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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什么都不要留下才好。
继续投入的和大家聊天,我努力制造话题,不停喂小竹子吃东西。我笑,我开心,我讲笑话,我靠在杨宪奕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像是成了聚会的焦点,可我知道,杨宪奕才是我想要的焦点。
晚餐的氛围和谐,三对夫妻,一位妈妈,两个单身贵族,我们点了酒,除了睿慈大家都喝了,祝贺新宝宝,祝贺新工作,预祝新感情,预祝新生活。我们六个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日子,感情和过去不同了,但仍是最好的朋友。
饭后,把大家一一送走,杨宪奕又拉着我在巷子里散步。晚饭我吃得很开心,但吃得很少。散席了难免有分别的落寞,还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内心波折。
我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甚至是一面之缘的陈家棋。我跟杨宪奕说:“我觉得很幸福,现在。”
他揉揉我的短发,告诉我:“以后也会,还会更幸福。”
我在这男人眼里看到真诚,压抑在我心里的不安,慢慢像气泡似的一个个破开了。
我曾经因为杨宪奕的过去沉浸在各种不安里。今天见了陈家棋,见了朋友们,反而豁然开朗很多,觉得自己该醒醒了。
杞人忧天有什么用,她再美有什么用!我是丑小鸭,可王子选了我,喜欢我,疼我,每天和我过。我得好好努力了,让生活红红火火的,让王子一直这么对我好,那样的话,他的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杨宪奕,你一点不像王子。”我没头没脑给他句评价。
他颇不以为然,把我搂过去说:“我就不是王子,也不是国王。我就是一普通马夫,专给你驾驭的。”
他说话哄人的时候,真是功力深厚,我欠起脚盯着我的马夫,怎么看怎么觉他和我一样认真。好吧,过去我犹豫不决还不承认,现在我清楚了,我就是爱他,他是王子也爱,他是贫农也爱,他是我的马夫,我更爱。
“晚上没吃饱吧,带你吃奶酪去?”
“好。”
我被马夫牵走了,把过去的种种也甩在身后,我在心里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跟着我……
今天食堂吃丸子!
翻着手边的《说文解字》,我尝了两颗系里同事送的话梅。还是喜欢不起来酸酸的零食,一大盒每次打开吃两颗就够了,又放回抽屉里,继续埋头在笔记本上列注释。
退一步果然豁然开朗,想想可能都要归功于陈家棋的大肚子。咬着铅笔头,我在草稿上画了个大圆球,模拟惊鸿一瞥的一幕。那么大的肚子,应该不久就会生吧?
原来以为她不会生,现在知道其实是不愿意生而已。她和杨宪奕的婚姻维系不下去,可能也跟这个有直接关系。我想知道为什么,不过又怕自己绕回纠结里去,拍拍脑袋打消念头继续看书。
最近实在是忙,下午还要带着几个研究生分拣部首,和几部字典做比较分析。项目做的很大很细,石教授分配的任务很重,我像个临危上阵的战马,其实不过是匹小毛驴,我对说文解字不熟,一切都要从头学。最近晚上做梦都是说文解字,几万个汉字在脑子里晃成个小宇宙,什么小篆,什么隶变,哪个后代简化,哪个没有,为什么这个前代消失了,为什么后来又出现了。
由此,睡得都不如以前香了,梦里总说杨宪奕听不懂的梦话。提到杨宪奕,我很想他,今天已经是出差的第四天,他明天晚上回来。他最近老不在家,剩我自己带着元帅将军,好在爸爸妈妈分担了杨老虎,否则不知道日子要忙成什么样。
十一之后他们接了一个世博会项目,从此变身空中飞人,在我身边停留的时间不如在机场长,可能就短短一个晚上回来看看我,第二天早上又飞走了。有几次早上睁眼的时候,只剩下枕头上的纸条,或是餐桌上的早饭。
我开始嫉妒飞机,嫉妒空姐,我想趴他身边好好做个梦都奢望了。有时候到家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胡子拉碴,像个刚刚从工地忙碌回来的工头。腻腻我,说句好听话都有限,我不舍得吵,就趴在沙发边上看一会儿,继续忙碌结婚的事。
登记和仪式分开给足了做准备的时间,但也累了我一个人,他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常常我一个征求意见的短信,第二天早上才有回复。
我不怨他,反正是娶到手了,自然和谈恋爱不一样,又是公事拖累着,他每次都努力参与,听我作主,实在是天不遂人愿。
生活哪都是惬意和情调呢?
打开抽屉,我想看看记事簿里和裁缝师傅订的见面时间,听见有人叫我。
“戴老师,您要的资料。”
是陈赓,十一假期他在学校没少用功,在项目上花了不少心思。现在俨然成了我的助手,时不时帮我跑趟图书馆找资料。
他一叫,坐远处的冯纶也抬起头,我们目光相遇,带着不言而喻的暗潮。他老是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我知道《文心雕龙》不好搞,但当初也是他自己选的,与我何干?
我搬了椅子让陈赓坐下,看见他给我抱回来的厚厚一沓子学报,对这个长我一岁的人又生了分好感。干事效率真是高,对我也敬重,不是被埋没在这个冷僻的专业角落里,他本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手头能找到的资料都找出来了,有几篇关于许慎研究的论文,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都把后搬来了。您还需要什么?”
他在我列出的材料名录里一一标注了是否查实,很体贴周到。我对研究文字也算新手,只能摸石头过河,如果是搞《尔雅》就好了,那个我可背得滚瓜乱熟。
“目前没想到其他,论文差不多了,原本和注本疏本都找齐,下午一起弄。挺不容易了,这么快找这么多东西,辛苦了。一会儿先去吃饭吧,今天食堂有丸子。”
我不算个正式老师,也不跟他们摆架子,常常讨论完正题就说两句轻松话题,一组人相处融洽。
今天不是星期一,但我知道今天食堂有丸子。旧食堂周末拆除,大师傅为了安抚民心,这星期天天的丸子。可惜我胃口不好,否则该是多好的美事。在学校转眼快十年了,唯一的丸子周还错过了。不争气,我的胃很不争气。
陈赓出去了,我看着手里的学报,又捏了颗话梅吃。把下午两个小组的具体任务列清楚。冯纶从桌边走过,我装作没看见,听见办公室大门砰的一下关上,心里也冷冷哼他。做老师就是老师,万万不可和学生搞什么暧昧,陈赓和大胸女且不说,他现在来往过密的大四女孩绝对是禁忌话题。几次回到办公室看他们坐在一起研究课题,我都躲了出去。我和冯纶现在算是半公开的敌对关系,除了当着石教授平日不说话。其他助教似乎看出低气压,也很少在办公室讨论问题,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图个清闲。
列好工作提纲,起身时捶捶后背,把手机放口袋里,我决定趁午休出去走走。
杨宪奕出差之后,我很少准点吃饭,总是中午等着有机会跟他通个电话,赶在下午上课前去食堂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上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婆婆拉着脸说我瘦了,横眉冷目嘱咐我不要减肥。爸爸妈妈觉得瘦点也没什么,他们知道我自己筹划婚事多辛苦。回家一趟都是往外带东西,爸爸送我下楼从来都是揽着肩膀伤心一下。
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哪个女儿能在父母身边一辈子呢。我在林荫道上走着,转到图书馆一直上了顶楼。
跟关浩纠缠不休的时候我常常来这里发泄情绪,现在只是觉得没人打扰,可以好好跟杨宪奕说说体己话。
准点,电话响了,声音有些嘈杂,好像在外面,不是昨天的办公室。
“吃饭没?”
他声音听起来那么近,人却远在另一个城市,我向来是会撒谎的,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吃了丸子,两个大丸子和二两米饭,很饱。
“今天忙吗?明天回来吗?”
我急切想知道他回来的消息,每次刚刚离开打电话就伤心,总要倒数着过日子,终于盼到要回来了,就等也等不及。
“今天很忙,刚从工地出来,现在回公司。明天不回去了!”
我一听就开始踢空调的换气扇,我暴力的想念因子又冉冉升起来。可下一句杨宪奕马上换了戏谑口气:“明天不回酒店了,直接回家。想我没?”
我一向不说特腻人的话,我到现在也很少把爱挂嘴边。他知道我说想就是爱了才这么问。我不正面回答,就支吾个:“还行。”
“还行?好吧,我挂电话了。”杨宪奕总是逗弄我,好像这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最远的志愿。明明看不见,他也愿意把我惹到叉腰跳脚。
“想!想!想了!想好几天了!”我咬着指甲嚷完,又想给排风扇一脚,正碰上物业的师傅检查设备,灰溜溜的夹着电话跑到露台角落。
“这么想?好吧,明天我早点回去。”
他听满意了,嘱咐我晚上好好吃饭,早点休息。每次都是一两分钟,来不及说太亲密的话,听见他那边人声嘈杂,我想八成又要挂电话了。
“你注意身体。”
“知道了。快去吃饭吧,想你了,小骗子!”
他最后一句很小声,我听的真真切切。后面是嘟嘟的忙音。
我心里也嘟囔着,每次撒谎他都能拆穿,不管了,领了杨老虎圣旨,我得赶紧去食堂买丸子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
下午带几个研究生在图书馆分拣字,跪久了,腰有点疼。下班前睿慈打电话过来邀着一起吃饭,家里就自己,除了见裁缝没别的安排,我索性应承下来。
睿慈怀孕,博士课题都要放一放了,现在才三个多月,慢慢已经看出了端倪,应该是婚后不久就有了。想起来,在读女博士也够糊涂的,聚会那天听杨宪奕的口气,可能也是他叔叔家里在催,杨正奕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两个人书都读多了,糊里糊涂就晋升了准父母行列。
最近每次想到孩子,总会不禁想起陈家棋,然后就想到杨宪奕,杨家同辈里数他年纪最大,却是一男半女都没有,听说他妹妹宪珍的孩子都快十岁了,可惜是个女孩,姥姥姥爷疼也更催当舅舅的该要了。
晚饭时,跟睿慈夫妇聊了好久,聊孩子的事,聊杨家的事,后来就聊到杨宪奕身上。我总管不住自己的嘴想打探些小道消息,睿慈去厨房切水果的时候,我小心的试探问了杨正奕一句:“当初,你跟陈家棋熟吗?”
他在帮睿慈收拾桌子,动作不娴熟,听了我的话把用过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放,索性坐在了我对面。
“大嫂,你问这个干嘛?”
我拿不出像样理由,就敷衍着数着散在桌上的筷子,告诉他:“随便问问。”
“不算熟,她老在国外,大哥陪她出去几年,后来就回来了。”
“他们……怎么就离了?”
问的突然,杨正奕一愣,我也觉得不妥了,赶紧起来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把东西在洗碗池里放好,看着睿慈仔细的择草莓,我也过去帮忙。
“反应大吗?”
“还行,就是能吃了,不怎么想吐。”睿慈看着是圆润了,我见了都替她幸福,想到一个多月我的结婚仪式反而不及这个小生命的降临带来的快乐多。
“睿慈,高兴吗?”
我明明问的傻话,在读女博士还点头了。“你呢,若若,大哥对你好吧,大家都这么觉得,也看得出来。”
我心里又说不上的幸福感,又觉得不是那么真实。我希望被这种幸福包围着,又想走到这层幸福外面,像个壳子似的不让它破掉。
“真的很好,有的时候我都想不明白,杨宪奕这么好,陈家棋为什么就撒手不要他了呢?我觉得挺冤的,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最后说分开就分开了。”
睿慈笑笑没说话,每段婚姻自己和外人体会肯定不同,她可能给不出什么要紧的线索,我也不想追问下去。从过去的圈子里走出来,我觉得轻松多了,不会时常患得患失的。
这几个月,比起过去那些年我都觉得快乐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已经忘了关浩的存在,也对冯纶视而不见,我好像没带着任何旧债投入到杨宪奕怀里,觉得一身轻松。
“若若,要个孩子吧,早点要个。”睿慈过来接手我的工作,我看她一颗颗洗草莓,宽松的上衣里隐约有了起伏。
“睿慈,你说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不是为了孩子,对吗?”我心里这个小纠结总是去不净,每每想到孩子我也动了要一个的念想,尤其杨宪奕已经过了三十七岁生日,是该有孩子了。可细想,两个人真一起相处到现在也只有几个月,要孩子还是太匆忙,我怕草率了。
“若若,我知道你跟大伯母相处不容易,有些话其实想告诉你,又觉得不是我们该说的,你全当一听,别钻牛角尖。”睿慈说着,好像又犹豫了,回去洗草莓半天不理我。
“什么话?说吧,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证也领了,年底办仪式,孩子,也许明年就会要吧,我有个准备的时间。”
睿慈擦擦手,拉着我到厨房里侧,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