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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这么多个或相似,或全然不同的大烈太子历险记的版本,但是,凡是过去亲眼见过皇太子烈蕉,而现在再次看见过他的人,心中定然会出现一个共同的想法——
皇太子烈蕉变了。
皇太子烈蕉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飞扬跳脱,放形骸骨,英勇无畏,锋芒毕露的少年储君了。
如今的烈蕉,有着超出其年龄的沉稳凝重,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像两口深幽的古井,谁也不知道那黑幽幽的井口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两年前的烈蕉叫人喜欢。
两年后的烈蕉却叫人不寒而栗。
烈容站在一个大臣面前,轻轻甩了一下脑袋,把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都甩到脑后面去。举起杯,一口饮干了那大臣敬来的美酒。
今日,是他成婚的日子,为什么要想起了他。
难道,是因为害怕他的破坏么?猛一想着,身体没由来的一颤,不是害怕还是什么的情绪升到他的心中,胸口处一颗心子一下一下地跳得利害。
难道真的是担心他跑来破坏么?
虽然要成婚了,虽然是和自己那么喜爱的女人成婚,可是很奇怪的,他的心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一点感觉不到激动。
或许是老了吧,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那种对爱恋的狂热。
可是,为什么的,一想到那个人会跑来破坏,他的心反而跳得更厉害呢?
好象,好象掉在在深陷入泥沼中,等待一个有力的人的救赎。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害怕,我是害怕他来破坏。用力的想,我是害怕他来破坏之时,我如何面对他。
是的,我害怕——如何面对他。
已经近两年没有见过他了,若见,也只是朝堂上远远一瞥,没有语言,没有交谈,他的眼对上那黑幽不见底的眼,那眼中,不曾出现丝毫的波动。然后,又移开。
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只留下自己,呆呆站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他恢复身份后的日子里,他并没有管自己的事,仿佛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就不存在。
真的是不存在吗?心口,好象突然绞痛了一下。
锣鼓之声渐渐喧闹起来,宾客们的谈笑声出渐渐响亮起来,女倦们的欢声笑语更是飞扬了整个上空。
只是,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的。
只是,这一切像刀子样撕裂着他的心。
好象一只被线牵着的木偶,必须,不得不演出这一场闹剧。
是责任,也是义务。
付雁蓉为他受了三年的苦,他有必要娶这个女人。
是的,没有选择,他必须娶她,而且他应该感动高兴不是么?他应该也必须感到高兴。
如今,要锣鼓刺耳的喧闹声中,他被人推上了主台,他看见了他的新娘,他看见了一身红衣的付姓女子。
女子脸上挂着喜极而泣的微笑。
很美,很美的微笑,那是一种只有处于幸福的人才能出现的微笑。
他看见这样的微笑也觉高兴,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这是他带给她的,毕竟,他还能力带给别人幸福,特别是这个,他亏欠过的女人。
被人推着,扯着,脚步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种的红绸带。
他就要娶这个女人,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那个人曾经破坏过的喜事,在两年后依旧的上演了,
这一次他会不会来破坏?这一次,他会不会来?
心好象缺陷着,好象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半,等待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来填补。
站在喜堂上,听着喜庆乐声没心没肺地响着。
烈容站着,迟迟没有行下礼去,脸面是转过去的,直直地遥望着大门。
底下宾客们开始不解,底下宾客们开始担忧,底下宾客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容亲王怎么了?”
“看他那样子好象在等什么人?”
“可婚礼进行了一半,该来的人都来了,还有什么人没来?”
“是呀,连几个最不喜欢凑热闹的老王爷都来了,还有什么人没来?“
“是不是……”
“太子殿下使者到—— ”忽然之间,一声长喝,压住了场中所有嘈杂声响。
烈容浑身一颤,后退两步,全身发抖的不知是怕还是什么的,脸色变幻莫测地看着走入喜堂的使者。
“容亲王烈容接太子贺礼!”
传旨的使者是一个小太监,很面生,烈容从没见过。
“容亲王烈容接太子贺礼。”见烈容迟迟没有动作,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公式化的响起。
烈容震了一震,才道:“容亲王接太子礼。”
“太子谕!”太监朗朗读道:“ 闻父王新近娶王妃,无奈公事繁忙,不能亲来道贺,心中甚是不安。望父王见谅。今天送礼若干以表敬意。接礼——”
烈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
“王爷,这是礼单。”小太监又拿出一份礼单,高声念了出来。“太子送王西域奇珍一对,东海玉如意一对,羚羊角一双,双福龙珠一串,龙眼芙蓉梵珠一串,檀木雕花屏风两扇,天梵孔雀屏风一面,小月国进贡千佛珠一壶,北国玛瑙石镜两扇……”
寥寥数字,没有一字多言,再加上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儿子送给父亲新婚再正常的贺礼。
所有的贺礼,堂皇大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烈容怔怔听着,仿佛骤然间被人抽了一鞭,脚下一软,就要跌倒,靠着桌子才站稳。他苍白着脸,神志仿佛昏乱,一股无形的恐惧弥漫地网住了他的心,他感受到害怕,是真正的害怕,比起他预想的他直接来破坏他的婚礼叫他害怕。
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根本无法控制这种恐惧。同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在想什么?
他送了礼来,他竟然派人送了礼来,那么丰厚,那么客气,客气得好象过去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他害怕,很害怕,恐惧窒息他的心脏。
他有一种感觉:他,长大了。真真正正地长大了。他己感受到他无形的压力。
他真的长大了。他的心,却那么痛,那么痛,那么痛。
“王爷……”无视于烈容发抖的身体,那太监又上前一步来到烈容的跟前。
“……”张了张嘴,烈容却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
那太监也不等他说话,径直拿出一个锦缎装饰的盒子,拿到他的面前,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只有一样东西,一颗人头,一颗血淋淋地还在冒着热气的人头。
烈哲的人头。
刹那间——
烈容的脸变得惨白。
夜不知不觉中已经深了,宾客们也渐渐的散去了。
天空明月不知何时也了隐入了云层中,无形之中,竟已到了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烈容坐在桌边,房中昏黄的灯光竟似于无,他默默地看着窗外。这种无形中的黑暗已蔓延到他的心上。
他猜不透他要做什么,他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觉得他的心也如这夜色中的暗。湮灭了这世间一切的亮光。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不会来阻止他的婚礼了,心中泛起苦意。
因为——他送了贺礼来。
“王爷,夜已深了,请歇息吧!”突然付雁蓉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
烈容猛地一惊,惊讶地抬头,一点灯光下,付雁蓉立于身前,是了,他娶了她。她娇美的面孔美丽如昔,光洁如昔,连那盈盈浅笑也优美如同昨昔。
只是,现在,这样的脸,却让他感到害怕与陌生。
他感受不到那种熟悉的气息,他感受不到那种炽热的热力,他感受不到……那种让身体瞬间融化的激动。
一瞬间,面对着她这张应该熟悉,却又无由来感到陌生的脸。他感到害怕,他害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他当然明白她的那句歇息的意思。他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是他应该知道的。
后面的事好象哪里出了差错,他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他的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推开她趔趄地后退,慌慌张张跑到门边,而在出门前,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曾说了一句话:
“你……你先休息,我……我有些醉了,先出去走走。”
然后就夺门而出。
脑中一遍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好象看见自己没命的奔跑,好象身后就有毒蛇猛兽。
跑……
跑……
跑……
好象没有任何目地地,在黑夜最深处的京城中奔跑。
有守夜的官兵们看见了他,却被他身上华丽的衣料与脸上那种疯狂绝决所震,不敢上前。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衣服全部打湿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停了下来。
等他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朝阳宫的大门前了。
朝阳宫大门紧闭,里面寂静黑暗,连门前照夜的灯笼都被两只冰冷的石狮子冷冷地看着这个发疯了一样的人。
雨水淋湿。
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一跑着跑到了这里?心里有疑问,却也管不了了,倒在宫殿前的石狮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其实已经不属于这时。
一种比黑夜还要黑暗的情绪笼罩了他的心,一种比夜雨更加寒冷的冰冷令他全身发抖。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应该回去陪你新婚的妻子!
咬紧牙对自己喝令着,狠狠压下心中那种比夜还暗的阴冷,对自己说:“回去!”
你不能再伤害付雁蓉。!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意识不清地回到自己的新房前。
深深吸一口气,深深让自己平静,让自己以最平静的态度见自己的新娘。
推开门去,平静地道:“雁蓉,我回来了。”
没有人,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心猛地提起来,慌忙冲到床前,一挑床幔,无人。
“雁蓉……你在哪里?”
“王爷,太子殿下请您移驾一叙。”
轰然一声,一抹冷冰的语音在背后猛地响起。
一下子回头,只看见淡淡夜色下小林毫无表情的脸。
第八章
一道闪电,“轰“地一声,劈开漆黑的夜。
轿子悄无声息地在漆黑的街道行走,坐在轿里的人脸色苍白。
冷冷的风,不知从何地钻入了轿中。原本因淋了雨而发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是冷的吧。是吧。不知这一 去,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只是,面对着这种强迫的邀请,烈容心里,竟没有一丝不情愿的。
“王爷,请上楼。”不知转过了多少街道,也不知行走了多久。雨声渐不闻时,轿子已停下,怀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下轿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高耸立的高楼。
“此楼名忘情楼,前朝一才子所建。本是为他钟爱的妻子所建。无奈他的妻子跟别人私奔了,他才建此楼。可是,不知道何故,这个楼主突然从这楼上掉了下来。传言说是他想念他的妻子过度而跳下来的,也不知这传言可不可信。只留下了这楼,所以这楼便名为忘情楼。”小林淡淡地道。
脸色猛一 发白,烈容颤抖着声音喃喃道:“忘情楼……”
“请王爷上楼!”好象没有看到烈容的神态,小林依然面无表情道。
“忘情楼,果然好一个所在,今夜你约我来此,也是为了忘情吗?”闭上眼,痛苦地喃喃自语,猛然睁开眼睛,罢了!纵然今夜你将我从 这楼上推下,我也无话可说了。
猛吸一口气,烈容道:“前面带路。”
带路的人推开了一扇雕刻着百鸟雕花图案的红木大门。烈容跟着小林走上这名为“忘情”的小楼。
昏沉的烛光罩在周围不到三尺处,越发地显出这小楼漆黑寂静,好象连楼外的风雨声都睡得死了。这样的寂静里,只有脚踏上楼板,发出一声咯吱的声音。腿似有千斤,每走一步就仿佛费掉很大的力气,每前行一步都用尽所有的勇气,可是,却是——不能不前行的。往事纷繁,直扑脑中。
烈容烈蕉皆非笨人,隐隐约约之间,都已对对方有着难言之情,只是二人之间沟壑从生,纵然查决到心中一星半点的心意,却都只能象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谁也没有真正确认出自己的心意。
他,蕉儿,雁蓉。
他今晚的目地,无非是向自己报复,只怕是非曲直又连累了雁蓉。
心猛地一惊,不不不,不能累了雁蓉,不能累了她,自己亏欠她的已经太多了,绝对不能再拖累了雁蓉。
这座小楼好象特别的高,小楼的楼梯好象特别的长,登上寂静的高楼时,一点灯光明亮了周围的寂静,恍惚间,烈容觉得自己仿若走过了一个完整的梦境。
“父王,好久不见。”稳健低沉的声音,陡然在前方响起。
原本已然失神了的烈容,猛然回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大吼,在翻腾,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夺泪而出的冲动。
俊朗挺拔的身形已经两年不见,熟悉的脸孔只在梦里出现,再次见面时,他又已经长高了不少,比起从前也更健壮了。
只是那眼光,闪烁着野兽一般的狠戾的、肆血的光芒,但只一闪,那光芒便迅速敛去,留给烈容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