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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之女,何来出身可言?况且不管她在南家如何高高在上,既嫁到我景府,就要守我景府的规矩。你别操心旁的,安心为我生个大胖儿子,爹娘盼这一天可是很久了。”
穆想云轻笑着埋首入怀,拉着他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景流觞嘴角含笑,牵着她的手离开园子,转身之际,眼中划过一丝狠决。
看景流觞的表情,是认识她的,那么,他们以前就认识?南紫宁走了半晌才想起这个问题,抬着想问景流觞,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园子很远了,而且倒霉的是她只顾着想事情,走错路了。这是走到哪儿了?她停下来,不知道该从哪里回去,因为这里自己显然没有来过。
脸上一阵冰凉,南紫宁抬起头,发现雨滴开始降落了。顾不得许多,现在是避雨要紧,她抬手挡住头顶,迈步小跑着往前方露出一个尖角的房檐跑去。天空闪过一道白光,辟啪一声惊雷,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后面似乎有格格的笑声传来,缓缓回过头,入眼却是雨水冲洗着花草树木,半个人影皆无。南紫宁愣愣地站着,盯着来路,脑中浮现出一幕场景:四个女孩打闹着,她们每人的手上端着一个盆,不似她每天洗脸用的铜盆,那盆看起很轻巧的样子,每个人手中的颜色都不同,她们在互相泼水,淋得周身尽湿,不过没人生气,笑得甚是开心。
“玄衣,咱们明年四月还来西双版纳,好不好?”
“好!”南紫宁惊觉自己在回答,心头一悸,她是问我么?我为什么要回答?这场景好生熟悉!她转头四顾,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沿着脖颈滑入衣襟,心口冰凉。
“老大,接招!”哗地一盆水迎头浇下。
“明紫衣你给我站住!”
谁是玄衣,谁又是明紫衣?南紫宁的心跳得飞快,隔着那一层雨帘,背后或许就是真相,她努力地想着,头痛欲裂。
“南姑娘!”正当她抽丝剥茧,一切未知呼之欲出之际,一声呼喝打断了她的思绪。身着白衣的苑荣出现在她的面前,雨伞倾斜,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他发现南紫宁虽看着他,但眼神涣散,似乎穿透了他,不知落在何处。
苑荣再唤了她一声,不见她答应,却见她双眼一闭,向后便倒,落地的一霎那,苑荣及时抛开了伞,将她接住。
“南姑娘!南姑娘……”苑荣一边不住声地唤着,一边掐着她的人中。南紫宁的脸色很是不好,苍白如纸,血色全无。
“妹妹……帮我,帮我找到她们!”南紫宁十指紧紧,掐得苑荣手生疼,她的眼神还带着迷离,但是语调坚定。
“妹妹?她们是谁?”天衣山庄庄主只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南紫宁是他唯一的女儿,哪儿来的妹妹?苑荣不禁觉得奇怪。
南紫宁尚未回答,咳嗽起来,一缕带着黑色的血线顺着她的嘴角溢出,马上被雨水冲淡,她张了张嘴,殷切地看向苑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苑荣惊觉她这是中毒的症状,想起她的丫环常给她服食药物,人命关天,这下也顾不得避嫌,急忙抱起南紫宁就向听荷院而去,白衣翩飞,去势如电。怀中的女子轻若无物,呼吸几不可闻,苑荣不时看她一眼,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刚才她对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中似乎浮现一层淡淡的紫色,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她中毒的症状?
听荷院里,一灯如豆。小英坐在南紫宁床前的矮几上,正做着点头运动。
“小英,你怎么还不去睡?”南紫宁悠悠醒转,见小英一点一点的接近自己,眼看就要亲到自己脸上了,赶紧出声。
只听得“嗖”地一声,正待沉入梦乡的小英迅速起身弹了开来,身法娴熟,轻功极佳。南紫宁恍然大悟,原来身边的这个丫头和哥哥的霓儿一样会武,不知道小雪会不会。
“小姐……”小英呐呐出声,看向南紫宁混不在意的脸。
“我怎么觉得头好沉啊,口也好渴,你去给我倒盅茶水来,然后下去睡吧。”南紫宁敲了敲头,懒懒地说道。
“是!”小英应声下去,很快端来茶盅,服侍着南紫宁喝了些水。
“小姐,你怎么会去了苑总管的院子,是去做什么?”小英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苑总管回来了?不是说他没回来吗?我去他的院里,怎么可能,他住哪儿我都不知道,你这丫头怕是做梦吧!”南紫宁伸指戳了戳小英的脑门,嗔怪道。
“没错啊,你发病晕倒了,还是他送你回来的。”小英辩解道。
南紫宁的左手习惯性地抚上右手的镯子,摩挲着说:“我怎么不记得?奇怪!对了,我遇到了景流觞和穆想云!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我离开了园子,醒来就在这儿了!我的花呢?”
“什么花?”小英问道。
“我摘来的菊花,照你这样说,应该是落在荣总管那里了,可惜啊!”
“花有什么要紧的,小姐喜欢,只管吩咐小英去采就是了,重要的是小姐没事。以后我再也不敢离开你半步了,瞧我一离开你就出事,公子若是知道了,不定怎么责罚小英呢!”小英眼红红地说。
南紫宁听她提到南空城,想到她记忆中那双温柔的双眸,不觉有些发呆。今日见到景流觞,他眼中对她全然无爱,看来要重新开始一段爱情来遗忘另一段爱情的计划是不可能了!他对她丝毫不感兴趣,不是吗?看他对穆想云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很是恩爱,这样也不能怪他是不是,爱人的心,怎能分担?只是他不知为何故还要娶她,而且他一直没提过拜堂一事,他们这样,到底算成亲了吗?想着想着,心下不觉有些悲凉,前尘过往一概不知,嫁人作妾亦无结果,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南紫宁又活蹦乱跳地去园里采花,这次没再碰上景流觞,却遇到了苑荣。
“南姑娘,你没事吧?”苑荣一见她就问。
“没事,我好得很。谢谢你苑总管,我听小英说是你救了我!”南紫宁对苑荣施施然一拜,苑荣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折杀苑荣了!”
“之前在路上不曾知道苑总管是老爷义子,多有冒犯,总管年纪比紫宁稍长,若不嫌弃,我就唤您一声苑大哥,可否?”南紫宁有礼地说道。其实若是算起来,苑荣应算是她的小叔子,不过她是入了景家门,但与景流觞尚无夫妻之实,说起来连夫妻之名也只是对外,在家里谁都叫她南姑娘,姑娘是对一个已婚女人的称呼吗?所以这个家似乎并没有承认她的身份,现在的她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还是谨慎些好。
“这……”苑荣显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犹豫着不敢应承。
“就这么定了!苑大哥!”南紫宁笑眯眯地拍了板。
“如此就随姑娘吧!”苑荣只得笑笑,应了她,“对了,姑娘昨日让我帮你找妹妹,具体情况也没说清楚就晕了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有些什么特征,你且说说。”
“妹妹?有这事吗?呵呵呵!”南紫宁轻笑道,“苑大哥开玩笑吧,爹娘只得我一个女儿,哪里来的妹妹!”
苑荣目中精光一闪,轻笑着说道:“没有么?南姑娘昨日可确确实实说过啊!”
“有吗?”这下换南紫宁愣住了,她费尽心思地想了半天,抬头对上苑荣的双眼,眸中一片清纯,“我想不起来了,其实就连你如何救的我,我也不记得了,还是小英告诉我的。”
那眼中的清明是骗不了人的,苑荣阅人无数,如果说南紫宁现下是在装傻,那未免演技过高了,况且她没必要前后言语不一,那样更容易令人怀疑,所以苑荣选择了信她。
“姑娘怎会如此?”婚期本来定在三月前,就在婚前几天,天衣山庄传来消息,说南小姐忽染恶疾,婚期延后。而据景家的探子所报,事实乃是南小姐离家出走,途中出了意外,究竟是何意外,天衣山庄瞒住了所有人,滴水不漏,无从知晓。难道南紫宁是要逃婚?苑荣觉得奇怪,这一点也说不过去,要知道这门婚事是南小姐自己求来的,不愿意的反而是景流觞。
两年前,南紫宁初见景流觞,一颗芳心就寄在了他的身上,那时景流觞的原配之妻慕容欣还在世,南紫宁就立誓非景流觞不嫁,就是作妾也愿意,却被景流觞拒绝,也就在那段日子,慕容欣意外身死。两年来南紫宁对景流觞念念不忘,拒绝了多少到天衣山庄提亲的世家公子,其中也包括了五公子之一的踏雪公子,为的只是等着景流觞点头,直到不久前,皇后娘娘召景流觞进宫后,回来他竟然提出要娶南紫宁,只是正妻之位他仍旧为慕容欣而悬,她嫁过来只能作妾。南紫宁爱他深切,自然是巴不得,没想到的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天衣山庄会答应,由此也可见这南家大小姐在南家是如何受宠的了,由着她我行我素!
“我也不知道,病了一场,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南紫宁轻叹一声。
苑荣看她眸光半敛,无奈苦笑,不觉起了同情之心,说到底,这亦是个为景流觞而痴的可怜女子,只是那人的心,又何尝在她们之上!
6、不速之客
与听荷院一墙之隔,有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蜿蜒盘旋,深不可测。巷子的一头正对着南紫宁的住所,另一头却是院墙接着院墙,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由此也可见景国舅府占地之广。
自那日下了一日雨后,连着二十来天,天空再未洒下半滴水,天气变得异常地干旱起来,干得引人狂燥。南紫宁见过景流觞的第二日,景流觞就被召进了宫里,听说是被他的皇后姑母派了差使,匆匆回家收拾行李就走了,把个新迎进门的南紫宁继续扔在了听荷院,连告别都没来说一声。
南紫宁整日里听着两个陪嫁丫环抱怨连连,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反正她觉得景府伙食不错,风景不错,人也不错,从来没见闲杂人等来干扰她的生活,除了苑荣会不时过来问问缺些什么,秋嬷嬷也会隔三差五地来八卦一下,所以倒还挺自在,对景流觞见不见她,反倒没了感觉,甚至对景流觞拖着不拜堂的这件事暗自窃喜,暂时拥有自由之身未尝不好,她不想在迷迷糊糊中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景流觞的恨,南空城的好,一切都令她困在团团迷雾中,若不恢复记忆,她永远不会搞得懂,而这个日子,她预感不会太远……
“小姐,该吃药了!”小英端着水走到院墙的凉棚下面,递上药丸。凉棚是照着南紫宁的方法搭的,其实也就是以树枝作架,搭了块油布。
“哦,放下吧,我过一会儿会吃。”南紫宁瘫尸似的躺在一张草席上,眼也未睁。
小雪冲小英抿嘴一笑,示意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小英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她们对南紫宁的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开始还很紧张,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后来被她拖着试了几次,照着她讲的方法呼气吸气,才知道这样躺着真的很舒服,有利于消除一天的疲劳。问起南紫宁是如何想到这个方法的,她嘻嘻一笑,说是无聊了躺在床上,突然试出来的法子。小雪不无崇拜地想:小姐还真是聪明啊,别人躺床上一辈子都悟不到的东西,她怎么就这么容易得到呢,人与人还真是不同,没得相比!
小雪知道没半个时辰,南紫宁是不会睁眼的,于是招手唤过小英,两人到屋里说话去了。她们前脚刚走,南紫宁就慢吞吞、一点声息也未出地直起了身,她来到荷塘边,看着荷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把药丸放到嘴里嚼碎,吐到塘中,鱼儿蜂拥而上,水面起了阵阵涟漪,片刻之间药丸就被鱼儿抢光了。
“再多吃几次,你们就不会记得自己是鱼了!那时候你们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呢?”南紫宁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懒洋洋地起身,回转,将小英送来的水含了一大口,漱了漱,尽数喷在院中盆景之上,太阳光急不可耐地吸收着这点点凉意,不过瞬间功夫,水色已然渺无踪迹。她躺下,继续假装尸体,呼吸之间,沉沉睡去。
鼻息之间痒痒的,南紫宁忍不住想打喷嚏,她懒得睁眼,既然忍不住,那就打吧。
“啊嚏!”
俯身相看的垂髫小儿本是奇怪听荷院何时住了这么一位女子,垂头审视之际没注意头发扫着了她的鼻尖,哪里想到平地一身雷,这雷还夹杂着暴风雨,淋了他一头一脸。这一吓,他眼中的好奇没了,勾起的唇角收了,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肇事者却浑然不知,打过喷嚏后人舒服多了,继续睡。
“天儿虽热,到底是入秋了,小姐莫要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