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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不知道房内大丫头的月例,但猜也能猜个□不离十,也就是二两上下,这五分银子,刚好便是补偿她们被罚没的其中一半了。
珊瑚和翡翠齐齐一怔,连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不敢劳少夫人赏。”
郑明珠叹口气,也并没有叫她们起来,反是静了一静,才说:“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个没用的。”
珊瑚和翡翠忙说不敢。
郑明珠道:“我虽没用,心里却是明白,你们昨儿委屈了,她是妈妈,发作你们两句,你们受了,是你们懂规矩,我也不好就那样给她没脸,但我也不能眼见着你们委屈当不知道,所以我才支了她们两个出去,这事你们心中明白就好。”
两个丫头这才磕了头,接了银子。
郑明珠命她们起来,说:“我略歇一歇,看她们回来了,我再去夫人那里。”
珊瑚和翡翠应了,轻轻的退到外间自做针线去了。
郑明珠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已经是初春了,天气虽然还冷着,但窗外的白玉兰已经有了花苞,郑明珠心中就沉甸甸的起来,刚才她差一点就冲动了,这几日观察下来,加上昨晚看到顾妈妈不给大丫头面子,一点点小事便直接发作,她就已经动了心思。
顾妈妈这样跋扈,是必要收拾的,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若是她孤家寡人,那只怕也不容易,她初为郑明珠,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郑明珠就想着先收拢两个丫头,至少有了耳目才是第一步,刚才她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可是转念一想,却把话咽了下去。
不能急,郑明珠!你不能急。
她闭一闭眼睛,郑明珠,你是郑明珠,不能让人瞧出不妥来,郑明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忍这几天总该忍得住的。
任何事情总得有点铺垫,总得显得顺理成章。
她叹口气,这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啊。
顾妈妈显然积威已深,必是在她身边多年,难道郑明珠心中一动,难道她想差了,这个妈妈并不是婆婆派来拿捏她的,而是自己的亲娘?
可是,不怎么说得通啊,自己的亲娘派来的,必是要帮着自己不让婆婆拿捏的,按照这个思路,郑明珠在瞧明白了顾妈妈的威风之后,第一个想着的就是这是婆婆塞来拿捏她的人。
但郑明珠嫁过来还不到两年,就算婆婆十分心急,她刚过门就塞人过来,这样短的时间,就能控制住郑明珠带来的几个大丫头并陪嫁的妈妈们,更能积威如此深重,实在难以理解,而且她看这顾妈妈,并不是多么高明的人,一点点小事就要逞威风,有风使尽舵,十分的小家子气。
郑明珠想不明白,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动手,看明白了再说。
打发一个妈妈不算大事,可是不能在连她背后的人是谁都不明白的时候动手,郑明珠本身就十分擅长忍,这个妈妈她也同样忍得下去。
郑明珠摇摇头,似乎想要把那些拼命要冒出来的回忆摇掉一般,心中对自己告诫,现在我是郑明珠,我是郑明珠。
以前的只能先忘掉。
不一会儿,玲珑和玛瑙回来了,郑明珠命她们给自己换衣服梳头发,心中一边感叹,这大家子训练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动作规矩熟练,井井有条,如行云流水一般紧凑又流畅,她选了一件石榴红金绣遍地锦云缎褙子,一条玉色缠枝蔷薇缎裙,对丫头说:“胭脂选鲜亮一点儿,我这病着,气色不好,略鲜亮点也免得母亲担心。”
又选了一支金托红宝石梅花钗子并一溜十二颗大珍珠压鬓,一朵娟纱攒花,戴了一副珍珠流苏坠子,最后玲珑捧来白玉蝴蝶扑花口脂盒,挑了一点抹了唇,就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去给陈夫人请安了。
武安侯府对于现在的郑明珠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几天来她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有出过,幸而身边有丫头,倒没有迷路的担忧。
郑明珠一路默默的记着路,出了院子门,绕过影壁,从内院西内角门出来,穿过抄手走廊,这边的院子墙上全是青藤,再往前拐一下就是正房了。
挺近的。
果然嫡长子的身份十分贵重。
郑明珠刚走到院子门口,正房的丫鬟早已知道了,两个穿淡红裙子的丫头迎了出来,笑道:“少夫人来了,夫人刚还念着呢,说要打发人去看少夫人,不承想这就来了。”
说着一边一个扶着她往里走。
郑明珠自己的丫鬟很有眼力的退后了一步。
荣安堂的院子十分大,上面五间正房左右四间耳房,她走上台阶,早有丫头高高的打起了帘子,里头一叠声的报:“少夫人来了。”
丫头扶着她到了东次间,郑明珠抬眼便看到坐在临窗大炕上的陈夫人,穿着杏黄交领撒花袄儿,浅黄色绣牡丹裙子,嘴角含笑看着她。
旁边站着几个丫头媳妇。
郑明珠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
陈夫人便说:“你身子还没大好,该好好养着,待你好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指了指下首的长背靠椅。
郑明珠也不就坐,从丫头手里接了杯子亲自给陈夫人倒了茶捧过去,笑道:“知道母亲心疼媳妇,只是媳妇哪有不惦记母亲的,病了这些天,如今略好些,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陈夫人眼眸带笑,看起来很是温和,郑明珠见她喝了一口茶了,她才在一边坐下。
陈夫人笑道:“知道你有孝心,只是身子要紧,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媳妇立规矩的婆婆,你有这心就很好了。”
看起来实在是和气温柔的婆婆。
郑明珠一径赔笑。
她是深知道的,天下人若是只看表面,那只怕都是好人,谁还见人都凶神恶煞不成?更何况这种大家子出来的女子,别说心里有什么,就算心里恨不得生吃了你,面上也是笑吟吟亲热非常的。
丈夫
说了一会儿闲话,郑明珠笑道:“前日我娘打发人来瞧我,给了一匣子新镶嵌的簪子,我瞧了,样子倒是挺新鲜的,就想着送几根给母亲和妹妹,或戴个新鲜或赏人罢。”
玛瑙赶紧递上捧着的盒子,郑明珠打开来,里头是五支金钿灵芝如意簪,陈夫人身边一个圆脸的丫头过来接了捧到陈夫人跟前。
陈夫人就着那丫头手上看了,见确是细巧样子,虽不很华贵,倒也适合给姑娘们带,便笑道:“亲家母给你的,你戴就是了,又想着我和娴丫头她们。”
郑明珠笑道:“这能值什么,也就样子略新鲜点,说是珍宝馆今年的新样子,市面上还没出来,先送了一盒给我娘瞧瞧。”
嘴里陪着笑,心中却已经因为‘亲家母’三个字而震惊了。
老天,这郑明珠给她的惊讶真是一个接一个,没个消停,亲家母三个字虽然是个随口称呼,听在郑明珠耳里却立刻知道了许多事。
她知道,郑明珠的生母是先帝的嫡次女平阳公主,身为帝王嫡女,只要母亲没有被贬,赐婚前必然是封赏一品公主的,一应规制与亲王比肩。
而陈夫人身为武安侯嫡夫人,按例不会低于二品诰命,极可能是一品的,她就算和自己家做了亲,平日里的称呼也应是尊称公主,断不会称亲家母。
若是称亲家母,那必是和她同级或者略低,这样的人家最讲礼仪,是绝不会弄错这一点的,这也就是说,公主其实已经早逝,如今的安国公夫人是继室。
公爵继室,只封二品诰命也是常事。
怪不得!
她竟连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
一切不合常理的疑惑似乎都有了解释。
今日特地寻了个借口提自己娘家,倒是获得不少信息,解了许多疑惑。
她心里念头还没转完,陈夫人又笑道:“你既好多了,也该打发你院子里的妈妈回去报个信儿,免得你娘担心。”
郑明珠忙笑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那我回头就打发顾妈妈回去一趟。”
陈夫人颔首:“很好,她去最为妥当。”
口气十分冷淡。
这话说的十分有意思,郑明珠笑笑:“媳妇病了这些日子,顾妈妈时时照看,也是极劳累的,媳妇想着,不如给她几日假。”
陈夫人倒是诧异,笑道:“你的妈妈,你安排就是了,不必来回我。”
嗯,很好,顾妈妈不是婆婆的人,郑明珠松口气,得罪婆婆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郑明珠笑道:“媳妇是想着,顾妈妈若不在,我院子里没有人管着丫头们了,不成体统,想求母亲派个老成得力的妈妈替我看两日院子。”
陈夫人笑起来:“罢了罢了,我可不干这种事,没得让人以为我往胡乱媳妇院子里塞人,我看你院子里大丫头都不错,知道规矩,又有别的妈妈,略照看个三两天也罢了。”
郑明珠再松一口气,婆婆虽对她冷淡,却是个爽利人,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她都懒得塞人过来,或许是并不看重她,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极厚道的婆婆了。
谢天谢地,不求婆婆待自己亲热,只要没有恶意,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郑明珠觉得,这已经是她成为郑明珠之后第一个好消息了。
郑明珠轻松了不少,又陪着笑奉承了一会儿,说了些别的话,便辞了出来。
郑明珠早上去给陈夫人请了安,晚饭前,她就见到了丈夫。
那个时候,她正半靠在床上发呆,今天请安得到的信息太多,也十分要紧,她正在细细的思忖,便听到门口丫头的声音:“大爷来了。”
郑明珠刚回过神来,便只觉得眼睛一亮,似乎整间屋子的灯火都跳了一跳似的,陈颐安已经自己掀了帘子进来。
仿若是天门轰然洞开,满天的星辰璀璨生光。
郑明珠心中竟涌起一个荒唐的念头,我活过来竟就是为了遇到他吧?
无端端的便面上一红。
这样的丰神如玉,这样动人的眉目,就算隐含着一丝不耐烦,却也无损他那难得一见的俊美姿容。
原来,世传武安侯长子俊美无俦,并非世人谬传。
若说原本对真正的郑明珠只是羡慕,如今她对郑明珠已经是嫉妒了,那样娇美的郑明珠在这样美好的年华,遇到这样一个人,上天实在待她不薄。
陈颐安穿着雨过天青缂丝锦缎常服,没有戴冠,显见得回家已经换过衣服了。
郑明珠呆了一下,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要起来,陈颐安已经走过来按住了她一边肩膀,自己顺势坐在床边,温声道:“别起来,你身子不爽利,只管养着才好。”
郑明珠轻轻点头,温顺的答是,这才仔细的打量这个如今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他的眉眼略似母亲陈夫人,却又十分的英气,难以言表的俊朗,郑明珠看着他,总觉得有种难以言叙的熟悉亲密之感。
郑明珠心中轻轻叹口气,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身份都是毫无瑕疵的,实在是好的叫人嫉妒,可谁又知道,她真正的日子却又是怎么过的呢!
只不过郑明珠觉得,便是日子再难过,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已经十分值得了。
陈颐安打量她,那神情实在是不见亲热,只有冷淡,与郑明珠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实在是鲜明对比,他道:“刚才去给娘请安,娘说你好多了,我还不信,如今一看,果然气色好了不少,不过你既还没好爽利,也就不必去娘那里请安了,你知道,娘最是宽和的,不会挑你的礼,养好身子是正经。”
郑明珠听了,便笑道:“是母亲疼媳妇,我心里明白,自然更不能就自己骄纵起来,我病了这些日子,母亲天天打发人来瞧我,又赏了许多东西,我心里也惦记着母亲,趁今日早上觉得还好,也想走动走动,便去给母亲请安,也并没有坐多久,如今既然大爷吩咐了,我便听大爷的就是。”
陈颐安点头,见今日郑明珠说话格外温柔和顺,便又宽慰她几句,看起来就打算走了。
郑明珠连忙拉住他的手,说:“我病了这些日子,如今略好了一点,我想着,明日打发顾妈妈回家告诉娘一声,也免得她老人家惦记。”
她看得明白,这句话出口,陈颐安几乎是本能的就皱了眉头,脸色眼见就不大好看了,抽出自己的手来,说:“你自己安排就是。”
郑明珠忙解释:“是母亲吩咐的,我倒没想到,还是母亲周到。”
这样说了出来,陈颐安便不好发作了,便说:“也罢了。”
竟就走了。
房间里立时竟就觉出几分凄清来。
郑明珠躺回引枕上,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发愁啊。
以郑明珠之娇美,又是少年夫妻,陈颐安也并不留恋亲近,看来这夫君实在是不喜欢她,这个时候来看她,也明显是奉母亲的命而已。
因她早上去请了安,表明已经好多了,身为丈夫今晚再不来看她,也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那冷淡的样子,也真叫人灰心。
夫君不爱已经是一大劣势,而除了丈夫之外,女人最能依靠的娘家,看起来也很有问题,这郑明珠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而且从她早上试探陈夫人,如今试探陈颐安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