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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了？”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从杜秋干涩的声带里发了出来。
烦躁地耙著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把它们统统揪掉似的。王洋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样已经够了，杜秋知道，昨晚的事情他都看到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杜秋往门外走去。下身的疼痛让他几乎寸步难行，尤其是下楼的时候，每一级台阶都象是一种刑罚。忽然想起了小时侯看过的童话，美人鱼为了爱情把鱼尾巴变成了脚。或者她在陆地上行走的时候便是这般疼痛吧，假如这是一种惩罚，那麽，就让他承受好了。在放弃挣扎，投进那个男人怀中的一刻，便知道自己已经堕落了。既然是该得的，也只能忍耐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搀住了杜秋的胳膊，是王洋。
“我来背你。”有些焦躁的口气，但是扶住自己的手却又是那麽温柔。
挣开了那只温暖的大手，杜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咬著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地一级级迈著。终於到了楼下，天色已经全亮了，不远处的操场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晨跑。极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笔挺，可是下身隐隐传来的痛楚仍然让他有些蹒跚。杜秋知道，王洋一直在自己身後默默地跟著。不出声，却也一直没有离去。
意识到杜秋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会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说的也是，毕竟那种事情被人看到了，任谁都会无法忍受吧。不是不知道杜秋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立刻从他面前消失──或许，一辈子不再出现会更好吧。苦笑了一下，王洋的目光仍是离不开前面的背影。不知道为什麽，当下楼的时候，那强自硬撑著的身体明明那般虚弱不堪，却仍紧咬著下唇满脸倔强地拒绝自己帮助的时候，他的心便怎麽都放不开了。直到亲眼看著那个单薄的身影艰难地走进宿舍门，他才怔然伫立了片刻，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紧张忙碌的考试了。在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即使是在大学，分分也还是学生的命根儿。四年大学的最後几门文化课，在大四上学期就都要全部结束了。也就是说，只要通过了这次考试，那麽学士学位的证书几乎就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所以，就连平日再顽劣的学生也都变的好学不以。平时几若无人的图书馆、自习室的座位也转瞬变的灼手可热了。向来将学习放在第一位的杜秋更是全力以赴。学位可能对别人不是很重要，可是对他而言，却是所背负的全部希望。
实在没有太多心思考虑别的。结束最後一门考试迈出阶梯教室考场的时候，杜秋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午的太阳暖暖地将他包围著，疲惫的眼睛有些被刺痛地眯了起来。
“嘿，杜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两个同寝室的同学。有些神秘地揽住杜秋的肩膀将他拽到校园的角落，小心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杜秋，你是不是得罪油画班的王洋了？刚才考试的时候他坐在後排一直狠狠地盯著你，我们看的都心惊。”
王洋？这个刻意被他忽略的名字倏的又被提起，杜秋的脸刷地白了。看在同学的眼中还以为他是在害怕。虽然杜秋平时不太爱跟人说话，可是学业上的问题若是求助於他，他多半不会推脱。加之成绩又好，为人厚道，除了觉得他孤僻一点，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上次系里请客的时候，王洋的挑衅大家都看到了，也都看到杜秋并没有卖给大少爷面子。所以看到平日狂妄不爱理人的王洋对杜秋反常注视的时候，直觉地以为他是因为上次被拒绝的事情怀恨於心。可是善意的话听到杜秋的耳里，脑海中浮现的那双充血而焦躁的眼睛不由让他有种想逃的欲望。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这里毕竟是学校，不管他老爸再厉害，他也不敢太过分。今後小心一点，真有什麽事情就对我们说，咱们工艺班也不是好欺负的！”同学的关切是真诚的，让杜秋心里有些热。原以为即使住在一间房间，这些人跟自己也并没有太大交集。可是他们装做漫不经心，却又透著关心的话不由让杜秋反思，自己刻意拉开的跟别人间的距离是不是错了呢。强打起笑容安了对方的心，杜秋难得合作地随著同学一起到食堂去了。
文化课考试期间，专业课全停了。通常这时候专业老师全都提前放假回家过年了，只有文化课老师不得不留守到考试完毕。那天後，赵云龙一直没有找过杜秋。思念与不安让杜秋不止一次地在夜里偷偷跑到那个摇摇欲坠的教工宿舍楼下悄悄守著，只是一直等到了快门禁的时间，顶楼房间的窗户仍然是黑的。甚至刻意在赵云龙的画室附近徘徊，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列车，赵云龙依然没有出现，杜秋的心中隐隐的有些失落。
此时的赵云龙并不象杜秋以为的，回家过年了。他正泡在市区一家地下PUB里，昏暗的灯光下，震耳欲聋的音乐与不停晃动的人影让他的头都快要炸掉了，可是却又不原愿离去。
本来以为是场梦的。居然梦到杜秋纤弱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梦到身下那张清秀的面庞泛起红潮；梦到那双总是充满认真的眼睛被迷惘所替代；梦到了耳畔忍耐的呻吟……只是当清晨醒来的时候，床单上的血迹混著爱欲的痕迹，以及自己肩头几乎出血的齿痕，让他赫然惊觉，这一切并不是梦。
心里乱极了，说不出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不是因为跟男人做爱。搞艺术的总是特别不羁，喜欢体验新奇的生活。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曾经为了追求刺激跟朋友一起在GAY
吧泡过，也交过一个男性的伴侣。只是玩过之後发觉自己并不是特别热衷，所以很快就结束了那段荒唐的时光。自从为人师表以後，更是没有再接触过这些禁忌的事物。
也不是因为不喜欢杜秋。相反的，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这个虽然纤弱但做事极有主张的男孩儿，自己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对普通学生的关心。换了三年前的赵云龙，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令自己心动的男孩子的，可是现在的他却再无法象以前一样无所顾及了。
即使外面的世界飞速变化，人们的想法也日益在变，但是享誉了百年的老校依然有著它自成一体一贯坚持和秉守的严谨、肃穆的传统与规矩。三年多以来，生活在赵云龙周围的都是一些保守的人，连对一些生活态度的看法也仍然保持著30年前的观点。这样规规矩矩地生活了几年，已经有些适应了这种平淡的日子。说赵云龙胆小也好，说他变的世俗也好罢，他并没有触犯世俗规范的打算。而且，不久前党委书记还跟他谈论过入党的问题，他无法也不敢想象若是在这种时候出现作风问题会是怎样的後果。
所以那个清晨醒来以後，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应该立刻去找杜秋。可是，脚步却怎麽也无法迈出。逃避似的的，搭车到了市区。找了家同事曾经推荐过的PUB一头扎了进来。晚上就随便找家附近的旅馆住下。反正早就停课了，自己在不在学校也没有什麽关系。现在只有酒跟噪音才能让他停止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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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转眼，春天来了。杜秋他们在经过了两个月的实习後，终於返校了。
实习单位是杜秋自己联系的，是他家乡城市里一个比较有名的广告公司。杜秋专业底子非常扎实，想法也很有新意。再加上为人诚恳，有著年轻人少有的谦虚谨慎的个性，即使不太喜欢跟人亲近，公司上下仍都非常喜欢他。实习期间他提供的创意还帮著公司拿下了一个大客户，以至於离开的时候，经理亲自跟他谈话，希望毕业後能直接留在公司里。杜秋婉拒了。不是他狂妄，也不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而是因为早就有了打算──毕业後要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这个伴随他成长的城市所留下的灰色记忆实在是太多了，是他一直想要逃开的地方。所以，即便被说成自私也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考虑回来。
回到学校的那一天，原本就不甚健壮的杜秋从驶到学校门口的公车上下来，一个人提著两个大大的旅行包吃力地往宿舍走去。他家乡所在的城市有一个很出名的文化批发市场，全国各地的文化用品大半都是从那里出来的。所以包里净是些同学央求带回来的便宜很多的专业用品。
实在是很沈，不禁让杜秋有些後悔心软答应同学要求，现在受累的反倒是自己了。正想著，忽然一边的手里一轻，包被只大手接了过去。扭头望向身旁，居然是王洋。卡其色的休闲外套、灰白的牛仔裤衬得高大的他更加挺拔，那双让许多女生著迷的眼睛正定定地盯著杜秋。周围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差点忘记了，王洋也是很受女生欢迎的。
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一直很平静的生活也让杜秋明白，王洋并没有将那天的事透漏出去。原本惶然的心已经不再那麽不安了。但是面对这张面孔的时候，仍然不免有些尴尬。
“跟我来，我用车帮你把东西捎回宿舍。”
贪婪地望著让他心烦意乱了几个月的身影，王洋有些懊恼地发现，那张消瘦的、虽然清秀但却也并不出众的面孔仍然一样地吸引自己。看到明显有些不安的杜秋，王洋让自己的嗓音尽量显得正常、疏离地开口。
“快呀！”从刚才坐在车里就发现这个熟悉的单薄身影正吃力地负重前进。这个笨蛋，到从校门口到後面的宿舍区用走的都要20分锺，何况还带这麽多东西。
没有再坚持，因为意识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来。这个任性的大少爷本来就是全校有名的人物。不仅因为家事背景浑厚，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还有挑染了金黄的头发无一不在这个传统的学院里显得格外扎眼。不愿意受人注目的杜秋无言地提著另一个大包随著王洋走向停靠在路旁的一辆气派的轿车。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但是仍旧可以看出价值不菲。跟其他男孩子不一样的是，杜秋对於车没有什麽兴趣。即便这样，他也知道这种车绝非寻常百姓所能拥有的。
在宿舍楼前下了车，王洋拒绝了司机的殷勤，坚持亲自帮杜秋将包提上三楼，一直送到宿舍门口。宿舍门仍锁著，看来其他人还没有回来。杜秋有些庆幸自己的提前返校，不然还真的难以向同学解释为什麽大人物的公子居然会帮自己提行李。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交往不多又狂妄不羁的人会忽然对自己施以援手。
礼貌地道了谢，杜秋打开门将两个旅行包都提到了屋里。并没有邀请王洋进去，美术系的宿舍都离的不远，王洋就住在上一层的房间里。好几个月没回来住了，想必他也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住所吧。这麽想著，杜秋关上了门。然而他却不知道，门外高大的身影一直默然无声地伫立了很久。
毕业创作也是很紧张有趣的，工艺设计班的学生所学的科目很广，广告、装饰绘画、室内设计、超写实、立体构成、摄影……也就是说可以定题材的范围非常宽。加之最後的毕业设计展也是建系以来第一次美术教学业绩展，所以不仅带课老师严阵以待，所有的学生也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搞的与众不同。从策划筹备到开始动工，大家都是各自忙的昏天黑地。杜秋也不例外，带毕业创作的两个老师将很大的期望都投注在他的身上，他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工艺班还有一件新闻，就是美丽的班花吴娜终於得尝所愿，跟年轻有为的美术系讲师赵云龙走到了一起，让所有的男生神伤不已，也让所有的女生妒慕非常。虽然学校有不成文的规定，教师和在校学生不能谈恋爱。不过一是因为毕竟吴娜马上就要毕业了，另一个也是因为两个人看上去郎才女貌，实在是登对的不得了，所以系里领导也就睁只眼闭之眼随他们去了。大家都在兴奋的讨论不已，只是没有人觉察到，原本就不爱说话的杜秋更加沈默了。
冷眼看著赵云龙跟一脸甜蜜的吴娜公然地出双入对，又看著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日渐黯淡，王洋恨不得冲过去将杜秋狠狠地搂到怀里，然後告诉他自己爱他，要他不要再为了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伤心了。可是王洋更明白，在杜秋的心中，自己只能算个路人甲而已。更甚至，连路人甲都算不上。所以他只能咬牙忍著，拼命压抑心中燃烧的日愈昂烈的情感。
对於赵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