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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精怪-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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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乡在闽北山区;地处偏僻;再向北走个三五天就能进入原始森林了;是著名的华南虎的故乡。
  这里山高林密;云雾终年笼罩在山头;湿气很重;一年难的看到几天灿烂的阳光;故而蚊虫五毒极多;记的小时在灶头帮阿婆烧火;猛一抬头;见一条一尺来长的褐色蜈蚣像火车般从灶台上沙沙而过;之所以形容成火车;一是因为它身体呈很明显的一节一节状;且每节像个略长方的六边形;干巴巴的脚足又细又长;串起来像火车的一节节车箱。二是它离我太近了;齐眉对眼的在我眼前快速通过;那种震撼;犹如第一次出山後看到的呼啸而来的火车;惊的我声都不出的仰头倒下;待爬起来再看时;已没了踪影。妈妈从小就告诫我们;家里务必要保持干净整齐;因为时常会有蛇蝎之类的毒物游进家里;清洁有序会让家里一览无余;比较容易发现这些害物;可以避免伤及性命。那时村里村外被蛇蝎咬死的人时常有的。
  因为居住的偏远和交通的不便;在解放前;祖上还几乎是过著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那时村里人大多以打猎为生;男孩子年满十四岁就跟著大人学习在山上下套子;挖陷阱;捉些山鸡野兔什麽的;十六岁就背著铳筒子和成年猎户们一起到深山里捕捉较大形的猎物。通常是山羚;野牛;等等。最多的是野猪;山里的野猪极多;繁殖率高吧;时常成群结队的在村子附近祸害庄稼;远的种植物就更不用说了;不但吃的一干二净;还会用尖獠牙刨开地面挖红薯吃;还伤过牲口。
  出山的猎队旦有所获;行至山口就开始吹号角了;呜呜声传进小村;整个山村就沸腾了;男女老少聚柴起火;抬锅烧水。边竖著耳朵听;从号角声的长短;粗细中判断所获猎物的大小;数量;类型。大夥兴奋的猜测著;争论著。青壮些的需出去迎接;帮著抬猎物。留在村里的狗早狂奔了去了。渐渐地号角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年纪大的老人一听;就肯定地说猎物起码有三四百斤。喜的众人眉开眼笑;啧啧惊叹不已。
  猎物抬近村落;全村的老小全拥到村口看;老人最先迎上去问这次狩猎的情形;归来的猎户如同凯旋的将士;肩抗土铳;钢叉;挥舞著手臂;高声谈论著捕猎的经过;以及每个猎人的表现;勇敢机智的陪受赞赏;孬的则被人起哄取笑著;也不见怪;互相打闹著。就连归来的猎狗都趾高气扬的走在路中间;见到村里的狗;欢吠著扑了上去;滚进路旁的草堆里;抖擞著毛;追闹著。然後是看热闹的小孩子;围跟在猎物四周。睁著大眼;惊奇又兴奋;喜悦又害怕。胆子大的就伸手摸一下猎物的皮毛;胆小的被後面调皮的孩子猛一推扑到了猎物上;尖叫的跳开;大哭起来;被大人连连喝斥著。女人们相互依挤著;远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像天神般威武。羞羞答答的互相打趣著;两颊飞起两片嫣红。
  柴火熊熊;水滚翻沸;架起猎物;刨毛开膛;头锅的内脏照例先端上来犒赏出猎的男人们;一坛红通通的米酒;轮著满上;先用指头沾下酒水弹出几滴敬谢山神护佑此次行猎成功;无人伤亡;然後咕咚咚一口灌下;那种英雄豪气直叫人生生爱死。
  山里人崇尚雄武;崇尚真正的男人;对秀气胆小的男人是很看不上眼的;谁家要出了这麽个货色;村里人会认为这户人家的气数算是尽了;祖上有句俗话;男生女相;断子残障。可不想生并不等於没有。村里代代总会有些残障小儿出生;或聋哑;或痴傻。或缺胳膊少腿;或奇形怪状;也是没办法的事。算来那男生女相的算好的了;起码不傻不废的;不需人照看。
  而我懂事後则悲哀的发现自己两样全占齐了;长的跟传说中山里的人参娃娃似的;白光光;滑溜溜的。一双如深山幽潭般的眼睛一年四季总是雾蒙蒙的。姑婆常捏著我略翘的鼻尖狠狠地说;要不是这对眼睛勾住她的魂;早把我丢到山上去喂老虎去了。看到我眼里的雾气眨眼间就要幻化成雨;她赶忙放开了;拍著手说;哎哟哟;我的乖乖;这雾可比我们村山顶的雾还变的快哟。这;这是要下大雨喽!快跑快跑;遂忙侧目抬手盖在头顶上方做挡雨状;弄的爹妈都笑了起来。只有承德虎著一张黑脸;拿起扫帚;摔摔打打地在屋里扫起地来;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灰尘跟长了眼似的直往姑婆身上扬;呛的姑婆连连打著喷涕;捂著鼻子;手娟儿扇扑著尘粒哎哎叫著跑到别屋去了。爹妈作势瞪了他一眼;赶紧跟过去陪姑婆说话。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承德没理我;装的很认真地把地打扫干净了;开始整理屋子。
  我的手脚生下来就不好;不但比正常人小一陪;还绵软无力;勉强能握著匙吃饭;一杯水都端不稳。脚就更是摆设了;一步都走不了;爹爹做了个有轮的木椅给我代步。当初妈生我的时候是姑婆接生的;看我这样全家人都哭了;姑婆建议把我丢了算了;活著也是个拖累。这时我睁开了眼定定的瞅著爹妈;爹妈是极忠厚善良的人;这下就死也舍不得了;心肝似的宝贝著。说来也怪;从此我们家运极顺;养鸡鸡成群;养猪猪肥壮;种的庄稼果菜从不生虫子;家里人也再没生过病。後来爹妈包了座山头种起了药材;生意好的不行;药材供不应求。我们家是八十年代村里第一批富起来的;爹妈惊喜之後给我起名承恩。那时已开始计划生育了;因为我的残缺;爹妈又分到了个生育指标;两年後得了弟弟承德。
  如果说我的残缺曾让爹妈遭了些闲言碎语;那生下承德後村里人彻底没了声音。弟弟承德生就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他特能吃;爹妈不在家时;他做一锅饭;乘一碗给我後;剩下的那一锅子就全是他的了。村里人说好在我们家殷实;不然照他这种吃法;山都会吃倒了;结果就是他不但块头大;力气也大;四岁时就高过六岁的我;十岁就打遍全村没了敌手。他自小就看不得任何人欺负我;但凡有夥伴们对我有一点不好;人就冲上去把人打的头破血流;小时常有同村的家长拉著鼻青脸肿的小孩子到我们家来告状。我们家光是鸡蛋就赔了许多。爹妈知道他是护著我才打架的;一般就装腔作势的打骂他几下就算了。对於当初差点把我丢到山上去的姑婆他是很记恨的;从来就没给过她什麽好脸色。村里的阿公有次对我大摇其头说了句男生女相;断子残障的话;他就乘中午大家休息时;把阿公晒在外边等过年再打的一床烟花爆竹点燃了;震天动地的爆竹声把全村人都惊动了。阿公火烧屁股般从屋里窜了出来;举著拐杖绕著床扑打炸的乒乓响的爆竹;无奈势不可挡;眨眼间一床爆竹烟花烧炸的精光。我和承德躲在高高的土坯墙後看著阿公瞪著眼看著一床一地的爆竹屑子;呼呼地直喘气;烧焦的山羊胡子一阵阵直抖。我笑的差点没岔了气;倒在地上直打滚。承德赶紧捂住我的嘴;连拖带拉的把我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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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老人们认为孩子的残缺是被山里的一种叫做山魁的怪物给吃掉了;痴傻的则是被拘了魂去了。夜里有小孩子哭闹的就用山魁啊;精怪啊来吓唬小孩。我常常望著自己的绵软无力的手脚;呆呆地想;不知我的手脚是被什麽东西吃掉的;吃掉了咋还有呢?可能吃掉了筋骨吧;只留皮肉下来了。我不知山里的精怪们是什麽模样;想起来就又惊又怕。可是对於这些千奇百怪的传说我又忍不住的想去听。总觉的山里有很多神秘莫测的力量;包话我们村世代崇敬的山神。总是会在我梦中出现。好像这些东西大多都不好惹;可是总有人不知什麽缘故就会惹上这些东西。从而留下了很多神秘的故事。
  我母亲就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年;母亲在山上开了块地种红薯;刚插的苗;第二天不知怎麽回事那苗儿就被人当头踩死了;细看那脚印儿很小;不像是大人的;倒像是小孩子的脚印子;可荒山野岭的谁会让小孩子上来啊;会被野兽伤到的。母亲在狐疑中拔去了死苗;又重新插了一遍。可过几日上山一看依然如此;满地的小脚丫子;苗儿早被踩死多日了;母亲吃惊不已;便去问隔壁的阿婆;阿婆说那是”阿山哥”干的哟;”阿山”是我们山里的一种个头很小的猴子;因传说中系山神的哨兵而被村人尊称为”哥”。你要跟他好讲;说刚下的苗儿不能踩;踩死了就长不出红薯了;您帮忙照看著些吧。秋後有了收成;会留些根头薯尾的在地里头;大家都有份。可不能发火哟;以前有人也被踩过苗的;又不知是谁踩的;就站在地头大骂不止;结果第二天那”阿山哥”就把他们家所有地里的苗拔了个精光。
  我妈听後就照阿婆叮嘱的做了;果然後面就没发生过踩苗的事情了。你说奇不奇?这还是惹著小的了;总算也和平解决了。那些惹著大的就没那麽幸运了。
  我们村如果有哪家要办个红白喜事的话;就会请很多亲朋好友来吃酒。一般亲友吃完後就走了;特别亲的就会被留下来住几日;家里住不下;村里每家就要帮忙接待一些客人;叫帮铺。那年隔壁阿婆家孙子娶亲;我家分了三个男客过来;爹妈在我和承德的房里搭了个床;让客人和我们一起睡。晚上他们一开始还只是谈论新娶的媳妇啊;村里的姑娘啊什麽的。互相取笑著。夜深时;他们以为我们哥俩睡了就低声说起了一件四十多年前的事;说那时村里有个後生哥;不知咋地惹上了狐大仙;夜夜来他屋里与他欢好;开始人们都不知道;有天夜里;村里有个光棍白天不知吃坏了什麽夜里闹上了肚子;半夜起来到屋外的茅房大解;完事後路过那後生家的後门;忽听见里面传来似痛非痛的呤哦声;光棍汉对这种声音何其敏感;想那後生尚未取亲;别是跟哪家小媳妇好上了吧?赶忙搬了好几块石头垫在脚下爬上小窗向里偷看;只见被窝里翻拱著两条人形;那後生头伸在外边;鬓发湿透;面色潮红;闭著眼正欲仙欲死的哼叫著;正著急看不清被里人是谁呢;突然被角伸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三尺长尾;还不住的摇动著;吓的那光棍一跤摔了下去;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一宿无眠。第二天慌忙找到那後生的父母说了夜间所见;把两老人吓的面无人色;忙去请仙问道但无论做了多少法事也没能降的住那狐大仙;眼见那後生日渐憔悴不思茶饭;家人连同亲友没了法子;只得日夜轮流守著他;那狐仙果然没来找他了;大夥松了口气;以为那狐仙就此做罢了;就各自回家干活去了;没料到还没过得几日那後生就不见了;全村人打著火把敲著锣上山寻他;寻了五天五夜後见他光著身子在林子里浑浑噩噩的走著。大夥一佣而上;将他拖了回来;他爹妈哭的死去活来;连连上香请求狐仙放过他儿子;可并没什麽用;那後生回来後躺了十来天就死了;死时只是一遍遍的出精;拉尿一般;止都止不住;又不见什麽动静;後来给他穿衣时掀开他的被子只见满床的狐狸毛;骚味久久不散。
  後来;村里人说那後生的爷爷是村吏上第一猎狐高手;每到城里开集市;挑著整挂整挂的狐狸皮去卖。可说归说;猎还是照打;肉还是照吃。没人把这当一回事。据说那时人们饭都吃不饱;为了填饱肚子哪顾的这些;就算被狐仙拿去了也是场豔遇不是?总比饿死强吧。
  我听的心惊胆战;躲在被子里嗦嗦直抖。感觉承德也没睡著;他似乎笑了一下;伸手轻拍著我的背。我有些心虚的赶紧不动了;脸上热热的。总觉的偷听大人说话不好;且又是这种事关情事的故事就更加不好了。
  与我的忐忑不安正相反的是承德对这种事的嗤之以鼻;我对他的见多识广;气定神闲。早从最初的嫉妒变成了麻木了。我这当哥的在他眼里的地位不提也罢。早在他四岁个头高过我时就不再叫我哥了;十岁後就不许我喊他弟了;让我叫他”阿德”;不然就会打我;打法是极其污辱性的;会扒下我的裤头在我屁股上扇两巴掌。记忆中他只打过我这一次;把我吓坏了;手捂著屁股惊骇地望著他;从小到大爹妈都没打过我;更何况他?那个为我跟人打架的弟弟哪去了?
  他六岁时就从妈妈手里接过照顾的任务;喂我吃饭;帮我洗澡;天天背著我去上学;让我在比同龄人晚两年後得以进了学堂。他上课与我同桌;下课与我一同游戏。没有他在身边没有夥伴们高兴让我加入他们的任何游戏。说我只会拖後腿;游戏的两方都不肯要我;最後只能成为搭货。就是把我搭给每盘游戏输了的那方;以增一点点力量。如果碰到游戏的人数呈单;那我就连成为搭货的荣幸也没有了;他们会把最弱的人挑出来做搭货;而决不会把我加进来凑成偶数分在组里。这时我就眼巴巴的在一旁观看。可是承德在就不一样了;哪组的人都抢著要他;大夥都折服他的强壮机智;而他则永远只和我一组;这时我才被夥伴们隆重的请进组里成为正式的组员;在他身边我骄傲极了;因为有他在的那组准会赢。当我们胜了对方时;同伴们欢呼雀跃时;我拍著小细手笑的嘴都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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