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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园妾-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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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白了,多少太监宫女,朝廷权臣都将头皮削得尖尖的安排人进慈安宫都巴结不上,汤顺尧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祖上坟头冒青烟,才得到太后如此宠爱。
  别人自是羡慕的不得了。
  包括,青螺。
  慈安宫是个别致的二进院落。绕过正殿。
  连着正殿,穿过一排亭台水榭,是一个花园,花园西面则又是一个不小的四合小院子,是给宫女太监们住的。
  尽头才是寝宫,寝宫的东西两侧,各有若干偏殿,那是供任太后贴身宫女嬷嬷门住的,比如,李嬷嬷,还有几个在皇宫里侍候任太后多年的几个长宫女。
  屋子里烧了熊熊的炭火,屋里面一派绿意融融,看着确实舒坦。
  最近,任太后又叫宫女们换上一层层粉红的帘幕,房间的布置不像个中年妇女的房间,倒像个春心初萌的少女绣楼。连她的穿戴也都一改往日的灰青色,都是一些明艳鲜丽的颜色,
  着实,在汤顺尧的调理下,任太后的精神十分矍铄,不仅屋里摆的是顺尧的推荐的绿色植物,口中服的是顺尧推荐的那些食谱上的东西,连脸上搽的,都是顺尧亲自调制的。
  可见,这个太后对顺尧的依赖和佩服程度。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感觉,这个年轻人,那眼神和举止,真的好像当年初相逢的先皇李温煦。
  此刻,耳边响起顺尧的温纯的叮嘱:“太后娘娘要注意多休息才是,一些琐事吩咐下人代劳就可以了,何必劳驾太后娘娘事事亲躬?”
  那声音,恍若当初新婚时,先皇的温存,歪在凤榻上的任太后,一时间竟如同回到了青春岁月。
  冬日的阳光漫过窗棂,投影到他的身上,眯起眼打量着他轮廓分明,英挺健硕的身姿,不由想到先皇,霎时,脸又有些红了起来。
  “不要一口一个‘太后娘娘’,不是跟你说了么,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我,果真很老么?”她将在别人面前称了二十多年的“哀家”也省去了,换成了“我”字,可见,对顺尧的恩惠有多深。
  汤顺尧笑了一下,不失礼仪:“娘娘乃一国至尊,顺尧不过是一介草民,哪敢逾越呢!娘娘不老!年轻的很,跟顺尧家乡的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模样”倒也不是拍马屁,皇宫里奴婢成群被人伺候,养尊处优惯了,上好的保养品和衣饰打扮包装起来的,不知道要多少的银两培养起来的贵族气质,又怎是普通同龄女子轻易享有的?
  “果真么?不老么?”任太后的眼里竟涌起一股甜蜜的羞涩。
  顺尧倒是没再多说,弯腰轻轻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水仙花,白玉的盆盏里面清水濯濯,一颗颗水仙花旁堆积着几块精致的石头,在这温暖的慈安宫,通着地龙,所有的绿色植物根本没落叶,依旧绿意葱茏,因为温度适宜,在这十一月下旬,竟打起了花骨朵,作势要绽放。
  整理完毕,便转身告退。任太后有些嗔怪:“这会子又没别的事,何不陪我多说说话?哎!人人都羡慕我的荣华富贵,可是谁知道我的内心是多么孤独寂寞!尤其,先皇驾鹤西去之后,我的寂寞没人懂”眼眸里,装满了孤独无奈。
  顺尧倒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拘谨。因为诺大的寝宫里没有其他人,只剩他和任太后两个人。虽说年龄相差极大,任太后的年龄做自己的妈都不多,毕竟是孤男寡女!
  可不知为何,只要他一来,李嬷嬷便把屋里的宫女都摒退了,仿佛他是打杂的,替班的,见到了他,就节省了好多伺候的人。
  。

  【青螺】

  顺尧想走,却不得脱身。
  一忽儿任太后又嫌头疼,要顺尧帮她按揉太阳穴。倚在铺着大红毡垫的贵妃榻上,一瞥眼就能看到日光透过层层的帘幕纱帐照进来,倒是十分惬意。
  好一会儿,才走了出来,院内一派寂然。
  慈安宫里的所有人,见了顺尧都是很恭敬,因为他身带任太后赏赐的贴身腰牌,顺尧出入慈安宫乃至慈安宫毫无阻拦,甚至是,寝宫。
  享有如此特权,羡煞旁人,当然也有不屑的人。
  出了寝宫院落,来到正殿院落。
  风口里,青螺身穿一身半旧的天蓝色宫装,上面罩一件对襟的,七成新的桃红色短袄。
  轻轻挥动着笤帚,十一月的书上,地上已没有几片落叶。地上已经很干净,可是,已经分给你的活儿,就要每日都干,你扫的再干净没人夸你, 反之,若你有半分懈怠,立刻就会被领班的大宫女知道。
  说来也怪,别看这慈安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的样子,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有一双双眼睛在窥探着你呢。
  方才,跟自己一起当班的小宫女雀儿低低的话语,犹在耳边:“听说,这些日子汤神医一直随叫随到呢,难怪她们私下里说。汤神医怕就快成了任太后最离不开的人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耳朵里,格外扎耳,忙说:“造谣!快别瞎说,顺尧不是那样的人!”一言出口,马上打住,谣言不谣言的,这,又关自己何事?
  历来后宫,蜚短流长,令人不得不惧。
  不由将扫帚靠在肩上,往里苑寝宫瞧了瞧,顺尧进去,都有两个多时辰了,这两个时辰,该都在做什么?聊天?把脉?或是做其它的?
  想这些做什么?这该是一个小宫女想的事情么?还是赶快扫吧,扫完了还要去清洗杯盏呢。
  心里面清楚知道,自己只是这个掌握后宫最高权势的——慈安宫里最低等的粗使宫女。
  可这,已经不错了,比起去那陵园守陵的女人,比起前些日子成日待在脏兮兮,臭哄哄的安乐宫,已经是天上人间了!
  更何况,这儿,还有一个自己很想见的人呢!如今是更知足了。
  刚刚扫完院落,一双手就已经冻得麻麻的,放在嘴边哈口气。哈气成霜。今冬特别的冷,这才刚入了冬,自己的两颊竟被冻出了两团红红的冻疤。
  今天自己当值,顺尧也来了!
  本来正缩着身子,呵着双手,跺着双脚取暖,未料一抬眼,看到了从内院走出来的顺尧,立刻转过身装作没就看见,不予理睬。
  顺尧却一点不觉得,当她没看见,围着她的身子,转着圈跟她打招呼:“青螺姑娘,最近还好么?”这个呆子,他以为她没看见自己呢。
  “哦,我们这些下人,没什么好不好的,又不是你汤神医,妙手回春,热饽饽一样炙手可热!”眼皮也不抬。
  这些日子,慈安宫里为了迎接太后的皇亲国戚进宫,忙活的不可开交,却总是看不着他的影子,哪里知道他去听老宫女讲故事了。
  好不容易这两天见他来了,又一头扎进后苑,和任太后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说句话。
  当他是忘了自己。可见男人不可托付,攀着高枝就不理人了,白眼狼!
  心里万分腹诽!
  其实不知不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底里是爱上他了。
  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哪有权利谈婚论嫁的,再说,即便在宫外,这男女之情,婚姻之事,全靠媒妁之言,一个良家女孩子怎么好厚着脸皮朝男人示爱啊!想也不敢想!
  但是,冷眼看着他出出进进任太后的房间,心中就不是个滋味。
  汤顺尧全然不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猜不明白。
  “脸,怎么冻成这样子?”顺尧拿她当自己的妹妹看。
  “我们这些奴婢,成天在风口里干粗活,那比上汤神医,只需要在寝宫里陪着太后说说话,锤锤腿,按摩按摩肩头,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春意融融!”原本是个很机敏的女孩子,自小在宫里长大,大点了,又跟着一个性子恬淡的叶宝林几年,早已深谙后宫厉害,祸从口出,一句不当的话语,怕就送了命 。
  可是,如今是怎么了?对着这个汤顺尧,心里莫名泛起一股子酸意,竟也口不择言了。
  好歹,顺尧算是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怎么了这是?这些日子?”
  “没怎么,奴婢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方便陪汤神医闲聊,何况着后宫人多嘴杂,孤男寡女相对,惹得人不往好处想”故意将“孤男寡女”说的很重。
  说罢,头也不回,走向清洗间。
  搬一个木制小板凳,坐在一个放着一大摞杯盏的大木盆前坐下。
  歪着头,往外看看,那个木讷的汤顺尧已经走了。
  这才伸出冻肿的手,小心翼翼捞起一个碧洗的杯子,水,便从手指间流过 ,合着新茶泡发的馥郁残渣,粘在手指缝间,刺骨的冷。
  贴在杯盏边缘的茶花完好如初,沉在杯底,是根本就没喝上几口吧,或者,根本就没喝?
  一股子茶香,沁人心脾。
  开始专心干活。一个个杯盏,茶碗逐一被擦拭了一遍,然后再放上一大盆清水,再逐一细细地洗一遍,手已经不觉得冷了。
  午后的冬日暖阳,透过清洗间狭小的窗户棂子,照进来,斜斜的光柱,看不到飞舞的灰尘 ,因为这里面实在是太潮湿了。
  若是早晨起来到这儿,会看到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冻,还好,这会子,已经融化了。
  可是,自己脸上的冻疮,好像也已经融化了,痒痒的,怕沾着茶渍的手弄脏了自己的脸,不敢去挠,强自忍着,等做完了活,洗净了手,再好好抓一抓。
  接连用清水将这些杯子漂洗了五六遍。
  然后,再将这些万分金贵的杯盏,小心托在手里,拿起一个软软的干净的帕子,转着圈将水渍擦干,擦到自己满意了,在对着光线离得远远的,检查一遍,玲珑剔透,碧洗的杯盏如同一张薄薄的纸,吹弹即破/。
  这些皇家御用杯盏,金贵得很,全部官窑里烧制 ,造型精美,听说程序极其复杂呢,加上用料极其珍贵,须得小心了,一个杯盏,怕是够得上庄户人家一季的收成吧。
  抬起头用手背撩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背有些微酸。
  还是无意间往外瞅了一下,之前自己干活的时候,顺尧会站在门口,滔滔不绝讲他的药典,是呢,这个汤顺尧,只有提到医药的时候,才会口若悬河的。
  小时候听娘说,人这一辈子,该是什么命,在早先一辈子,就定了的,认命吧!
  认命吧——这句话,在娘亲遭人诬陷被处死、自己沦为宫奴时,自己给自己说过;在被送到安乐宫时,自己也是这么说着挺过来的。
  卑微的人,不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着过日子么?
  今生的缘分,今生的命数,会遇见的谁,该遇见的谁,也都是早在上一辈子,就注定好了的么?
  自己遇到了善良的叶宝林,还有这个——木讷的汤顺尧,也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想起了叶宝林,心中又是一紧:叶宝林,在那荒凉偏僻的陵墓,你,还好么?最近新皇也不常到这儿,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眷顾您?只是听说他很不喜欢新进宫的皇后和贵妃。
  但愿,他早日将您接回来!
  。

  【偶见】

  青螺对自己最亲近的叶宝林固然是万分担心,但终究只是的担心。她无法预知他和皇上会有什么结局。更无从知道,最近,皇上都在忙什么,有没有在为叶宝林牵肠挂肚。
  因为自打入了冬,寝宫的院落就不再由她打扫,之前借着打扫兴许能听出一星半点的话语,如今更是鞭长莫及了。
  将她调离寝宫,其实并非任太后意思。是李嬷嬷负责,那些日子,她见顺尧和青螺走得很近,怕是孤男寡女,日久生情,便防患于未然,将她支远了一些,只负责前院的打扫。
  做为任太后的贴身总管兼奶妈,慈安宫里里的一切,她了若指掌。包括一草一木一人一丁。
  皇后身边从不养无用的人。
  哪怕你看到的是一个粗使丫头,或是摆上台面的小太监,都有着各自的利用价值。说不定,在适当时机,谁都能派得上用场 。
  只是。再没等到最佳时机前,一点风声都不可透露。
  比如,这个姿色俊秀的青螺,早就定好了的,她是留给小皇帝李承恩的。虽然收她在慈安宫的第一天便笃定了的,可是,依旧让她做最艰苦的活儿,一如既往,和别的宫女丝毫没有什么特别,出了错,一样要受到宫规处罚和训诫。
  自然除了李嬷嬷和任太后,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包括青螺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早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了。
  最重要的,在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只是个无缘近身伺候的粗使宫女,连个贴身宫女都不算,不会惹得皇上的警惕。
  这就是所谓政治家们的阴谋和睿智吧!
  至于顺尧,就更不说了。用处比青萝更要大。除了伺候任太后的医药大事,他还有更多的用途,究竟有什么阴谋?
  ——此事机密,我们都没有机会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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