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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容扁扁嘴说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没看到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吗?”她虽然和山龟已经冰释,但每次见面免不了斗上几句嘴。
田成峰看也不看她一眼,依然慢悠悠地说道:“听闻公子来到双仪山,本该早来拜谒,不过考虑到黑骨的烈火堂管制颇严,老夫和我的孙儿就在此地等待,算来已经等了你三天了。”
陈云生越发感动,说话的语气也客气到了极点,“我有何德何能,当ri只不过歪打正着和你结缘,你用不着如此相待。”
田成峰摆了摆手说道:“当年老夫因嗔成魔,和白蛇拼的两败俱伤,若非公子急智,我们两个早就投身九幽了。听说公子这次回来身兼重任,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这个后生是我的孙子,叫田中。修为到了筑基后期,是我孙子辈中较为杰出的一个。我遣他跟随公子左右,不敢说能帮上多大的忙,至少能做到忠心不二。公子可以将事情放心交给他去做。”
田中来到陈云生面前,深深一揖,说道:“见过公子。”
陈云生看了看这个朴实的年轻人,一种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跟着我去天水城。”
陈云生没有直接去天水城,也没有回太白峰,而是来到了咸州。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游龙帮的总坛,在这个已改往ri张扬作风的大门口,一个老管家认出了陈云生。老人飞快向内堂禀报,这次出来迎接的人并不是薛羽,而是李铁嘴。
看到李铁嘴,陈云生的心中突然多了一种亲切的感觉。对方那三绺微黄的山羊胡是那么亲切。与黑骨截然不同,李铁嘴给陈云生的感觉似乎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他拉着陈云生的手一起步入大厅,一路之上问这问那,真如一个久违的老友一般。
大厅中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桌上摆满了杯盘。薛离和金芙蓉陪着薛羽夫妇从内堂走出,一群人围坐在一个硕大的八仙桌前,把酒言欢。陈云生向众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尉迟雪,并没有介绍他的背景,只是说在东海认识的一个朋友。
至于白木容,只有金芙蓉没有见过,薛离和李铁嘴都是老相识了。金芙蓉乍见到一个集妩媚和青涩于一体的绝se女子出现在面前,也忍不住和白木容攀谈起来。她和蛇女的xing子都有一种放*荡不羁的野xing,很快两人便熟络起来。甚至开始推杯换盏地喝起酒来,看的一旁的薛离和尉迟雪大眼瞪小眼。
李铁嘴刚开始说了不少,当听到陈云生描述自己在东海遭遇的时候便鸦雀无声,只是倾听和点头,时不时思忖一会儿。听完整个故事,他笑容可掬地说道:“老弟命大不死,这便是司天阁的不幸。就是你不说,哥哥也要找黑骨帮你雪恨。西凉国的运势算是到头了。”
陈云生放下酒杯,摇头说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已经按照黑骨的意思去天水隐伏,趁机动摇西凉国的根基。”
李铁嘴愤愤不平地说道:“听说老弟前天在黑骨那里受气?竟然有一个副堂主敢挑战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黑骨这些年只知一味扩张,对招入的人却把关不严,现在烈火堂中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陈云生心中微微一动,二十年的苦心孤诣,他长进的可不只是修为和功法,对人情世故也通晓了一些。
“也不能怪黑骨,不公难以服众,不信难以树威,他只不过做了公平的决策罢了。”陈云生平心静气地说道。
“嘿嘿,就算公平,也分对谁。在游龙帮,若谁敢对陈老弟不敬,我第一个不答应。”李铁嘴喝尽杯中之酒,颇有几分豪迈的意味。
陈云生心头感到一阵温热,不管对方的动机如何,他都心存感激,“这些年不知道望川和明兰如何?”他是看着两个童儿长大的,对二人的现状很是关心。
“他二人在闭关,七年前入关之时明兰这丫头已经到了筑基后期,而望川也进阶筑基中期。不知道七年的时间他们能修成什么样子。”李铁嘴略带得意地说道。
陈云生也满意地笑笑,对于这种修炼速度而言,他却是不应该在苛求什么。
游龙帮的酒辛辣不足,入口芳香四溢,就算喝上多少也不会醉人。可今天,李铁嘴似乎醉了,拍着陈云生肩膀说了很多话。有陈年旧事,也有世说新语,甜蜜之中透着酸涩,充满了过去时光的怀念,以及未来的畅想。
最后他用一句话为这场盛宴落幕。
“兄弟在天水一切珍重,我在咸州等你的好消息。”
第三十五章 有兵在;何惧之有
穿云舟在夜se中疾行,天空一轮下弦月清清冷冷。胃中的酒被清冷的夜se一激,陈云生竟然有些微醺。平时喝惯了石中酒,按道理说他不应该有这种反应。对着清冷的月se,思绪变得格外纷乱,又想起了那年和叶穿云对月饮酒的情形,不由得眼中升起一团雾气。
“
星辉寥落照离人,
月影斑驳望故乡。
谁知亲人今何在,
把酒强欢庆余年。
昔ri红袖短,
今夜清梦长。
谁家子弟谁家院,
笑我一生苦短。
”
陈云生口中轻轻哼唱着寒江燕那夜唱的歌曲,心中翻腾起无尽的悲伤。
在他身后,船舱顶部,尉迟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个孤独的男人,眼中充盈着湿润。他原以为自己是这里唯一一个孤独的人,没想一个满是悲伤的孤独之人竟然离自己这么近。相比这个年轻人的悲伤,自己那点往事又算的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酒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沉溺其中,莫非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舱中的白木容俏脸生寒,心道,“刚刚离开了三个白痴,又碰到两个苦逼之人,姑nainai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此时是深夜,天水城一处不大的暖阁中灯光明亮,西凉国国君姜玉衡半躺在一个铺着明黄se绸缎的睡塌上,眼眸低垂,似在思忖着什么。而他身前垂首肃立着一个清癯的中年人,正是上官落雨。
上官落雨拱了拱手,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今年全境谷物产量下降了三成,越州,陇上等地受灾更是严重,已有流民背井离乡,天水城的街巷之中尽是一片饿殍,再若这样下去必然动了国之根本。”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呢?”姜玉衡没有抬头,心不在焉地说道。
上官落雨恳切地说道:“依臣之见,应该将八大灵石矿脉的三成徭役用来播种备耕,同时从东边的毗卢国购置一批粮食,开仓赈灾,此事不能再拖了。”
姜玉衡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落雨,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冷地说道:“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国之根本。”他站起身来,将身后墙壁上的栗se幕布拉起,露出一副巨大的地图。
姜玉衡指着地图上一处险峻的山脉说道:“这里是和冷月国的交接之地,常年受到北方冷月国的sao扰,这些年态势越发的颓废,如果被冷月国以此地破关而入,后面便是北境的一片沃野,根本无险可守。他们会长驱直入,直捣天水。”
他又指着地图西边的密林说道:“这里是天穹山脉的密林,西边的章邯小国欺我国力衰败,这些年屡屡sao扰天穹山脉中的灵石矿,守矿的司天阁将士们损失不小。”
他缓慢地来到上官落雨身旁,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当年为了灭天穹派,我答应将国内灵石产量一半交给修罗门青洲分部。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照这个样子,我们只需要再坚持八十年,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玉衡拍了拍上官落雨的肩膀,从容地说道:“不就是饿死几个人么,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不过流民跑到天水城终归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我会遣人守住要道,将这些流民挡在来天水的路上。”
姜玉衡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上官落雨,你身为六卿之首,是资格最老的,好歹也是一个修行之人,眼界怎么会如此之低,整ri想着这些庶民,你要知道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这是天注定的,你又何必这般悲天悯人呢?他们不过是蝼蚁,死活与我们何干呢?”
上官落雨抬起面如死灰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个举重若轻的男人,心中涌起一片悲凉,这不是他想要的,和他心中坚守的道义相悖。但是他又不能否定这个人的话,国之根本就是灵石,有了灵石可以找来更多的修行者,无论戍边,还是扩土,只要保证有足够的战力,死一些庶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微微颤抖着拱了拱手,无奈地说道:“老臣受教了。”
姜玉衡目光不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我们手里有兵,怕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说完之后,他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可这种笑声在上官落雨的听来却格外刺耳。
天水城安静地下起了雪,雪片簌簌落在屋檐和树梢上,街道两旁的乞丐瑟缩着团成一团,靠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冬ri的寒冷。他们脸se苍白,眼中一团死灰,看不出一点希望。
天近黄昏,街上的买卖铺户有不少已经打烊了,西北风吹着街边的幌子发出扑啦啦地声响。这条街上的房舍大多破旧不堪,只有街口有几间看似不错的店铺,其中一间挂着一个黄花梨的老旧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饮冰室。
掌柜的是一个年轻人,自称是外地人,刚来这里没多久。这间茶室原本的主人是一个姓梁的老人,前些天刚刚过世,家里人受够了天水城死一般的调调,把这间茶室贱卖了,去投奔异国的亲戚去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接手茶室的年轻人出价竟然高过他们报价两成,一家人千恩万谢,而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陈云生。
他来到天水城已经三天了,看着窗外萧索的景象,心中也无法快意到哪里去。游龙帮在天水城的分堂极其隐秘,对外打得幌子是行商铺子。在天水城的势力已然发展的有模有样,帮众散播于街巷,军部甚至是朝堂之中。
单凭这点,陈云生就对李铁嘴的苦心经营佩服的五体投地。而烈火堂则是附着在游龙帮的分堂之中,出乎陈云生意料的是,黑骨并没有在天水城安插太多的帮众,只有区区五人而已。而这些人的修为只有一个勉强到了筑基期,剩下的还都在里练气。
给了陈云生一个地址之后,游龙帮的人再没有联系他。对于这点,他是理解的,在没有行动的时候过多的联系不免会引人注意,这些游龙帮众也都是潜伏的高手,自然深谙此道。
看着窗外蜷缩在一起的乞丐,陈云生微微蹙眉,低声唤道:“木容,去把他们几个叫进来,再去沏上一壶暖茶。”
白木容应声出去。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外穿一件靛蓝se的夹袄,下穿浅绿se的棉袍和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打扮一般无二。关于这身行头和她周身涂抹的收敛灵气的药膏一事,女子和陈云生争执了很久。
以她的修为,就算一丝不挂,站在门外都不会有任何不适,可偏偏被强制穿上一件又丑又*肥又厚的棉袍,自然心情不会好。除此之外,那层遮掩灵气的药膏也令她十分头痛。附着在身上,感觉每个毛孔都被堵住了,十分难受。
唯一一点值得欣慰的是,这种药膏的气味很好闻,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是白木容喜欢的,这恐怕也是她接受这种药膏的唯一理由了。
经过了三天的训练,白木容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身为一个女仆应该掌握的一切。无论沏茶倒水,亦或是向可人推荐茶叶,都做的有模有样,常年在山中隐居,初涉人世,女子竟然做的很起劲。这点陈云生摇头不止。
转眼间,三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已经坐在一张小桌子旁,一脸敬畏地看着陈云生。当白木容将一壶热茶和三个细瓷茶盏放在三人面前的时候,三名乞丐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掌柜的,使不得。”一名五旬的老乞丐颤巍巍说道。
“有什么使不得的。”陈云生来到他们面前,为三个人斟上热茶。
看着眼前茶盏中冒起的缕缕白雾,老乞丐泪眼婆娑。
“木容去准备些晚饭,我要留三位吃饭。”
白木容如同一阵风回了内室。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模样的质朴年轻人走了进来,端来了一些青瓜、蜜枣等四se蜜饯,放在桌子上。看了陈云生一眼,就转身离去。陈云生心中暗笑,看来田中这个老实人终于学会了泰然和自己相处。而且让他扮作下人,真的很像,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质朴是如何也无法遮掩的。
两名年轻的乞丐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抓取盘中的蜜饯,年老的乞丐却没有动。他眼中噙着泪水说道:“善人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