华丽的地下宫殿,只有宽阔恢宏的俑道不断延伸向下。
司马灰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仿佛随时都会惊动地宫中沉睡的灵魂,不时有沙鼠在墙缝里来回爬动,有的体形比猫都大,见了人就呲牙尖叫,然后扑到脚边乱咬,只能用步枪的枪托加以驱赶,终于穿过了地下岩山。
洞口外是在一片从绝壁上凸出的石台,这座石台三面悬空,距离地表深达三四千米,附近满目漆黑,形成了一个孤立的“山窗”,身后峭壁千仞,临崖向周围俯瞰,但觉阴气逼人,深不可知。
众人不得不停下来寻找路径,罗大舌头按着头上戴的“Pith Helmet”,探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