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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中年医生阻止了他,“还是让黑勒先生进去吧。”
我伸手去推病房的门,在我马上要走进病房的一刹那,我装出一副刚刚看到米勒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噢,你还在这里工作呀,米勒?”
在我进去的时候,舍迈克正靠坐在床上,在床边有一位老护士精心照顾着他。
舍迈克看见我,想方设法地咧嘴笑了一下。他的面色惨白,眼睛半睁半闭,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双手叠放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我向病房里四处打量一下,触目所及都是怒放着的鲜花。
我说道:“在迪昂·班尼尔遇刺以后,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花。”
舍迈克又勉强笑了一下,那名护士朝我皱皱眉。
我走到合迈克的床边,俯下身看着面色苍白的舍迈克,“市长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舍迈克的脸上掠过一阵轻微的抽搐,他小声答道:“如果说我现在是一件特价商品的话,我肯定不会被购买的。”说完这句俏皮话,他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了下去,“黑勒,咱们得谈一谈。”
“好的。”
舍迈克吃力地将头转向护士,气喘吁吁地说:“出去!”
虽然那名护士对舍迈克的粗劣态度很不满意,但她什么也没说,很显然她已经照顾舍迈克一阵子了,完全熟悉他的禀性。
在护士离开之后,他又向我说:“黑勒,帮我把日光室的门关上。”
他病房的里间是一间日光室,在那里面的一大堆鲜花中间,坐着舍迈克的另外两名私人保镖。
我走过去,关上了日光室的门。
舍迈克又吃力地说:“还有窗户。”
在我关上窗户的时候,楼下的两名警察抬头望着我。
然后我又回到合迈克的病床旁边。在床头柜上摆着一摞电报,厚厚的看上去像一本书,最上面的一张是从芝加哥市长办公室发来的。
舍迈克喘息着说:“黑勒,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中弹了,我感觉自己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那时候群众的嘈杂声很大,所以我根本没听到枪声,接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胸口处有灼伤的感觉。”
“市长先生,他逃走了。”
“我听说他被抓住了。”
“我指的是那个‘金发碧眼’。”
“噢。”
我有些自责地说:“通常刺杀都是一组人配合完成的,一个人开枪,其他人为他打掩护。可这一次,‘金发碧眼’是掩护那个人。如果那名刺客失手的话,那么其他人就会动手。由于当时人群的注意力都在朝总统的汽车开枪的那个人身上,结果真正的杀手就可能逃走。‘金发碧眼’很可能带着无声手枪,在混乱中冒充警察或者特工人员逃走了。以前他也曾在人群中干过这种事……我犯了一个错误,我知道他以前是行刺小组中的主要杀手,就以为这一次他也一定是的。可是我错了。”
舍迈克艰难地摇摇头,“你已经尽了力,黑勒。如果其他的保镖和你做得一样好的话……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一群笨蛋……你不必为此难过,你干得很不错。”
“你不必为我开脱。”
“我认为最该被责备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舍迈克垂下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什么也没说。
我转换了话题,问道:“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
“没有,他们不肯给我。我只隐约听说他叫扎戈那,是吗?”
“是的。”
“他们还说他是意大利人。”
“是的。”
“报纸上还说了些什么?”
“报纸上说扎戈那企图刺杀罗斯福总统。”
舍迈克艰难地笑了,“这听上去很像是事实。”
“我猜你也可能这样认为,所以我保持了沉默。”
“怎么?”
“你还记得我怀疑过的那名园丁吗?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希望你能向你的女婿核实一下他是否雇过园丁这回事?”
他点点头。
“我没能继续核证这件事,这是我犯的另一个重要错误。你的女婿的确雇用了一名园丁,可是我看到的那个在房前修剪灌木的家伙并不是他雇的临时园丁。他就是扎戈那,当时他在那里考察地形。”
舍迈克沉默不语。
我继续说了下去:“昨晚我去过监狱,亲耳听到了他的口供,那完全是一派胡言!不过很可能被大部分人接受。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他一定还会坚持这么说下去的,直到……直到他坐上电椅。”
“你认为是奈蒂派他来的。”
“是的,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舍迈克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的呼吸沉重而缓慢。
我说道:“我受雇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可是我并没有完成任务。另一件让人挠头的事就是一定要避免造成恶劣的舆论影响。我的雇主的目的就在于不希望公众获悉你是因为卷入黑社会之间的帮派之争,才惹上杀身之祸的。”
舍迈克声音微弱地说道:“我也不想让公众知道这一点。”
我耸耸肩,说:“那很好,我一定会对那名神秘园丁的身份守口如瓶的。尽管有人会说扎戈那行刺的目标是你,但你还是会成为英雄的。顺便问一句,你真会这样对罗斯福说吗?”
舍迈克似乎对我的话有些迷惑不解,问道;“我真的会说什么?”
“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我真希望成为英雄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舍迈克笑了,他不含怒意地骂了一句,“该死的!”
我耸了耸肩,“这的确对你的公众形象大有好处。”
舍迈克想了想说:“黑勒,我的任务是恢复芝加哥的名誉井成功地举办世界博览会,我一定得成功!”
“市长先生,别太操心了。”
舍迈克缓慢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这比取出我身上的子弹还难。你回去后可以通过芝加哥的新闻界转告芝加哥人民,就说我会好起来的。”
“可是其他就什么也别说了。”
他笑了,“你说得对。”
正在这时,门开了,白发苍苍的布勒探进头来,“罗斯福总统马上就要到了。黑勒先生,你能……”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留在这儿吧。”舍迈克轻声说道。
我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布勒大吃一惊,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然后他把头缩了回去,门又被关上了。
“我刚才吃了一片牛肉。”舍迈克向我说道。
“什么?你的胃……”
“是的,我的胃不太好,所以我现在觉得不太舒服。不过医生还是让我吃了一片牛肉……”
“也许还能吃些肝脏和点心?”
“是的,用它们来填满这个该死的洞。”他又咳嗽起来。
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掌声。年轻漂亮的女护士们终于迎来了她们期待已久的人,不过没有歌声和舞蹈。
布勒走了进来,为即将上任的总统罗斯福开门。罗斯福满面笑容地摇着轮椅进来了,后面跟着一大批随行人员,其中有我刚才见过的那两名医生和带我进来的那名特工人员。
罗斯福穿了一套乳白色西装,看上去神采奕奕,不过那双眼镜后面充满血色的眼睛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罗斯福来到舍迈克的床边,伸出手,关切地说:“托尼,你看起来精神不错,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舍迈克吃力地同他握了握手。
“我希望如此,我很希望能参加你的就职典礼。”舍迈克的声音明显地比刚才和我谈话时要微弱得多。
“如果你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康复,也可以晚些时候到白宫来看我。”
“一言为定,总统先生。”
这时,罗斯福转过头看了看我,轻声说道:“我认识你。”
“这不可能吧,先生。”
“是你昨天晚上叫住我,让我带上托尼的吧?”
“我想是的。”
“我很愿意和你握握手。”说着,罗斯福向我伸出了手。
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厚重而有力。
“你临危不乱,救了托尼一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你是芝加哥警察吗?”
“以前是的,现在我是一名私家侦探。不过老实说,我昨天晚上是名私人保镖。”
罗斯福叹了一口气,说:“在我的周围都是一些智慧超凡的人,可是当面对一个持枪的疯子时,他们全都束手无策了。我最得力的一名特工人员鲍勃·克拉克就在现场,他除了用身体护住我以外,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幸运的是,他只受了一点儿轻微的擦伤。”说到这儿,罗斯福看了舍迈克一眼,“是他把一个叫做艾尔·卡朋的芝加哥人押送到亚特兰大监狱里的。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中的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罗斯福向我和舍迈克笑了笑,我们也抱以同样的微笑。不过我不太明白罗斯福只是想讲个笑话,还是他风闻了舍迈克与卡朋帮的关系,借此向舍迈克暗示,他怀疑昨天的刺杀事件是卡朋的人干的。
不管罗斯福是有心还是无意,舍迈克还是马上转移了话题。
“在您来迈阿密之前,我曾经拜访过法利先生。”
罗斯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回答道:“是的,吉姆告诉我了。今天我们两个人通了电话,他让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我同法利谈到了芝加哥的教师很久没发工资了。”
罗斯福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近两年,总统先生,您知道前任市长‘大比尔’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我希望您能帮助我们争取经济复兴组织的贷款,好给教师们发工资。”
罗斯福微微笑了笑。
我看出了这位即将上任的总统先生溢于言表的惊讶之情,他一定是对舍迈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忘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捞取资本的行径备感惊讶。不过也正是在这样的场合中,罗斯福才能满口应允,尽管他明知新闻界会大肆宣扬舍迈克这个为总统挨了一枪的英雄,在危急的情况下还想着他的人民。以罗斯福对舍迈克的了解,他肯定知道这是舍迈克精心策划的布局。
不过他还是说:“托尼,我会尽力而为的。”
“弗兰克……”舍迈克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无力。
“托尼,什么事?”
“我很高兴替你挡了一枪。”
在罗斯福的身后,布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罗斯福困窘地笑着,他也一定看了报纸。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托尼,我希望能在世界博览会上见到你。”
不过,我想他实际想说的是:“托尼,我也很高兴受伤的是你。”
大批的随行人员簇拥着罗斯福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了那位中年医生。他看着我说:“黑勒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好的。”我朝门口走去。
突然之间,舍迈克剧烈地咳嗽起来。医生赶紧跑了过去,舍迈克的脸上全都是血。
医生急促地向我喊道:“叫护士来。”
我冲到走廊,找到了护士。
当我返回的时候,医生正在擦拭舍迈克脸上的血迹,而舍迈克正在用双手使劲抓着肚子。
“怎么痛的?”医生问着。
舍迈克断断续续地说:“非常痛。它是……老毛病。胃痛……它引起的剧烈疼痛……是那该死的胃……非常疼……”
我走出了病房,没有和兰格、米勒说一声再见。
我开着那辆四十美元的福特车去找那个卖给我车的人。他告诉我这辆车现在只值二十五美元了,我又把车卖给了他。
然后,我坐上下午两点三十分的火车返回了芝加哥。
第十九章 延期开庭
舍迈克终于未能出席罗斯福总统的就职典仪,几天之后,在罗斯福获得总统提名的芝加哥体育馆里举行了舍迈克的葬礼。
在体育馆的场地中央有一个用鲜花和绿草编织而成的巨型十字架,能容纳二万五千名观众的芝加哥体育馆的规模与贝朗佛特公园的环形剧场不相上下。在舍迈克的葬礼上,牧师、政府官员和教师代表分别致了悼词,正如一名评论家说的那样,这是一张“均衡票”,它反映了舍迈克毕生的惟一信仰——政治。
有许多政府官员参加了舍迈克的葬礼,罗斯福没有露面,虽然他刚刚就职,却不得不立即着手银行危机的治理。就在舍迈克葬礼的那一天,他命令所有的银行停业,国会出台了特别的银行政策。在他刚刚开始的短短几天任期里,罗斯福总统已经实行了许多大刀阔斧的改革措施。他派吉姆·法利代表他出席舍迈克的葬礼,舍迈克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法利的注意。
豪奈尔州长发表了政治色彩十分强烈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