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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仙踪林,还是在燕钗峰和我别离,他总是一个人轻描淡写地承担一切。也许我们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也许别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人,但是我想,我的感情绝对不会少于我身后幽幽叹息的人。
也许会是成百上千年,但是我会一直等下去,甚至于像燕钗峰的七情仙子一样,生生世世去追寻那个人的轮回。
眼泪很快就被发觉。
凤阿大人的孙子抬手掩住了我的双眼,他嗓子微微喑哑:“滟滪,怎么办,我好像把你弄哭了。你还是不喜欢我吗?那个叫做钟子期的人,真的就那么好吗?无论是我为你在这里困守了几百年,吸收父母的法力也好,还是我去夺回魔界之主的地位也好,你还是不喜欢我吗?我”
我抓住他的手,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是眼睫不断颤抖,从来没有那么软弱过,眼泪一直掉下来,没有停歇。
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试探般地问道:“你根本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不对?”
那语气,俨然有一丝阴沉。
第七十五章 苍梧谣
“你根本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不对?”
这一句话顿时叫我僵住,已经发现我是替身这件事了吗?果然我还是不适合伪装。被发现了,多半是死吧。
凤阿大人的孙子显然察觉了我的不自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便静默了下去。
难言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这一切才好,毕竟在他们这些随意把我抓来抓去的魔眼中,我很可能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替代品,玩意儿。我不可能自恃一副相似的样貌就以为有什么对话的资格,如果一份感情落魄到在肉体的相似上寻求慰藉,那么他何苦要自己画地为牢这么多年?
“我知道老头子不靠谱,但是我和他有过约定的,会抹掉关于我的一切,除非你自己恢复记忆,绝对不强迫你来找我的。”他斟酌了一番语句,轻声对我说道。
“对不起小凉玉。”
那最后一个熟悉的字眼落入我的脑海当中时,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也真心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意识完全放空了,难以消化我刚才得到的讯息以作出应对。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居然更加清醒了,甚至于树影的摇动,昆虫的嘶鸣,光影的转换,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我的神识范围中。我的人格就像是被生生切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茫然无措,另外一个部分却清醒得可怕。
身体的本能毕竟还是那里的,我听见自己用非常恐怖的语气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小凉玉,你还记得吗?我是郁孤然,你的师兄。”
他抬手,不再掩住我的眼睛,轻轻在我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凤阿大人没有强迫我来魔界,是我自己来的。”
“什么前世今生,我也全然不知道的。”
“只是郁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死呢!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呢!”
我睁着无神的双眼,直直瞪着虚空当中的某一个方向,口中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那话毫无条理,根本就不存在理智。
我绝不相信也绝不承认,记忆当中的郁小师兄是面前这个一身黑色羽衣的魔界之人。如果他只是死了,我可以像七情仙子那样,用一生久久地回忆他。可是他话里话外都表示着,他出身魔界,地位甚至不亚于魇魔。
我想起香附村,那团绚烂耀眼的狐火,那对殉情自杀的夫妇,那个血流成河的村子,那座生灵涂炭的灵山。因为魔界的阴谋,我的双手浸满了生灵的鲜血,我用上了曾信誓旦旦绝对不会轻易使用的阴毒手段。
那些入了魔的鸟兽,一个个失去了生命的性灵,那些生长多年的草木,只能任凭发了疯的野兽妖兽摧残。我再清楚不过了,那座可以称之为乐土的青浪山,恐怕永远也不能恢复到以前那物阜民丰的盛景。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了妖狱峰的镇邪仙君对于作乱妖物的深恶痛绝的。
这么多年来,我在爹爹的教导下,学会了虚伪,藏好了懦弱,我把对生灵的最后一份珍重偷偷摸摸放在心底决计不叫人发觉。因为它不能让我狠下心来,为了玉鉴峰不择手段。在爹爹眼中,这荏弱是致命的缺点。
可是我有着木属性的灵根,如何割舍那份对于大地万物的依恋?
魔们这种对生灵的漠视,绝对不能够原谅。
一时间千丝万缕的线索集中在我心中,很多仿佛并不重要的记忆纷纷冒出来提醒我,过去许许多多的不寻常。
郁小师兄说是和阿保同村的孤儿,那么他从哪里修习到那么高深的剑诀?仙踪林是祖师留下来的迷阵,为什么郁小师兄可以那么自由来去?还有当初他手心里那块水滴状的玉石,那个他怀念着却从来不告诉我的人,他无缘无故的离开,他莫名消失在所有人记忆当中的原因
一切一切都说明了,郁小师兄因为某种目的来到仙门潜伏,然后恰好把我当作了什么人的替身罢了。如果他活着,便非要我知道这些真相,他为什么不是真的死了呢?罢了罢了,这一切,终归只是源于我自己太蠢。
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听着自己趋于平稳的心跳声,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的名字。”
“夜雀。”
“你的身份。”
“魔界之主的独子。”
“你对仙门的目的。”
“为了你。”
“郁师兄,”我惨然一笑,“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别再把我当作是傻子了。”
“小凉玉,你还记得我?!”夜雀错愕地问道。
“是啊,所有人都忘记了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郁孤然。”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像个傻子,对不对?”
“老头子明明说好了,会消掉你们的记忆的”他低低地自言自语,有几分不可置信的口气。
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可是没有。你只是不见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爹爹娘亲暖玉师兄他们说,世上不曾有过你这么一个人,他们都觉得我是疯了,甚至同样没有忘记你的大师兄,他也说,还是忘了你吧。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说的确实是为我好。”
“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一遍一遍地去敲你的院子大门,那里现在已经是夏大哥哥的地方了。还有你在外门的画楼,我也去过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只有冰糖,你起好了名字的那只小灵狐陪着我,其余你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轻声淡淡地一件一件说与他听,又或者只是向自己说着,这些年我为面前这个人做过的所有蠢事。然后,说完了,这些东西,我也像爹爹娘亲那样,忘记了罢。
“那么,郁孤然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缓缓发问。
“郁孤然是我的一缕分神,是我为了陪在你身边而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从没有人发现,你是魔?”
“我的祖父,凤阿,给我做了一副凡人的躯壳。”
“好的,我知道了。”我释然地笑了起来,感觉像是亲手执着刀剑,剜掉了身上的腐肉烂疮,很痛苦,可是割舍了以后,便不会再危及性命。
“所以,骗局就结束吧。”接着,我冷冷地总结道。
夜雀手一撑,就到了我上方,刚好把我拢在了双臂之间,他死死瞪着我:“小凉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很清醒!”我别过头不愿意正对着这人,语气一下子像是受了伤的刺猬一样尖刻激烈起来,“难道你敢保证说魔界的那些魔们,对凡间,对仙门,没有一丝一毫的企图吗?!”
“小凉玉,你知道的,魔界两千年前的那场叛乱,我不能够控制那些各自为王的魔尊,而且”
我冷笑一声:“那么就是有了。”
“小凉玉,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冷静,你不能够只听到你想要听到的东西”郁小师兄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再劝说点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听到的见过的也未必是真的不是吗?过去我被你迷晕了头了,是我自己蠢,我信错了人,怪不得他人。我眼睛是瞎,可是我的心还没有瞎呢!夜雀,你放过我吧!”
我用力挣扎,拼命忍住自己流泪的冲动。这个人,从七岁,到十五岁,几乎占有了我生命的一半,可是他只是在罗织一个巨大的骗局。我可以容忍他无缘无故的离开,但是绝不容忍彻头彻尾的欺骗。
也许我差点丢了一条命,却离奇地没有死,被魇魔带到了魔界,只是为了这份走到了头的缘分来个了结。
“凉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不能够自己这样决定了。”夜雀死死把我压住,“既然你到了这儿,我就不会放你走的!”
“你别忘记了,若不是我机缘巧合到了这里,我本来是会安安分分呆在玉鉴峰,等到金丹期,或许嫁给门内哪一个师兄。从你离开那一刻起,你根本就是自己放弃了决定权。”我轻嘲地笑了笑,“况且,一个人如果要走,你怎么拦得住?”
“那你还想要回去嫁给谁?你那个钟子期大师兄吗?”夜雀扼住我的下巴,“你说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甩开夜雀的手。
“你不会嫁人。”他忽然很肯定地开口,“只有我才可以。如果我死了,你绝对不会嫁人。”
我被说中了心事,有一刻的困窘,随即爆发出来:“可是你还活着!不!或者说你从来没有真正在我面前出现过!”
“凉玉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们都需要冷静,而且我刚刚离开万丈渊,还没有保护你的权力。”夜雀亲密地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吻了一下我的唇,温柔缱绻,“你啊,就是胡思乱想得太多。非要有个人比你强得多,把你牢牢绑在身边,时时刻刻不分离才好。”
“所以我非得变强了不可——就找到了我的祖父,凤阿。我吸收了我父母死前的力量,在玄冰潭里面慢慢修炼。后来出了点儿岔子,所以又被祖父锁住了琵琶骨。我一直在等着你,只要你来找我,就不会再有事了”
“凉玉,我会送你回仙门。”
第七十六章 归风便
终于,夜雀还是遵守了承诺,要放我回凡间仙门。因为我落入万丈渊玄冰潭,所以全身都受到了寒气侵蚀,这个病根一时间不能够疗养好,所以还是由他亲自把我送回来。
也许他的确在身份上骗了我,但是他依然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并没有干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即使我依然余怒未消,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只不过是不能够接受,曾经的郁小师兄,只不过是这魔界至尊独子的一缕分神罢了。
哪怕是七情仙子最后落到这般孤独一世的下场,当年尚且得到了智魔全部的爱情。但是我,也许终归只是夜雀思念那个叫做滟滪的女子时,所寄托的一缕情思。他兴许是个良人,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良人。如果得不到全部,我也不愿做那一个替身。
避过了仙门的守卫,夜雀直接在玉鉴峰上划开空间,在竹林的青莲池畔放下了我。他看似很是恋恋不舍地与我作别:“凉玉,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我依然没有什么话说,低着头,只是满心疲惫。这些信誓旦旦,深情不悔的承诺,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再一次划破空间,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结束了。
我颓然地慢慢跪坐了下来,满心沉重。
神识扫过我的手,因为万丈渊的寒气,冻伤了的手冰冷得像是个死人,好几个指甲都裂了开来。如果不是我的双手依然活动灵活,几乎会以为,这双灰白冰冷的手已经不是我的了。血迹已经拭去,甚至也上了上好的伤药,但是伤口依然在那里,曾经受伤的事实也永远不会改变。
这就是,我的愚蠢痴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冰糖从灵兽袋中跳了出来,轻巧地跳到了我的肩上,大尾巴在我的颈侧一甩一甩,皮毛油光水亮,好不讨喜。
我抬手给它喂了一颗养灵丹,点了点它的鼻子,声音有点低哑:“冰糖,去衔一茎流星草给我好吗?”
冰糖吱吱吱叫了几声,蹦蹦跳跳地从我身上下来,那小小的白影,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而我,终于倾下身,对着水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水面被泪滴晕开一圈一圈的水纹,柔柔荡漾着冷光。
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呆着,安安静静地哭一场罢了。
曾经,在这片竹林外,郁小师兄就守在那里,始终如一地等了顿悟的我两天两夜;现在,在这片竹林中,我却只能够对着水面,不知道还要等待多少个春秋。
清风微凉,拂落了几片青莲,悠悠飘荡到水边,上面的小虫颤颤巍巍地立在莲花瓣尖头上,慌乱地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却终究避不开沉没水底的命运。
果然是出来混的,都要还的,我这上半辈子,委实是过得太顺遂了,以至于所有的波折,总是要留到一起报应回来。幸好天生是个小瞎子,否则,只怕还要再哭瞎了眼睛也未得而知。
正怔怔地坐在青莲池边,却听身后一声冷喝:“凉玉,还不滚回来认罪!”
那是爹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