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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完了晚饭,直到深夜才回家。每当这时她便想到万家灯火之中每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暖融融的情景,心中不免多少有些酸楚。
同情相庭的心理,也许会一天天地培养起来的吧?
这一天。阿惠和平时一样,正呆在元麻布公寓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相庭竟意外地早早地8点左右回来了。
“今天我就是不想喝酒,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有点感冒,这才从宴会上脱身。我有预感,阿惠一定在家里等我呢!”
相庭满面笑容地喝了一口阿惠事先彻好的茶,并连声称道起来。
但是,阿惠没有等相庭完全安顿下来。便自己用电话要了一辆出租汽车,离开了这里。
她从一个女人的敏感中意识到,此时此刻的相庭,在他那感情的深处正萌动着他对一个女人的极度欲求,自己应当避免任何激惹他的机会和条件。
在慌忙了一年的东京,她感到只是呆在元麻布相庭那无人的公寓里才体会到平静和安心。依旧没有来客,依旧不曾有电话来打扰。
前些天阿惠对阿俵说过“几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更准确地讲,她也没有给相庭的公司打过一次电话。阿惠自从11月27日来此后,只接到过两个打错了的电话。
“是夜须先生府上吗?”
“不是。”
“是不是友则先生的府上?”
“不是。您打错了。”
“是吗,对不起。”
第一次是个男的,第二次是个女的。
第二次来电话问了是不是“夜须先生府上”之后,对方又问了一下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对的。
“这可太奇怪了,是不是夜须先生搬家了?”
对方问道。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于是对方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
也许这位叫夜须的人从前住过这儿,已经搬走了呢!
阿惠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她又马上否定了这一点。这座公寓是三年前的1983年建成的,建成不久相庭就搬进来了,这一点阿惠听说过。兴信所的调查报告书上也证明1983年相庭的妻子病故后,他于同年搬入此新居,一直住到今天。这么说来,这间公寓肯定不曾是“夜须”的住址,也许电话号码弄错了。
平日里静悄悄的公寓,临近年底时,出入的人也显得多了一点儿。
走廊上拜访和送客的事也明显地多了起来,其中大部分是邮差和百货公司送来新年酬宾优惠卡。
如果家人不在便都放在公寓管理人员那里。为了方便领取,管理人员把所有的贺卡等物品分别摆在玻璃窗上,可以使住户一目了然。阿惠在平时出入时注意了一下:这栋公寓共住了8户人家。送来的东西有多有少,高高低低共有7叠,但奇怪的是唯独相庭一份都没有。
由于习惯了这几个房间,于是阿惠的心中又产生了一种要了解这栋公寓内部全部详情的好奇心。于是,一次她上到了最高一层的四层上。她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儿后才下了楼梯。
各户的设计不尽相同。哪一层的走廊地板上都铺着茶色的地毯,然后穿过硬红木的拱门才可进入各个房间的区域。
在第三层,阿惠看到一扇门开着,有一位中年主妇正在门口和客人模样的人打着招呼。
来客是一对新婚夫妇,正在向她送去经百货商店包装的东西。
“我们经常得到董事的关照……”
“啊,您二位大客气了……新年的时候我丈夫有空闲在家,请一定来玩儿呀!”
主妇那高昂的声音回响在走廊上。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新年了——阿惠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她第一次做为相庭的养女过新年。
年底相庭显得十分繁忙,是否过了年以后来客才会多呢?担任好几个公司经理、副经理的他,也许和一般的经理们不一样……一种期待着客人盈门的奇妙心理,在阿惠的心底里萌生了。
3“新年的时候我们去伊豆的温泉过吧?”
圣诞节刚刚过,相庭便对阿惠说道。
“新年在家里过,不免要来许多客人。烦也没有办法。而且我们之间从认识到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出去走走也许有好奇心更有趣儿呢。”
“……”
阿惠不知如何回答。
“我还有许多的好朋友,我必须一点点地将你介绍给他们。这也是个机会。反正每年新年的时候客人都特别多。说是休息,可实际上累得不得了,还是躲出东京为好。”
实际上,阿惠入籍以来,相庭还真没有把她介绍给什么人呢,年末就到了。
客人没来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过,静得竟然使阿惠有些烦躁了。
相庭的工作繁重使他希望离人群远一些,过年是个机会,他不想热闹。阿惠的心情也是这样,不想见更多的人,可是……相庭看到阿惠不知所措的样子,宽慰地笑了笑:“哎呀,你也不要太介意了,平时我一过新年就住到外面的旅馆去。常常在半年前我就预约好、因为我经常那样,他们也熟悉了。住一下公司职员的宿舍也可以,但还是会有人找去。阿惠不喜欢温泉?”
“不,可就这样去怕不太好吧?”
“那好办,把阿俵君也叫上一块儿去不就行了吗?”
“那……”
“看,你的脸红了!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阿惠的意思了。过年时,两个人抱在温泉里,我在旁边多不知趣儿呀!”
相庭开怀大笑着。
三天后。相庭回来说他已经在伊东的旅馆预约好了。
“在奥汤河原有一家专作京城风味菜的旅馆。我原想去那儿,但那儿的房间都订满了,只好去伊东。因为临时变更,没有订上最好的房间,不过,忍忍将就一下吧。”
“什么将就呀,怎么着都行。”
三个人在新年的前一天下午乘新干线去了伊东。
在伊东的旅馆街上,的确没有什么高级一点的旅馆,但相庭订了两间可以看见大海的房间。一间是相庭的,另一间是阿惠和阿俵的。
三个人住了三天,第三天傍晚他们返回东京。
达到了相庭的目的了吧,他们终于过了一个无人打搅的安静的新年。而对阿惠来说,最大的收获是把自已打算和阿俵结婚的事对相庭明说了。
阿惠把这话一说出来,相庭便表现出了一副“为什么不早说”的样子。马上商定在5月份了。
如此说来,为一对尚未正式入籍的“养女”夫妇办理婚事是有点让人感到奇怪的。同时,相庭还决定,5月份选个黄道吉日结婚后。阿惠和阿俵两个人索性搬到一块儿过。
“新居?在哪儿都不要紧的嘛!现在阿惠不还住在三田的公寓吗?也可以再去找别的地方。”
4日的星期日,相庭因为要去打高尔夫球,阿惠便在三田的公寓里和阿俵两个人过了。
5日是星期一,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
如果说多少有了点儿变化的话,就是相庭于6日和7日两天到筑地的一家大医院进行了健康体检。
“每年必做的一次,这是公司里要求的。因为年底太忙了,新年后早点做完检查得了。”
阿惠也跟随着他去了医院。在候检时,相庭还可以有个伴儿聊聊天。
全部检查完,相庭从诊室里出来时脸色十分好看。
“就是血压有点儿高,其他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一看您的脸色就知道挺好的。”
“不过,说实在的,这阵子我觉得胃有些不舒服。老是忙,早一天检查一下就好了。
不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下我放心了、是晚上喝酒太多的缘故。“
相庭又一次开怀大笑起来。
阿俵从这个星期开始。又到中国出差。阿惠则还是每天去相庭的公寓。
9日星期五傍晚时分,少有的门铃声响了。
阿惠连忙打开了厨房的电视监视器,一位来客出现在荧光屏上。这是一位40岁上下、良家主妇样子的女性。
“我叫漱川,正好来到这儿。”
对方笑容满面地说着话,但阿惠从来见过这个人。
“请。”
阿惠马上答道,并按了一下门锁的自动开关。她想此人也许是相庭的熟人。
阿惠打开房门,刚才在荧光屏上出现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端庄秀丽,一看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主妇。
“突然来打搅……您是这家的夫人?”
“碍…”
阿惠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女性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惠。
“您是新来的?”
“什么?”
“是新来的佣人?”
“不……我是这家的人。”
对方环视了一下门厅,又问道:“那位夜须先生从美国回来了?”
“夜须”,就是那天电话里问的名字。这次阿惠明白了。
“这里没有叫夜须的人。”
“啊?……那请问这家主人?”
“叫相庭。”
“相庭先生……”
对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是不是从去年8月份住在这里的?”
“不是……”
也许她根本没有听见阿惠的否定,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夜须先生租出了这套公寓。但是,因为我听说他去年年底回国了,今天正好路过这里,便……好像他又延期了。夜须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您知道吗?”
“不,我根本不知道叫夜须的人……”
“这我知道,我还打过电话。”
她似乎认定阿惠就是这家雇佣的佣人,又重复了一遍。
“打搅了。”
这时她环视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门厅的那两副青铜盔甲上,同时,一种奇怪的笑容流露在她的脸上。
“这个东西还放在这儿哪!”
说完她便开门走了。阿惠锁上门,回到了起居室里。
她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双眼凝视着天色渐晴的庭园。
种植着像白桦树一样的枯树的庭园外侧,有一条小道。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小轿车从那儿驶了过去,坐在司机位置上的那个刚才来的女性的侧脸阿惠看得清清楚楚。
正好一辆桔红色的出租车和她交错而过。
两三分钟后,那辆已没有客人的出租车又从原道返了回去。
但那辆白色的轿车并没有再驶回来。
阿惠不知在那儿伫立了多久。
她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立刻清醒过来。
起居室的门开了,相庭走了进来。
“碍…”
阿惠的惊讶倒不是为这个,因为相庭自己有钥匙,常常不按门铃就进来。
“今天回来的早哇!”
“啊,和别人有个约会,结果临时又取消了。”
“那么,我马上准备晚餐。”
阿惠笑着,再次看了一下庭园。
在日落的同时,庭园里的灯也亮了。但由于灯亮的早,周围还不十分昏暗,因此公寓栅栏外的小道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刚才站在这里,看见一辆‘奔驰’车开了过去。”
阿惠一边接过养父脱下的外衣一边说道。
“我想是不是爸爸的车,好像是吧?”
“啊,”相庭一边朝卧室里走一边随声附和着。
“今天那个司机还是个新婚的呢!所以想快点儿回家,死活不进门就走了。”
4
“以前就有一个找夜须的人打错过电话呢!我以为是号码弄错了,可这次突然找上门来了……” 13日星期二很晚才出差回来的阿俵,星期三傍晚来到了阿惠住的公寓。
吃完饭,阿惠便把上周一个叫漱川的女性找上门的事对他讲了。
“听她的口气,那个叫夜须的人才是那套公寓的主人。说是他去美国期间不住,暂时租给了别人。”
阿俵听是听着,但似乎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夜景。
“那个叫夜须友则的人,说是也没有家,原定去年夏天到去年年末在美国。”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阿俵笑着问了一句。
“那个女人问我‘是不是从去年8月份住在这里的’呀。”
“简直是胡说八道。相庭先生是在有这栋公寓时就住进来的!”
“是呀!但是,自己第一次到那儿时正好是去年的8月……阿惠的心中微微有了一点儿疑问。
“那个女人弄错了房间了吧?”
阿俵问了一句。
“不,她看见了那两副盔甲还问为什么还放在那里,难道……”“我看纯属巧合,而且那是一个相当不懂礼貌的人。我看你还是不要听信她说的话。”
阿俵一边轻松地笑着一边把阿惠搂在怀里。
就像他说的那样,忘记这件事吧!阿惠心中对自己说道,闭上了眼睛,顺从地投人到阿俵的怀中。
但当阿俵把她抱到隔壁的草席上时,她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我还有别的不明白的事儿。”
“……”
阿俵看着她。
“我到元麻布都一个半月了,怎么爸爸家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人打来过电话,信和包裹什么的也没有一件呢?”
“那是因为相庭先生在妻子去世后一直隐居嘛。工作那么忙,白天又不常回公寓,他的家就像旅店一样,这样一来,有什么邮件不就都寄到公司了吗?这我常常听他说的。”
“偶尔有几张贺年卡也是寄给夜须的。”
说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