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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长眼睛的都看出了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因此谁也没再主动出声。
苏离向龙椅左首的刘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躬着身靠近,并精乖的垂下脑袋,保持右耳的畅通。
若皇帝这个时候招他,定是要问些不宜公开来讲的话,很可能就是这次心情不好的原因。
“那头那个,乌漆麻黑的那个,是什么东西?”苏离面色平静,嘴皮以极微小的幅度开合着。
刘公公拿眼角余光向那头扫量,立时答道:“回禀陛下,那个东西……哦,不,那人是陛下昨日新封的骠骑校尉瑞贺宝。”
是他啊。
苏离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难怪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没人管的。
对于平燕将军瑞栋归老的事,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一点惭愧的。但那时遍寻贺仙不获的烦躁与愤怒太过深重,因此忽略了很多作为帝王该做的事,其中就包括对一个效忠于皇朝半世的将军赐予他应得的追赏及安抚,即使这人是他一直在抓的小贼的父亲。
正因为这一点愧疚,苏离才命刘福在大军归来的第一时间,在百姓夹道欢迎的闹市对贺宝进行封赏,也算破天荒的恩典了。
可是这家伙,为什么穿着小兵的服色觐见?
朝上臣子里已经有人偷偷用手帕拭汗了。
皇帝既不说话,也不退朝,沉默思考的样子,令人很担心。
金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皇上,下官有事求禀。”偏偏有人不怕生事,大刺刺的站出来,打破了寂静。
苏离心道,好啊,正琢磨你呢。
当下长眉一拧,道:“来人可是瑞爱卿?”
那人顿了一顿,显然没料到皇帝的眼神这么好,一下就能把他认出来,殊不知是他太过醒目的原因。
苏离又面向右首,煞有威严道:“连校尉,你这司隶校尉怎么当的?属下连套像样官服都没有吗?”
右边那溜里立时踏出一人,噗通跪下,低头道:“启禀陛下,昨日瑞校尉晋封后,下官便着人送了官服金印……是下官把度不严,请陛下责罚。”
众人这才集体明了,吾皇最厌烦官不成体统,原来是这新任的骠骑校尉惹得龙心不悦。
集体再用余光这么一瞥,呵!难怪圣上发火。
这新晋的校尉不知是胆大还是猖狂,竟还穿着小兵的铠甲,上下一般乌黑的颜色,威武与否暂且不论,但作为金殿面圣,也太不成体统!
甚至有人的余光更精准,还瞥见了那黑甲后摆残留的一团暗红血渍。
更有拍马者,应景的用手掩了鼻子。
贺宝又往中间跨了一步,道:“陛下,臣就是为此事请奏。真的不关连大人的事,官服都有,还在家放着!”
好吧,他立了大功,须得耐心有爱才是。
苏离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尽量耐心平和道:“瑞爱卿这次于西疆一战,立下汗马之功,朕还打算赏你呢,有什么难处尽管讲出来,朕在听。”
“臣的确想要陛下的赏赐,但臣愚钝,不配这个官,所以臣想都换成赏赐来的实在些。”贺宝老实答道。
不待苏离出声,堂上已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一半人在鄙夷贺宝,另一半人则在同情司隶校尉连大人。
司隶校尉连大人作为贺宝的直属上司,冷汗已经流了一地,他几乎能预想到皇帝陛下下一刻便会剥了他的官皮,还会慢条斯理的说:“你这司隶校尉怎么当的?你的属下连话都不会说吗?”
这是大大的不敬,不但不听赏谢恩,还就着竿子往上爬了!连官都不想做,还想换成别的赏赐?这是找死!
与司隶校尉相熟的官员虽然有心帮他,但乱子是那个瑞贺宝惹的,谁也接不上话啊!
除此外,预备看戏两眼一闭的不在少数。
更有甚者已经私下盘算,若撤了这瑞贺宝,那么骠骑校尉这个职位会留给谁?
等了半晌,却不见龙威发下。
有人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皇上正眯了眼冲那瑞贺宝招手。
苏离一点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这家伙的性子竟与当年一样憨直。
一想到当年,不可避免的,另一个人的样貌也鲜明起来……不能忘,忘不了,就像扎在心口的一根针。
苏离小口的吸着气,避免那根针扎得更深。
他招了招手,道:“爱卿靠进一点。”
贺宝迟疑的往前走了几步。
恩,还是不够,他又招手。
贺宝又往前走几步。
终于看清了,苏离又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回去了,藉由这个动作,顺便按住了胸口。
贺宝木着一张脸又往回走。
苏离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恍惚。
明明不一样,无论神态还是个头,还是走路的样子还是眼神里透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但却因为那相似的眉眼,令他悸动。
苏离笑了笑,道:“不错,瑞爱卿倒真是实在,爱卿有功,想要什么赏赐还用的着拿官职去换吗?说出来便是。”
皇帝左一个爱卿右一个爱卿,面色平和如水,哪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尤其那看着瑞贺宝的眼神,跟见了春天似的,温柔喜乐。
几个熟稔的大臣私下使了个眼色,默默感慨。
这就叫龙威,喜怒不形于色,圣意深不可测啊。
殿上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神静待。
这瑞贺宝到底想要什么?
难得陛下要他尽管说,指不定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贺宝先端正身子磕了头谢恩,甭管他要什么,皇上这就等于答应了。
“臣想要,陛下不再追究臣的兄长瑞贺仙的过失。”
“退朝。”苏离静静看了他一会,吐出这两个字。
贺宝知道,这就算准了。
因为在那人说退朝时,还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
苏离下朝后直接去了玉漱阁,独自呆在里面,一个奴才也不留。
刘福得的旨意是:谁来都不见,就说政事繁忙。
苏离坐在硕大的青玉条案后头,案上确实堆了几封折子,却远没到堆积如山的地步。
这是批折子的地方,这两年硬是成了他的避难所。
他心里很不好受。
即使要宽恕谁,也该他说了算,凭什么轮到那黑小子提出来?他算哪一棵?
不再追究……瑞贺仙的过失?
苏离忍不住想笑。
谁说瑞家老二愚钝来着?这不是很精乖吗?不说赦免,不提免官,只说不再追究过失,包括他勾引朕,逃避朕,拒不受封,害朕失寸,这一切的过失吗?
君无戏言,何况是在文武百官前,但真能做到吗?
这么说,瑞家老二请缨出征是存了这个心思……会不会……这主意本就是贺仙出的?那么说……这些年,他们仍有来往?
贺仙和贺宝串通一气这个念头令他几将疯狂,他转手胡乱抄起案上东西向外砸去。
似乎是盏翡翠镇尺,在柱子上砸出一个绿色的瓷花。
柱子后面,一点黑影不安地抖了一下。
“给我出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也敢进来!”苏离压着火朝那柱子低吼。
刘公公已经拦了好几位不知死活的大臣。
听到玉澜阁里传出的玉石碎裂的声音,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不比朝上那些大臣笨到哪里去,尤其在揣摩圣意这方面,要更通透。
从陛下命他制轿开始,从陛下宣瑞家大公子非要用玉轴开始,他就明白了,圣上被这人扎了眼,再也拔不出了。
三十八 孽缘
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与乌龟之间若生了奸情,就叫遗臭万年。
……
红线埋着头行路,只想快些逃到没人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一次随夕文去栖霞村时经过的那片树林。
他知道贺宝肯定会找他,但他不想给贺宝丢脸或者惹麻烦。
正四品,八校之首,骠骑校尉瑞贺宝,你怎么能有这样的亲戚呢?
在林里发了好一会呆,肚里已经咕噜~咕噜叫唤个不停,在虫鸣鸟语中显得尤为刺耳。
能不饿吗!凌晨开始赶路,只吃了个白馍,又忙活了一整天。被贺宝的事闹得神经兮兮的,好不容易静下来,肚里空旷得有些发疼。
依稀就在刚才,临出西门时,一个老伯还跟他打招呼:“鸡蛋韭菜三鲜猪肉大包子好吃不贵啊……!!” 可惜当时他只顾悲愤了,甩都没甩人家。
不想还好,一想哈喇子都要涌了出来。
他抹着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汗也落了,心情也平复了,不回家干什么?没吃着鲜肉包子就回去整点野菜团子吧。
走着走着他又走不动了。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幽幽飘来,故意勾引他似的,香中带着点蜜味,蜜中带着点酒味。
他站定了,转着圈的闻。
味道蹿过五脏六腑,肚子更加卖力的叫着。
按味道寻去,原是那株金桂树,满树金黄的桂花砸密的绽放着,与上次来时见到的情景一样,一地金黄。
可是上次来时赶上了夏末初秋,正是金桂花开的时节。
现在……红线算了算日子,不过四月初,春分刚过,怎么这么早就开了?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花期的时候。
他轻轻靠近金桂树,脚下的花泥依然又厚又软,不过几步工夫,黑布的鞋面已被浸湿了。
愈近,香气愈盛。
树没什么奇特,只是花开得格外多。
乍看下以为是两三簇的,实际上是几十簇,结成一个个嫩黄的花球。
他绕着树走了一圈。这树干不是一般的粗,至少三个人才将将拢住。
难怪这么能开花!是株老树。
红线仰着脸,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团花球。
微风吹来,浓烈的甜香尽数扑在脸上,馋得他直咂嘴。花球仿佛有灵性似的,立时抖了几粒下来,正好落在红线嘴里。
他也不含糊,索性嚼了。
果真满口甜香,还有一丝酒气,虽不够充饥,但解渴足矣。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到花蕾的一瞬间,忽然想到:这么老的桂树,别再是成了精的,须得问问。
这么一想,原本摘花的手立时改了方向,变作向着树干轻轻抚摸,“金桂兄,你看咱俩真是有缘,这是第二回见面了吧……又赶上你开花,真巧!你看我现在特渴还特饿,你要是介意我摘你的花就摇摇头,要是不介意……就点点头。”
树是不会摇头和点头的。
红线退后几步,眼巴巴盯着一簇簇金黄的桂花,嘴里尚有余香,道:“没摇头……那我就不客气啦。”
正在动作时,又是一阵风吹来,树枝上下抖动,无数桂花徐徐落下,如金色的糖粒般,散着连绵甘甜。
红线乐得骨头都酥了:“哎呦,还点头了,谢谢金桂兄!”
不知过了多会,最低的枝桠已被采撷干净。
红线靠着夕文娘亲的坟包,吃得很欢畅。
起初还是一朵朵咀嚼,细细品味,到后来便索性一把把往嘴里塞,蜜汁嚼尽了就吐出来,怀里没了再去摘。
直到他觉得有点发晕。
这是怎么个意思?他摇摇头,一鼓作气站起。
不站还好,站着更晕,不知道是自己打转,还是天空在打转。
撑了一会没撑住,又噗通一声坐下。
他瞪大了眼睛向前看,看什么都带重影,似乎是醉了,他摸摸肚里,既不难受也不想吐,又不像醉了。
恩,这玩意不错,可以告诉夕文……能赚钱……想着想着,脑袋更加沉重了,仿佛脖子都支撑不住了似的,向后仰着。
初夏的风很暖,林间的傍晚很昏暗,吃醉了的某人四仰八叉的躺着,发出细微的鼾声,与风吹草叶的声音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
“哪来的登徒子大晌午的扰人小憩!?”白牡丹气不打一处来,隔着盛放的白牡丹花丛向对面喊道。
巷子里的两人顿住了笑声,朝她望来。
白牡丹一手捂着额心,一手支着窗户,一丝鲜血正顺着鼻梁骨往下淌。
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不成体统,但那两人也令她不由一怔。
那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亮蓝的软缎长衫,面目俊美异常,只是品味古怪了些,时兴的各色饰物在他身上都能找到,乌黑的头发绾了一半,垂了一半,连簪子都别了两支不同样的,若不是目中晶亮,嘴角擒了一抹坏笑,真让人以为是个呆傻。
与他并肩站着的是个年轻道人,一袭简单至极的浅色长袍,一手持着拂尘,一手背在身后。静静站着,既不说话也不笑,拂尘斜斜搭在臂弯处。没有风,白拂和素衣却一起轻轻摆动,在阳光浓烈的小巷里透出不真实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白牡丹只觉这道人反比那蓝衫公子要扎眼得多。
“你们看什么!雍城哪个不知道,看我白牡丹一眼要一个银窝窝!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