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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认赵玄哲的字迹,知道他至少写信前尚且安好,没有被山匪一刀了结,心中轻松不少,再仔想,脸色却是一白:「孙伯,那个送信的人呢?」
「老奴刚接过信就跑了。」孙管家看九王一会喜,一会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如实答道。
「跑了?」九王脸色又沉下去,「五千两银子倒是没什么,但这封信没头没尾,既没说怎么送,又没说什么时候送,连送到什么地方都没有说,我倒是怎么赎回五哥啊?」
这其实怪不得盘锡山的匪徒,他们本来就奉行劫财不劫人的原则,赵玄哲上山是意料之外,他们没打算过要绑票勒索,更没有勒索的经验,只是在赵玄哲的坚持下才打算碰碰运气,只是这些匪徒大多出生贫苦,连会写自己名字的都几乎没有,所以只好交由赵玄哲自己全权处理。
当然,这其实也怪不得赵玄哲,他毕竟是第一次写勒索信,而且被绑票的是自己,匪徒却都不相信他有做肉票的价值,一时郁结,当然管不了那么多。
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缘故,九王免不了郁闷不已。
「那个……其实王爷……」孙管家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其实……五爷走的时候,偷偷塞给老奴一个锦囊,吩咐老奴,如果到了危急时刻就交给王爷……」
九王猛回头,一双眼瞪圆了盯着孙管家:「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交出来,五爷被山匪劫走那天你老糊涂了?」
「这个……」孙管家吞了吞吐沫,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五爷还吩咐,这个锦囊能不拿出来最好还是不要拿出来,生死攸关,万不得已才能交到王爷手里……」
「好了,好了!现在可不是危急时刻,生死攸关,万不得已吗?」九王不耐烦地一手从孙管家手里一把夺下锦囊,拆开,拿出里面的白色绢布在手上展开,突然盯着上面的字迹怔在那里,脸色青得都快要绿了。
孙管家于是好奇地凑上去,亦是当场僵在那里,只见白绢上赫然两个大字:「曲微!」
曲微是什么人?
世传此人承袭母亲天下第一美人之色,貌美绝伦;但九王绝对相信这个家伙最恨人们常将他当作女人。
世传此人少年得志钦赐安亲王衔巡江南斩贪党冷厉决然;但九王绝对清楚这个家伙十二岁就许下了「要当天下第一大贪官」的宏图大愿。
世传人集三千宠爱一身与英桓帝赵玄哲琴瑟相携;但九王绝对相信他五皇兄是他的,这家伙就是来闹场的。
世传此人于英桓帝驾崩时殉葬皇陵悲情可媲『长恨歌』自此成千古传奇;但九王……「我呸!我五哥活得好好的,他当然也还健在,还拐了我六皇兄,现在在燕北王府逍遥自在着呢!」
孙管家汗流不止:「王爷,九王爷,息怒,千万息怒……」
天哪,九王和曲微哪次见面不是闹腾个玉皇大帝换阎王。难怪五爷交托锦囊时,神情万分凝重,难怪说什么除非是危急时刻,先死攸关,万不得已才能交给九王,却原来留下这么个火药桶让自己来炸。
九王爷果然丝毫也听不进去:「孙管家,你说曲微那个臭小子是不是跟我们赵家有什么过节,没事就阴魂不散缠着我们几个兄弟。」
这种时候,说真话和说假话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孙管家很聪明地没有回话,只颤着声音问了一个相对实际的问题。
「那……王爷,究竟还要不要找他?」
【第九章 风华记Ⅳ】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日子,很幸福,很平静。燕北王赵玄与曲微这日正在府中品茶下,忽幸南疆来使。
曲微大惊,惨叫一声,爬起来就要跑,却被赵玄庭一把抓住,笑道:「南疆六使,你跑什么,难道是瞒着我做了坏事,怕被捅出来?」
曲微做出委屈的表情:「哪有的事,我冤枉!」
「真的没有?」赵玄庭挑了挑眉毛,言下之意,他极度不信任。
「真的没有!」曲微答得斩钉截铁。
「好!我相信你,你现在坐在我旁边,等使者来了,我一定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不管南疆出了篓子,那都绝对不是你捅的。」赵玄庭很温和地按着曲微的肩膀把他压在椅子上。
「可是……」
「怎么,或者你想坐在我腿上?」
「不,我不……」
「啊,你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
「放心,等不了多久,南疆的使者就要到了。」
「啊──」曲微惨叫一声,一张脸顿时垮下来,「玄庭,我有错,我坦白,麻烦你让我躲一躲,南边那个活死人向来小肚鸡肠,上次我写了封信,恐怕是把他整得不轻,这次怕是遗人来报仇了,这具体情况我们日后详谈……」
玄庭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你怕什么,他再神通大也不过一个平常人,这里是燕北,我在这里,还能让你吃亏了不成?放心坐着,有什么事我帮你挡着。」心中却暗自赌了一口气,曲微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就独独怕了他,便存心要当着曲微的面,杀杀那家伙的气焰。
然而出乎曲微与玄庭意料之外,南疆使者似乎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老实。
一进六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燕北庄王爷,属下此番奉南疆之命,有一封信要交由王府微主子过目。」然后便退下了。
曲微接过信,展开信纸,心中多少有些困惑,九王?九王素来就是看他不顺眼的主,却不知今日怎么会写信过来。待看了内容更是张大了嘴巴:「九王爷要我尽速过去南疆一趟,有要事相商。」
这下连玄庭也奇了:「好好的,这么远居然痛宗去南疆,那两个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曲微若有所思,终于有些犹豫地看向玄庭:「只怕那边是真有了什么棘手的事,若不然九王爷不至于……玄庭,我想我曘好还是去一趟。」
玄庭叹了一口气,拍拍曲微的头:「做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我和那人的恩怨早就了结了,但他却是你朋友吧,既然你的朋友有难,我难道会逼着你袖手旁观?」
曲微灿然一笑:「我知你决不会拦我。」
玄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快去让他们收拾收拾,我去宁国公府上交代一下政务,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去南疆。」
「咦,你也要去?」曲微惊声问。
「你一个人去见赵玄哲,我怎么放心。」六王玄庭说这话时的酸味连自己也闻到了,只是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
这一日,尽管主子这一个月来一直心情不佳,但是南疆王府的下人们都不由因燕北新到的客人兴奋起来。
燕北王赵玄庭自年轻时在几位皇子中就最是英挺潇洒,后来又莫名销声匿迹了整整七年,是以民间关于他的传说也极为丰富多采,而今日他身边那伭容姿绝艳的灵修少年更是为先前的传言蒙上了许多绯红色彩。
「燕北王失踪这七年怕是都与这少年在一起吧,还真是个痴情种子,连王爷的身份都不要了。」
「他们现在能得到朝廷的默认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这样的少年,便是貌美女子也要逊色三分,也难怪燕北王只羡鸳鸯不羡仙。」
「哎?你们看见他手里提的笼子了吗?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不太清楚,大概是什么可爱的宠物吧。」
「……」
府里人议论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真正知情的孙管家正缩在一边直流冷汗。
南无阿弥陀佛,刚走了一个前皇帝,来了一个安亲王,两个都极尽番天覆地的本事,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以后的生活会异常惊天动地。
就在孙管家暗自呼天抢地的时候,九王已经迎了出来,远远看见么,互相见礼,接下来便直接跳过曲微,注意到了曲微手里的笼子。
「这是什么?」九王瞪大了眼睛,「曲微,你送礼我不反对,但是送一只鸡过来也未免太吝啬了吧!」
「好久不见,你倒是没什么长进,连鸟和鸡也分不清楚。」曲微的毒舌,其威力不下于赵玄哲。
玄庭见状慌忙打圆场:「九弟,这是微儿养的鸟,原来都是叫雀儿,后来微儿见它会飞了,长大了便改了名叫凤凰。」
凤凰?九王的五官差点拧在一起,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到一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曲微的凤凰不如鸡。
恰在此时,凤凰异常高傲地啾啾叫了两声,九王紧皱眉头,实在是宠物多像主人,曲微的鸟和曲微一样令人厌烦无比。
「对了,九弟,你怎么大老远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吗?」玄庭问道。
九王深深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先进来吧,待奉上茶,我慢慢再与你们说。
*****
「和亲?他?」南疆王府客厅里,玄庭和曲微很有默契地同时怪叫一声。
九王郁闷地没有答话,曲微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东汉年间,匈奴猖獗,李广打了一辈子,卫青又打了一辈子,偏偏都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结果呢,昭君嫣然一笑,遂天下太平。我认识玄哲这么多年,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功用。呵呵呵,以一己安危换天下太平,你何不就随他去了,也是一段千古佳话。」
九王爷见曲微在这节骨眼上还说风凉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无奈毕竟是有事相求,当场不得不忍下来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曲微,你这万年祸害,满肚子除了水还有什么?王昭君一个宫女,选中后也不过封了个公主,你见过哪朝哪代,和亲时大大方方送个皇帝过去的?」
……曲微抬抬眉毛:「那倒也是。」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说这么多……玄哲他……人呢?」玄庭突然想到。
「对啊,他人呢?」曲微赞同地点点头。
四只眼睛一起盯向九王,九王一楞,紧接着面色又黑了一分。
「哈……」玄庭干笑一声。
「哈……」曲微跟着干笑一声,「该不会是已经……已经嫁……过去了……吧?」
「当然不是!」九王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把他叫出来,叫我们千里迢迢跑来商量对策,他这个当事人干嘛躲着不出来,羞的和新嫁娘一样,他是不是太入戏了点啊!」玄庭有些不满。
「人不在这……」九王低声道。
「什么?」曲微怪叫道。
「我说人现在不在这!他在去羯罗途中被土匪抢上山了!」玄钰黑着脸吼道。
「哈?」曲微和玄庭面部肌肉同时抽搐起来。
「怎么……会这么容易,那个羯罗可汗这么不济,连人也保不住?」曲微徒劳而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因为是里应外合……」九王的声音越来越低。
「里应外合?」庄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是说……赵玄哲他,认识那些土匪?」
九王郁闷地摇头。
「那是羯罗有人不希望他过去,所以和土匪勾结?」
九王继续郁闷地摇头。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叫里应外合?」玄庭听得如坠五重雾中,不耐烦起来。
九王没有吭声,很郁闷地把脸撇到一边。
曲微却深吸一口气,转向九王道:「我大概明白了,我来说,你只管点头摇头就好!」
玄钰点点头。
「玄哲说如果他不跟羯罗可汗走,恐怕羯罗不会善罢干休,借机起事,对不对?」
点头。
「但是玄哲和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羯罗王带赵玄哲走,对不对?」
还是点头。
「于是玄庭就想了个办法,假装跟西岭王走,让你带人冒充土匪在边境把他劫回来,这样就不关你们的事了,而羯罗愧对你们,也不好声张对不对?」
依然是点头。
「结果,你这个假土匪还没动手,真土匪却出现了,而且玄哲和他带过去的几个人误以为真土匪是你这个假土匪,就傻乎乎的、高高兴兴地跟着真土匪跑了,对不对?」
九王沉默了,玄庭也沉默了。
「哈哈哈!」曲微沉默半晌,突然仰天狂笑三声。
「笑什么?」九王呕气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曲微很欠扁地回答。
看着曲微好整以暇的表情,如果不是庄王在场,九王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家伙掐死。
*****
南疆的夜,寂静而温和,九王独自在庭院里。曲微,玄庭,故人的到来本就已勾起许多思绪,何况他人成双成对,自己却是形单影只。
「你很担心他?」一个声音传来,九王回头却是曲微,脸上难得没有嘲讽笑意的曲微。
「你来做什么?」九王问。
「我来还你一个人情。」曲微笑道,「一年前,禁城那一夜,我们都以为玄哲死了,而我第二日就要殉葬帝陵,那时我也在等一个我知道等不到的人,当时我很害怕,所幸有你陪我共醉。」
九王笑了笑,他也想起了以前,原来不过一年的时光,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