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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缓缓运动的黑剑剑尖超过圆弧顶端,开始稍微往后倾斜的瞬间……
「…………喝啊啊!」
涡罗随着撕裂空气的吼叫发动了攻击。
重剑剑身闪烁着金红色光芒。过去曾三次击败莉娜学姊那招「龙卷风」的双手上段斩,在空中拖着炽烈火焰般的轨迹猛然逼近。
这时我也展开了行动。我利用往前踩的脚步,加速以最小动作发动的「水平四方斩」初击,使出近似跳跃的前砍。
在「锵!」的尖锐金属声响起时,我的右手也感觉到一阵剧烈冲击。我的初击被对方轻松地往下击落。周围的师生们,应该都认为我施展的技巧是诺鲁基亚流奥义「雷闪斩」,也就是单发的「垂直斩」吧。如果是那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但精彩的部分接下来才要开始。
即使和敌人的摺式产生冲撞,只要动作没有太大的走样,发动中的剑技就会继续下去。水平四方斩的第二击马上就会由正下方往上挑起。我的剑技可还没结束呢。
「喝啊!」
我全身往左旋转,然后迅速将剑拾起。撞击声再次传来。包裹在我剑上的蓝光与缠绕在涡罗剑上的橘光混杂在一起,化成白色光芒照亮这个微暗的修练场。
这回我的剑照样被弹到后面去了。但敌人的雪崩速度也开始变慢。我咬紧牙关,立刻砍出第三击由上往下的垂直斩。
「锵啷!」更为剧烈的碰撞声过后,两把剑终于抵在一起。
虽然没有按照预定在第三击弹开对方的剑,但他的剑技已经停下来了。
这时候只要把他的剑推回去,雪崩便会中断,但我还剩下最后的第四击。
「呜……哦哦!」
「姆呜……嗯!」
我和涡罗同时发出低吼,奋力想要弹开对方的剑。
事到如今,剑技的攻击力和系统辅助都没有关系了。纯粹就只是意念与意念,气势与气势的比拚。剑刃相抵处开始亮起白光并爆出细微的火花。比赛场厚重的木板地面,也因为承受巨大压力而开始发出吵杂的哀嚎。
如果现在有人从外部观察收纳整个Underworld的主记忆装置,那么他一定会在光量子专用媒介的某处看见相同的白热光芒吧。这正是我和涡罗的摇光为了盖过对方所发出的信号。对方脸上那种轻松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他的眉间出现深邃的山谷,嘴角也剧烈地扭曲。不过我想我的脸应该也跟他差不多。
均衡状态持续了两秒、三秒、四秒——就在这个时候……
我忽然看见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景象。
上级修剑士首席涡罗·利邦提的左右及背后,竟然隐隐浮现出五个以上脸庞相似,但明显是不同人的剑士身影。
他们所有人的身体都呈朦胧透明状,大概只能看出他们跟涡罗用同样的姿势持剑,但我马上就领悟到,这些剑士乃是继承帝国骑士团剑术师范之名的利邦提家历代当家。
目前虽身为首席但仍是一介学生的涡罗,所背负的……或者说必须背负的,竟是如此重担。它们就是让涡罗挥剑时那种压倒性威力的真正来源。
——我……绝对不能输!
彷佛听到这种咆哮的下一秒。立刻有股比刚才沉重数倍的绝对力量,朝我的双臂袭来。
这时重剑上的橘色光芒,便有如地狱烈火一般,而我的黑色长剑也不断被往后推。虽然我拚命想要稳定身躯,但双脚就不是听使唤地逐渐后退。
只要再退后十……不对,五公分,剑技便会被强迫结束。在那个瞬间,我的剑就会被弹开,身体也会遭对方砍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三百八十年。
这个Underworld打从诞生至今,已经累积了这么多年的历史。就算这个世界在绝对法律的保护下没有实战存在……但生活在这里的剑士们,还是把在这段漫长岁月里磨练出来的剑技一代代地继承下来。因而诞生的招式,早已超越了「VRMMO游戏攻击技」的领域。
我的右脚又往后退了一点,缠绕在黑剑上的光芒也开始不停闪烁。
但是——
我也不是为了赚取经验值才战斗。
为了初次见面便对我伸出温暖援手的朋友·尤吉欧。为了这一年里时而温柔、时而严厉地教导我许多事情的莉娜学姊。当然,也为了在现实世界里盼望我回去的亚丝娜与直叶、克莱因与莉兹、诗乃、艾基尔、西莉卡等许许多多的人。
「我也……不能在这里落败啊……!」
我使劲嘶吼,而右手上的剑——
忽然像要呼应我的吼叫般开始振动。
缠绕着细微蓝光的漆黑剑身,中心匆然出现了黄金色的亮点。光点的数量不断增加,最后充满了整个剑身内侧。出现这种现象的同时,周围的空间也急速变暗,但我本人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因为,剑上出现了更加惊人的变化。
剑身随着叮叮的清脆声响开始变大。实际上变化幅度只有几公分,又有强烈效果光的遮掩,因此注意到这种现象的人应该只有我和涡罗而已,但可以确定这不是眼睛的错觉。
而且不只是剑身,就连剑柄也伸长了。我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引导般移动左手,最后变成用双手紧紧握住缠绕了黑色皮革的剑柄。
如果是在艾恩葛朗特里,这时候剑技已经会因为装备状态异常而强制中断。但水平四方斩那即将消失的蓝光,在我改用双手握剑后竟然一口气恢复过来,还融合剑身内部的金色光芒产生激烈的漩涡。
不知道为什么,手中黑剑狂野的状况竟让我想起了它原本的模样……耸立在卢利特村南方森林里的「巨神大杉」基家斯西达。也就是那棵吸收了大量大地与阳光的资源,三百年来持续抗拒被人砍倒的漆黑大树。
…………剑的…………记忆。
这样的声音再度于耳朵深处响起,但我的咆哮马上又盖了过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挤出仅剩的力气与意志力,把右脚——往前跨出一步。
当我踏出步伐的瞬间,浓缩在两把剑交叉点的能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自身密度般炸开。
那几乎与燃素系高阶神圣术的爆炸一样,我和涡罗立刻炸得往后飞去。但我们两个都拒绝倒地,维持前倾姿势用脚稳住了身形。经过硬化加工的皮革靴底,在比赛场的木板上摩擦后产生白烟。我和涡罗各自留下两道烧焦的痕迹后,在两端边线前停了下来。
双方的剑都已完全往后弹开。此时涡罗的「雪崩」已经结束,橘色光芒开始往内收缩。
但是——即使改用双手握剑,我的「水平四方斩」依然没有完结。
「喝啊啊!」
我发出短暂的怒吼,随即往地面一蹬,发动最后的第四击——由后往前用力劈下的上段斩。剑身在空中画出鲜艳的蓝色弧形……直接奔向无法摆出防御架势的涡罗胸口——
但剑尖最后只有掠过他的身体,并在快要碰到地板时停了下来。水平四方斩不是突进技。虽然我已经拚命拉近双方的距离,但还是没办法到达比赛场的另外一端。
我和涡罗在极近距离对看,这时忽然有一道尖锐的声音撕裂了这阵短暂的停滞。
「到此为止!」
我反射性往后一跳,拉开充分的距离之后才垂下手中黑剑。而面前的涡罗也同样解除了战斗姿势。
确认过这一点的我,心想究竟是谁敢制止首席修剑士决定进行的无裁判比试,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当我发现站在那里的人,竟是初等练士宿舍的阿滋利卡老师时,马上就因为过于惊讶而说不出半句话来。
并非教官而是舍监的她,为什么会做出裁判般的行为呢?而涡罗又为什么会乖乖听从她的指示呢?
当我被这双重疑点所因而呆立在现场时,垂下剑的首席修剑士已经迅速由左侧朝我靠近并且小声地表示:
「既然那位女士已经如此裁决,我们就必须遵守她的判定。」
「……那、那个……为什么?」
「因为在七年前的四帝国统一大会里,那位女士是诺兰卡鲁斯北帝国的第一代表剑士。」
咦咦————!
将目光移回眼睛快掉出来的我身上后,涡罗·利邦提剐才那剑鬼般的斗气已经消失无踪,改用原先那副宛如修行僧的脸对我点点头。
「对桐人练士的惩罚就此结束。今后,要特别注意别再把泥块溅到别人身上了。」
他闭上嘴巴的同时也把剑收回左腰的鞘里,随即转身离开。
当蓝白相间的制服悠然横越整个修练场,并由门口消失在外头的瞬间——
「呜哇」的巨大欢呼声与拍手声,立刻响彻了整个大修练场。吓一跳的我看看左右,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将近一百人的观众席里,师生们都对我报以热烈的掌声,最前排的阿滋利卡舍监也用跟平常一样的认真表情拍着手。我在舍监附近发现一边鼓掌一边含着泪水的搭档尤吉欧后,马上轻轻举起左拳对他示意。而他的指导生哥鲁哥罗索学长那巨大的身躯,也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他身旁。
我最后又瞄了一眼右手中的剑,确定它已经恢复原来的尺寸之后,便「铿」一声将它收进背后的剑鞘中——就在此时……
啪叽!
后面突然有人猛力拍着我的双肩,吓得我跳了起来。一双雪白的手粗鲁地将我的身体转了过去,而我眼前出现的——竟然是索尔缇莉娜学姊那扭曲得比尤吉欧还要厉害的脸庞。
「………………我还以为……你会被砍中。」
大概只有我听得见的沙哑声音,让我点了点头。
「嗯……我也以为会这样。」
「…………可是你没有投降…………你这个大笨蛋!」
学姊紧紧闭起眼睛,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但学姊似乎终于成功地制止自己在此落泪,深吸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她深蓝色的眼珠里,浮现我过去从未见过的温柔光芒。
「这的确是一场厩相当精采……又让人感动的战斗,桐人。我必须向你道谢。虽然没能独占你的表演实在有点可惜……不过你确实遵守约定,展现自己的实力给我看……谢谢你。」
「咦……但、但只是平手……」
「能够和那个利邦提战成平手,你还不满足吗?」
「不、不是啦……」
我用力摇了摇头,学姊则难得地轻笑一声,然后把嘴唇靠近我的耳边呢喃着:
「这已经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了。你战斗的模样……让我学习到相当重要的东西。现在,我打从心底对自己是赛鲁鲁特流继承人这点感到骄傲……以及喜悦……当然,我也很高兴能够负责指导你。」
莉娜学姊再度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随即把脸移开。嘴角还带着微笑的她继续表示:
「距离门限还有一点时间。到我的房间里喝点东西庆祝一下吧。可以把尤吉欧也叫来。如果他的指导生想要同席……嗯,今天就特别通融一下好了。」
听到这里,我也开心地笑着点点头。接着对观众席上的尤吉欧举起手,用手指比了比出口。看见他和哥鲁哥罗索学长开始移动之后,我才和莉娜学姊并肩踩在修练场依然发烫的地板上往前走去。
这时,占领我脑袋七成容量的,并不是学姊珍藏的红酒,也不是哥鲁哥罗索无限重复的丰富剑技史,而是——
……原来在行使惩罚权的比试里还可以投降啊!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注意到温贝尔与莱欧斯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们后,没有多想就忽略了这回事。
6
过去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也有种类丰富的红酒与麦酒存在。
但就算喝下一大杯酒精浓度再高的烈酒,理论上也不可能真的喝醉。毕竟,现实世界里躺在凝胶床上的真正肉体,根本没有摄取到一滴酒精。
但相当惊人的是,在这个世界里酒精确实能发挥某种程度的功效——喝太多真的会醉。我想这应该是对摇光发送「酩酊状态」信号后造成的结果,但创造出这个无情实验世界的设计者也算还有点良心,酒醉后通常只会出现「并未失去理性的亢奋」。不但没有人一喝醉就大哭大闹,也没有人因为喝酒而违背法律。
——只不过,这种限制在我身上不一定适用,所以在莉娜学姊房间举行的「庆祝平手派对」上头,我只喝了两杯红酒就打住。学姊特别开了瓶珍藏的百年好酒,就连完全不了解红酒的我,也在喝下之后忍不住大叫「好喝!」表示赞赏,需要坚强的意志力才能抗拒这股诱惑。
尤吉欧与哥鲁哥罗索学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