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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盯着那艳慑天涯的丹株不动。
秀帛打量我半天,问秀锦:“秀锦,你是说要把孤宠给……”
秀锦笑笑,径直朝那丹株走去,一个翻身便单臂勾住险颠一角,伸手便要摘来。
“住手!”我与秀帛竟异口同声喝道,而后各自惊讶,又都看向秀锦。
秀锦迟疑,暂没有下手,又扭过头,道:“这东西与他有缘,本就该给有缘人。”说完,巧手一敛,那碗口大的红香便捻于掌中,随轻盈的身子飞落下来。
秀帛绷着脸不再多话。
秀锦走过来,看看我,道:“这花叫‘孤宠’,非遇极日极月极时才开,能祛百毒、养根本,收天地冥气,更使体肤长久不衰,人亡而不败。今日你在此遇着,便应了那‘孤宠迢迢难期,若妍一字为缘’的宫令,而今你可拿这个化解身上的残毒了。”
抬头看着秀锦手中的丹株,我竟还能僵着身子起来,只是动作万分狼狈:“孤……宠……”声如弱烛,若有若无,风欺我,遍卷残音。
于是,吸气、默然,向天问:孤宠?
“孤宠?”陈松的身子随马车一颠,眉头也皱了起来:“可是平鸿宫传说的圣物?”
我微微一诧,回过神,问:“你怎么知道?”
陈松笑了:“不过道听途说,本来以为是骗人的玩意儿,没想到竟真有这东西。据说,那是好几朝以前……”刚说到这儿,马车突然停住。
我身子稍震,忍不住挑帘,向那护卫长滋问:“又怎么了?”
“七少爷……”
不等护卫长说完,我的眼神却凝住了:“哑仆,你怎么在此?”我不解地问。
哑仆满脸是汗,不知是怎么来的,浑身上下脏的厉害;见了我竟有些压不住的欣喜,又跪下磕了个头,便疾步走来;可未到近前,却被两个护卫拦住。
“你们放他过来,不碍的!”见状,我忙吩咐道。
哑仆再次上来,从怀里抽出封信递给我。
我略一停搁,接过,打开细看。
原来这哑仆——算了,既然裘瓮澈都为他求情——于是我思量片刻,叹口气,道:“好吧,你既愿跟着,那就跟吧;不过……”
跟着我,你可不一定能安享太平。
哑仆立时显得局促,一张丑脸抖了抖,红的不见本色。
我只得作罢,见他两手空空,又问:“你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哑仆摇摇头;我却点头,道一句“也好”,便催促众人,又往郡州、均赫王府去了。
“七少爷?”新来的丫头碧桃在屋外叫了一声。
“什么事?”我头也没抬问道。
“休维寒休先生在外头求见呢。”
我这才停了手中的书信,回身看去:“休维寒?他不是跟王爷去长都见驾了吗?”
“休先生说他辞了官,所以早回来了。”碧桃垂首道。
“那你先请他到中堂坐坐,我一会儿就去。”
“是,七少爷。”碧桃答着退下了。
我隔窗、看她直出了院门才一溜烟跑了,终究觉得有些好笑。
回到“均赫王府”已经一个多月,又快到盛夏时节。
千云戈几乎造了个一模一样的“销云阁”给我,只是他自己却一直没有回来。
只不知,他跟下人们交代过什么,众人见了我都像见了判官似的,顺从固然顺从,可实在无聊透顶。
郡州——总归不比长都繁华,但也是西南重城。只是没了昔日的旧友和那些相邀相乐的时光,认识的不过几个王府老人儿,于我多少有些寂寞。
不过,好在寂寞中我倒开始筹划着自营些生计——箍弄古玩字画。
郡州虽稍偏,文士风气却重,我若开了行当,得利还在其次,主要是、又能交上几个彭舆昊之徒作朋友。
这事我只在信中对彭舆昊说过,他却问,有千云戈还不够吗?
答是:并非不够。
我们多少磨难都经过,彼此分量如何早有定数;但过去一年的桩桩件件、也越让我明白,人和人的相处同样得需松快些,太缁缕必究只会更伤了大家。
一如我的心重刻薄、一如千云戈的霸道自负、一如我的多疑刺探、一如千云戈的擅妒好怒,极至是太易碎的东西,我们偏想守着心里的人长长久久一辈子。
我不敢说此前那些生离死别是否敢再过一回,但仅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让我看他受苦、或让他凭我落难,我们都承担不来,所以为这份厮守,必得学着妥协包容。
另外,我们此生都已做不成寻常人,所以也无需强求,依旧我是原来的我、他是原来的他,顺其自然、适其本性,也不违背天意和彼此的情意了!
23
“休先生,到底是、要到朝堂外去寻自在了?”我把着个朱玉屏扇赏玩,悠然道。
想起几次和休维寒相见,都是各藏阴谋,从未像今天这样惬意过。
休维寒摇摇头:“谈不上什么寻自在,不过不找麻烦罢了。”
我忍不住笑了:“也有让休先生怕成这样的麻烦,那我得听听、到底是什么了!”
“销魂——”休维寒看着我,目色温煦。
销魂——呵呵,倒是休维寒第一次这样叫我。
“王爷大概再有五六天也回来了——我本想让厄澜一同在郡州安定下来,可还是觉得……”
我对上他略有窘色的脸,揶揄道:“这也不用跟我说,哪有儿子管娘的,倒是送出去的娘亲泼出去的水,休先生跟娘商量就行了!”
休维寒愣了一刻,竟有些恼羞:“这……我跟厄澜……我们根本……”
我不怀好意地等他出糗,他倒不说了,于是眼神一转,又道:“休先生到现在都没娶亲,不会还是个……”
“销魂!”他喝了一声站起身来。
好玩儿!也有让休维寒惊惶成这样的事,以后拿捏住他,倒可占多少便宜。
休维寒又平静下去,落座,面无表情道:“若说,真有什么非让我躲着的麻烦,你必是第一个!”
“哪里哪里,休先生抬举我!”我敬谢不敏。
休维寒又看我片刻,眼神沉着许多:“销魂,你就没什么要问我、问王爷吗?”
“王爷和休先生就没什么要告诉销魂吗?”
他无奈地笑了,默念:“你哪里像厄澜的儿子!算了,我不多说,有什么你还是去问王爷——我这就先去了。”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休先生!”我叫住他:“你和娘还是要落居广陵?”
“是,厄澜在那里住的习惯,离郡州也不远,闲了往来一下倒很方便。”
不远,这便是我此生与娘亲最好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能太近。
于是了然点头,我又问:“休先生这是要回去见我娘吧?什么时候动身,我也好去送送!”
“罢了罢了,你不刁难已经感激不尽!”休维寒服输般抱个拳,而后道别离去。
我算计着千云戈回来的日子,叫人把府上收拾了,又在外面买下座不大的别苑,只带了哑仆一个、并些自己的东西,便搬了进去。
接连几天,也一直忙着开珍宝苑的事,满郡州跑了个便,一来选铺子,二来联络行家,三来借机认识一些同道朋友,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这日晌午,我正在城南书院街的泊舟馆里、与几个士子讨论一回魏晋书法,正在兴头,馆外突然一阵吵嚷。
大家稍停,决定歇息片刻把那骚扰捱过去,哪知四五个官家打扮人突然闯了进来。
士子们都慌忙站起身,簇成一堆,我在人群中向外望去——为首的,可不就是那盛气凌人的均赫王爷。
我也不言语,只等他在人群里搜寻——看见我,冷哼一声、攒着脸便过来了。
“销魂公子,别来无恙啊?”他咬牙切齿道。
“托王爷福!”我娇笑。
“哼!不敢!有劳销魂公子府上坐坐,本王有事请教!”千云戈丝毫不客气,听着是请,可分明就是在威迫。
我目色一敛,变得冷然:“恐怕今日不便。”
“销魂你……”千云戈要恼,可终于压住、闷声道:“本王诚意相求,请公子赏光……”
见他退步,眼神一转、我也懒得刁难,于是叹口气,道:“既如此,我怎么好拂了王爷盛情。”
在场众人看着我俩说话,早吓得傻在一旁。
“那就有请吧!”千云戈示意随从让开路,我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一直候在门外的哑仆见了我,正要上来服侍,千云戈已经死拽着我胳膊向大门口走去。
哑仆见势不妙就要追来,我使他个眼色,他不知所措地跟着,却是不敢妄动。
千云戈三两下把我塞进马车,哑仆终于奈不住,吭哧数声上前寻我。
我挑开帘子道:“哑仆,你先回家!”
“滚!”千云戈一把推开哑仆,上了车,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响声渗人。
哑仆倒在地上,终于被我放下帘子隔距。
马车左右拐了几道弯儿,而后、便向均赫王府飞驰而去。
看得出,千云戈现在极想把我狠劲儿揉捏一番。
然而,算他“进益”,进门半天,仍只是绷着身子——尽量不手脚乱晃、尽量不走来走去、尽量不吼声雷响。
“你到底又闹什么?”他的话几乎变成哀求。
我心中暗笑:王爷宝贝儿,爱极了你这明明气极、却又不敢对我发泄的样子。
算我坏透了,却是你亲自选的,所以——别怪我装作无辜、并且问:“我闹什么了?王爷不看看是我在闹还是你在闹!”
“你——”他前进一步,凶相又多泄漏一分:“你倒是为什么要搬出去!”
瞟他一眼,我仍板着脸:“那王爷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搬出去?”
“你住口!”千云戈挥臂、拨掉个宝昭瓷的垒花梅瓶,星星红屑撒了满地,一副风雨初虐的险象;“你敢再叫——敢再叫——”
“叫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不是你的王爷!”
“王爷……”大约是听到碎响,碧桃不知好歹地走了进来,见到这番光景、早吓得说不出话。
“滚!”又是一声——
可怜的双斗玲珑盏……
可怜的几天都会做恶梦的碧桃……
我侧目凝视千云戈,心想:点到为止,不可太过。
于是缓和一下,我倒像累了似的坐上玉椅,努力寻找个舒服的姿势,而后道:“好好,你不是我的王爷,你是我王叔嘛。王叔息怒,销魂知……”
“销魂!”千云戈突然哀怆一声,鼻音中带出伤痛的腥弥。
我所有的戏弄立时胎死腹中,瘪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你是要我怎样才肯罢休!”怔怔然,千云戈眼中竟蓄满了泪水。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三思着刚才的经过——天,我说了什么把你难过成这样。
不敢注视他,却是心虚地起来,诺诺道:“千……云戈!”
千云戈不解恨地候着,终于深吸口气,走了过来,拉住我问:“不气了?”
眉一吊、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怪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便暗中与皇上合谋;皇上小子对你做的事的确该死,可这回,沼仓国趁我失势竟强我叛国,多亏他里应外合才救了我,况且——”千云戈说着,不禁失起神来。
我总算明白了那时 千云戈叫陈松来的目的和这前前后后的玄机——原来,如此。
叹口气,他继续道:“这回皇上又分我朝中四成兵力,要我镇守西南,这是他大度;他有意与我分羹天下,我又如何不帮他?再说,我不帮他,就是帮沼仓,我千云戈再谋逆、也还不至到卖国、反了自己祖宗……”
“别说了!”我忙打断他,“我不是为这个气你。”
千云戈迟疑地看着我,眼神恍惑不定。
我抬头对上他瞑邃的眸子,痴一刻,问:“千云戈,分开的日子,你可曾梦见过我?”
他一怔,竟有些笑意:“你问这干什么?”
我用力拉住他,固执依旧:“你告诉我,你梦见过我么?”
千云戈低下头,轻声道:“梦过。”
“经常梦吗?”
“嗯。”
心里一下豁亮起来、如有所悟:“我也是,特别是昏睡那段日子,我好像天天梦见你、夜夜梦见你;你信吗,那梦就跟真的似的,我真的摸到你了,我还闻到你头上龙骨簪的香味,真的……”说着,我轻轻卸去他的头冠——
果然和梦里一般,早生华发……
“我知道。”千云戈捏住我的手,慢慢十指合拢,把我包裹。
可弥漫心头的却不是指掌间传来的温热,反是浴火般的痛苦难捱,我追问:“可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那地方冷极了、空极了,我每天像死了似的,因为什么都没有——你知道什么都没有,就个行尸似的一刻不停捱着是什么滋味吗?”
“我……对不起!销魂……”千云戈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心有余悸地不停安抚。
我心里已经笑了,没有怪你,我爱;只是憋着口气,想要发泄而已。
我尝到了寂寞,知道了苦味;我看到了天地失色,透悟了承宠之孤极、美极。
然而,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