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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走廊,涂着白得刺目的漆,门与门之间的空隙中挂着油画或者壁灯,昏暗的淡黄色灯光映着画中人的脸,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背着一个与他的衣服明显不相称的背包,白色的布满是黑色的污垢,带着一股子汗臭,似乎很久没洗了。他将背包往肩膀上捋了捋,对着走在前面的人谄媚地笑道:“塞西先生,克洛夫人真的指定我为她画肖像?”
那穿着华贵,腰配长剑的中年人厌恶地朝他斜了一眼,下巴的山羊胡随着他的嘴颤了两颤,道:“怎么?你不想为夫人画像?”
“不,不,能够为法国第一美人克洛夫人画像,是我的荣幸。”年轻人连忙说,脸上满是奉承的笑容,更显得那张脸委琐无比。
中年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只是个没有名气的流浪画家,为什么夫人却坚持要他为自己画肖像?以克洛家族的财力势力,就算请最有名的宫廷画家也不是问题吧?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雕刻着宗教浮雕的棕红色木门,中年人上前轻轻敲了敲,说:“夫人,我把他带来了。”
“请他进来吧。”一个异常悦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听到这声音,年轻人不禁颤抖了一下,心中一阵激动,即使是昨天,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够见到这位名震欧洲的绝世美人,这一定是上帝的眷顾!
“是。”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推开门,对身后的年轻人冷冷地说,“请吧。”
年轻人又下意识地将背包捋了捋,激动得连步子都有些不稳,连忙正了正衣冠,走进房门。
房间里的陈设以淡蓝色为主,天蓝色的窗帘,天蓝色的纱幔,天蓝色的被褥,暗蓝色的地毯,墙上的是天蓝色壁灯缓缓地流动着幽幽的光芒。
“您好,夫人,能为您画肖像,是在下的荣幸。”年轻人行了一礼,尽量让自己显得有修养。
“有劳你了。”女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美妙动人,年轻人抬起头,眼神一下子便凝固了。
即使是在梦里想象过千百万遍,也绝对想象不出这样美丽的容颜,那克洛家族的女主人——法国国王唯一的女儿——安托妮娅公主正坐在一张铺着蓝色天鹅绒垫子的椅子上,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裙,长长的群摆上点缀着蕾丝和碎钻,眩人眼目。但是再美丽的礼服也及不上它主人容貌之万一。
美丽的公主拥有着一头打着大波浪卷的红色长发,柔顺地披在她的身后,细腻洁白的肌肤,温柔的眉眼,樱红色的朱唇,双颊呈现淡淡的苹果花一般的颜色,曼妙的身材在白色晚礼服的衬托下显得优雅异常,素手纤纤,左手无名指上有一点刺目的光在闪耀。
在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绣着精美花纹,用东方丝绸做的襁褓,一张小小的,苍白的脸藏在那一方精美中,睡得正沉。
“那么,林克先生,请开始吧。”
从考场里面出来,杨飒已经呈半昏迷状态,目光呆滞,小嘴圆张,动作机械,一头长发蓬乱地披在后面,像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老年痴呆症患者。
“阿飒,你没事吧?”和她同一个考场的李幽看着她这个模样,有些毛骨悚然,考虑要不要叫救护车来接她去做个全面的精神检查。
“没事……”杨飒缓慢地回答,神情依然不变,声音颤抖得像电影里的白衣女鬼。李幽打了个哆嗦,看来……她果然有事……
“阿飒!”一个男声传来,杨飒机械地转过头,吓得那本来想过来拍她肩膀的男生差点坐地上,“阿飒,你……你怎么了?被强暴了?还是被抢劫?你不要想不开啊……”
“你才被强暴了呢!”杨飒大怒,拿着手里的书便往他头上拍过去,“雷昊,你找死是不是?”
李幽终于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正常了。
“开玩笑,开玩笑。”为了免遭非人的虐待,雷昊连忙道歉,“怎么样?期中考试考得如何?”
“考试!”杨飒的眼睛立刻绿了,放出一股凶光,雷昊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道:“可……可不可以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你说呢?”杨飒脸上的杀气更盛,雷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以便随时开遛,“我……我只是……只是来传话,云飞哥让你去学生会办公室见他。”
“什么?”杨飒勃然大怒,“让我去见他?他以为他是哪根葱,敢跟我耍大牌?你去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就来我宿舍找我,否则一律不见!”
“我……我只是负责传话……”雷昊害怕她会立刻扑过来,又往后退了几步。李幽拉住杨飒的胳膊,说,“就别为难他了,有什么帐找楚云飞算去。”
这句话就像天籁梵音,雷昊转过头,盯着身穿T恤牛仔的青家继承人,就像看见了圣母玛利亚:“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幽吧?久仰久仰。”
“哪里……”李幽笑了笑,觉得这人的表情真实丰富,不去当演员简直就是演艺界的损失。
“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多关照。”雷昊一把抓住李幽的手,用力握了握,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李幽脸色一冷,倏地抽回手来,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阿飒,我们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雷昊失望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可惜,她是个好女孩呢。”说着脸上浮起一丝红晕,露出一个色色的表情,“长得真漂亮,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突然,他一惊,猛地转过头,身后是三三两两的学生,手里抱着书,和同路的朋友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没有任何异常。
他疑惑地搔了搔脑袋,说:“怎么刚刚感觉有人在监视我呢?是错觉吗?”一边说一边朝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待他走得远了,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打着波浪卷的红色头发如同阳光般耀眼。
回到13号别墅,杨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极软,将她深深地陷了进去,她靠着靠垫,抬头望着雕刻着几何图案的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飒,就算没考好也不用这么沮丧吧?”李幽为她倒了杯热可可,递到她的手里。这位青家继承人为了能回学校读书,跟父亲大吵一架,最后青父终于还是答应让她回来,条件就是毕业之后必须立刻回青家继承族长之位,不能再有任何变故。回校之后沁园楼已拆,她便住了进来,杨飒也乐得有人做伴。
“怎么能不沮丧……”杨飒将可可一饮而尽,烫得她直抽冷气,“我的英语……估计得挂了……”
李幽不得不跟着叹气,杨飒一直在小山村里读书,学习英语的环境自然很差,根据她现在的英语水平,她都怀疑她当初是如何考上凝华学园的。
“总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英语。”她拍了拍她的肩,说,“我会帮你练习口语,至少让你能跟别人对话……”
她话音未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李幽皱了皱眉,说:“你猜猜是谁?”
“楚云飞。”杨飒翻了个白眼,说,“我赌一百块。”
“板上钉钉的事情谁和你赌。”李幽不满地抛给她一句话,打开了房门,果然是楚云飞那张很不爽的脸,带着很不爽的表情。
“阿飒,听说你考得很~好?”楚云飞不愧是楚云飞,进门第一句话就一针见血。杨飒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色臭得可以熏苍蝇,“楚云飞,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楚云飞优雅地笑了笑,说:“以我的智力,全系第一自然不在话下。”
“哼,你就吹吧。”杨飒显然不信。
“阿飒。”李幽好心地提醒,“从小学开始,他都是第一。”
杨飒脸色更臭,死鸭子嘴硬地说:“这次他和我一样缺课,我就不相信他能有多好。”
“事实胜于雄辩。”楚云飞嘴角勾起一道非常自信的笑,“成绩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杨飒不想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连忙转移话题。
楚云飞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拿出一张宣传海报,展开来,露出一座风景优美的山峰,丛林掩映之间,耸立着一座巍峨雄壮,却不失幽雅的中世纪城堡。城堡旁边写着一行字:克洛家族千年珍藏,今终现于世。
“这是什么?”杨飒和李幽一起将脸凑过去,在女孩子的心里,总是对城堡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幻想,这无疑正是童年时代那些王子公主的童话所留下的后遗症。
“是拍卖会。”楚云飞道,“明天上午八点开始,克洛家族的珍藏将在雷昊家的大型拍卖场举行拍卖。”
“哦。”杨飒有些茫然地答应一声,想了想,说,“这和我有关吗?”
“本来无关,现在有关了。”楚云飞以一个王者的气势用不可违抗的语气说,“爸爸让我带朋友一起去,所以明天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诡画(二)
“什么?”杨飒大怒,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凭什么啊?我卖给你了?”
“就凭我在黑白森林和大夷城救过你一命。”楚云飞坏坏地笑,完全不懂‘知恩不图报’的美德为何物。
“你……”杨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着这个无耻的自大狂,良久,终于抓起桌上的宣传海报扔在他的脸上,吼道,“算你狠!你给我记住!”
说完,转身愤怒地向楼上奔去,进了卧室还不忘重重关上房门,发出地动山摇般的轰响,天花板上立刻有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啊。”楚云飞无奈地耸了耸肩,李幽叹了口气,心想为什么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呢?明明那么喜欢阿飒,却怎么也不肯承认,结果每次都弄得不欢而散。
“楚公子。”方木嘴里叼着一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盘子上放着几块精美的糕点,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请吃点心。”
楚云飞露出一道笑容,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好,还是你有修养,知道要用茶点招待客人。”
李幽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自以为是的德行,要追我们家阿飒,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幽深的长廊,一片寂静,窗外的月光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棂射进来,在白色的墙壁和瓷砖地板上打下一个个规则的亮片。
走廊的墙上挂着一幅幅油画,大多是景物或是静物,只有走廊尽头那面洁白如玉的地方,挂着一幅中世纪肖像画。那画挂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隐去了画中人的脸,只能看见一件洁白的晚礼服,礼服上点缀着大朵大朵的鲜红色蔷薇,诡异莫名。
一个打着哈欠的保安拿着一只手电筒走了过来,也许是天气渐冷的缘故,他打了个哆嗦,将手电筒夹在腋下,不停地搓着双手,只在走廊入口朝里望了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倏地,眼前闪过一道红色,他一惊,连忙转头再次往走廊里望去,依然一片寂静,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疑惑地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两天一直睡眠不足,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窗户外忽然之间飘来一条红色的丝帛,穿过窗棂间的缝隙,进了屋来。
红绫飘过,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立在了长廊上,光滑耀眼的瓷砖映出她的身姿,曼妙宛如仙子。
那女子向走廊尽头的肖像画走去,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长长的红发打着波浪卷,柔顺地披在脑后,随着她的走动轻轻荡漾。
她停在肖像画前,轻轻伸出手,抚摩着那古老的颜料所留在画布上的记忆,苍白纤细的指在微微颤抖。
六百多年了,母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清晨的阳光似乎是在一瞬间便驱散了黑暗,秋末的天空万里如洗,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蓝,窗外光秃秃的枝桠一直向那片蓝伸过去,仿佛在渴望那无法企及的美丽。
“王,起床了。”方木在门外叫,“您今天不是要陪楚公子去参加拍卖会吗?王?”
杨飒睡在柔软的床上,盖着暖和的丝绒被,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低吟了一声,转了个身,一副幸福的表情,继续沉睡。
“王!”方木也继续它叫主人起床的工作,不知疲倦地喊着,“再不梳洗,您就要迟到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噪音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