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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风越来越寒,东方英奇在飞驰中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要不要睡一下?”
“不用。”微微摇了下头,龙行天知道他想点自己睡|穴,可是这么多天了,好容易又回到他怀里,不想就这么睡过去。
一袭氅衣罩上头脸,将刀子般刮过的寒风悉数隔绝——龙行天虽在剧痛中,也不觉扬起一个浅笑。
从衣服下钻出半个头:“英奇,休息一阵再走好不好?”
“你睡你的。”东方英奇神情不动:“走这点路,还累不到我。”
龙行天难得地露出一丝强硬:“至少打坐两个时辰。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遇见什么,我不想你现在就把力气全用光了。”
东方英奇略一思索,说了声“好”。拉起大氅又把龙行天盖住,自行向四下里打量,找寻一个适合过夜的所在。
龙行天微微一笑。心思电转,念及被自己派到至善庄的龙毅,现在一定也听到了东方英奇出事的消息,他不知就里,可想会急成什么样子。
龙行天掂记着龙毅,龙毅也正牵挂着龙行天。这时的他,正在江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急驰。从收到东方英奇出事的消息之后,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赶了十个时辰。眼见江上有只不大的木船正徐徐撑开,喝了声:“且慢!”将身一纵,便一跃而上。
那船已经离岸十丈有余,龙毅如飞将军般从天而降,把船上掌舵的一老一小和客人全吓了一跳。
丢了块银子给那船主,独自盘坐船头,一江秋水两岸青山风光如画,龙毅眼中浮现的却是个秀逸清华的身影。
身后传来妇人压低了嗓音的咳嗽,和幼童讨要零食的吵闹,还有村夫乡叟闲谈的话声。龙毅感觉到不时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略一停留便即移开——方才已露了行藏,自是引人注意,但也顾不得了。
咿咿呀呀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好象有人在拉扯他的衣服。一个圆滚滚、热呼呼的小身体从后面拱了过来,扒着他的膝盖,要向肩头攀去。
一个妇人的声气响起:“宝宝,听娘话,快点回来……”跟着便是一串大咳。
龙毅略低头扫了一眼,那娃儿至多不过两三岁,梳着个冲天辫,脸蛋红扑扑地极是可爱。他合上眼睛,由着小家伙在身上爬来爬去。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好象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永无休止的训练与责斥,然后就是杀戮、杀戮、杀戮……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门,也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可是此刻,那人却在水深火热中。
水声“哗哗”地拍打着船舷,激起一阵阵飞珠溅玉。
“哇!”趴在龙毅身上的小娃儿不知怎地,头下脚上翻了过去,眼看便要栽进船底滔滔的江水中。
那妇人眼睁睁看着,惊得心胆欲裂,张大了口却叫不出来,只能发出低哑的“呵、呵”声。船上的众人都是心头一缩,纷纷闭目转头,不忍看到那一幕。
“咯咯”笑声传来,众人大奇看去,却见那小不点被船头的青年只手捞了起来,咧着红艳艳的小嘴笑着,口水流了一长串。
妇人惊魂甫定,又是一阵剧咳,咳到气都喘不过来了,双手交握,在胸前轻轻捶着。船工和渡客全都大松口气,两名年长老人相视一笑,均想:“这年轻人看着冷冰冰的,心地倒着实不坏。”
船行顺水,风满帆扬,不过小半时辰,远方淡青色的江岸已是隐约可见。
船家忽地“咦”了一声:“这是哪家的船?这么横在当中,忒霸道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艘高大的楼船停在江心,船上旗幡招展,在江风中猎猎飞扬,旗下几名精壮大汉叉手而立。
满船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只有龙毅仍旧合目养神,恍若未觉。
猛听大船上有人高声喝道:“船上人听着,长平跑马庄濮老爷子在此,识相的另找条路走吧!”
跑马庄?那不就是长平濮家吗?微合的眼帘,挡住了龙毅眸中冰冷的寒意。
一艘小舢板由两名魁伟汉子划了过来,那两人赤着上身,虬筋凸显,显是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
其中一人大刺刺地道:“濮老爷子在船上会客,休得扰了谈兴!”
摇橹的小伙子气忿忿地瞪着眼睛,谁知正落在一名大汉眼中,咧嘴怪声一笑:“怎么,不服气么?想拿爷扬名立万?”呸地一口唾沫,正啐在面上。
小伙子一张脸变得通红,当场暴跳起来,身边的老人死命拉住不放,口中不住赔笑:“这位大爷,这娃儿从小楞怔,最爱犯混,您老看得多经得也广,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大汉犹自不依不饶,正要再寻晦气,猛听身后的同伴叫道:“大柱,快来这边!”
大柱虽然跋扈,但他在主人手下得用,自也知道些轻重缓急,当下向同伴走去。
“大柱你看,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古怪?”
那人手指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坐船头,静望江心的龙毅。
虽然一领青衫不见丝毫奇处,但江风劲急,他独坐当面却不见丝毫畏缩之态,足见有过人之处。
40
大柱眼睛一斜,上下打量着龙毅:“是不对劲……喂!那边的!过来回话!”
龙毅如过耳不闻,纹丝未动。
大柱这一气非同小可,他自来借了主人的势,谁见了不是必恭必敬地尊称一声“爷”?众目睽睽下被人如此轻视,自忖这口气不出,面子如何下得来,当下眉毛倒竖,一跃上了小船,轮开蒲扇也似的巴掌,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那小娃儿正在龙毅怀里玩得开心,猛见到一张凶神恶煞也似的脸,吓得“哇”然大哭起来,挪动两支小腿摇摇摆摆地要从龙毅肩头爬下,口中也含糊不清地叫着:“娘,娘……”
那名妇人登时大为惊恐,脸色也变成一片惨白。她想要孩子快些远离危险,却又不敢出声呼叫,只是伸出手去,示意孩子回到自己怀抱。
龙毅倏然睁开眼睛,神光湛湛如雪刃霜锋,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杀气从每个人足下泛起,直往心头升去。一船老小,个个噤若寒蝉。
可笑那两人犹自不识起倒,姓劳的也上了小船,一面洋洋道:“你还呆着做甚?还不快叫这厮露出脸来,看看是哪路英雄好汉!”
大柱接口笑道:“只怕是你开山掌劳大爷的名头,把人吓出尿来了,起来不好看相!”
姓劳的边走边说:“不怕,顶多味道难闻点……”一面阴阳怪气地说话,一面去扳龙毅肩头。
但他伸出的手掌刚一触到龙毅,脸上的笑容立时定住了,上下牙齿“喀喀”地敲击着,分明是痛苦到了极处,五官却来不及聚拢,成了一付哭笑不得的模样。
“我说,你那是什么嘴脸?”大柱并没发现同伴正在遭遇着什么,犹自笑着叫道:“一把掀下去不就完了!”
但是那人已经连出声求救的能力都没有了。就在伸手抓落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感觉到一道灼流自对方肩头传出,似熔金化铁般奇热如焚,从自己掌心长驱直入,倾刻间席卷全身!
龙毅真力一收,姓劳的汉子立即象一堆稀泥也似地瘫软下去。
大柱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大步走过来。
“劳兄,劳兄!”脚下的人微微挣动了下,半晌才发出低弱的声音:“兄弟……我这身功夫……完了……”
大柱既惊且怒且疑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龙毅:“敢来阴的?你是哪个庙里的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去打听打听,长平濮家可是任人欺到头上来的!”
龙毅缓缓立身而起,其实他并未废去姓劳的武功,只略加薄惩罢了。峻冷无波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肃煞,却看也不看那两人,足下轻轻一掠,将那小小的娃儿交到母亲手中。
大柱本是心无成算之人,此刻满腔无明火早已直冲顶梁,竟不去细想对方的身法快得让自己丝毫未曾看清,而同伴又为何转眼间伤得这般沉重,闷不做声便一掌击向龙毅后心命门!
背后偷袭,这是江湖大忌。
掌势既出,眼见对方压根不曾发觉,正满拟这一掌把握十足定可得手,谁料竟如打上了一块百炼精钢,耳中听得“咔嚓”一声,腕处剧痛如折,让他抱着手臂,连声嚎叫不迭!
“尊驾好功力。手下人有眼无珠,冒犯休怪。请上来一叙如何?”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大船上悠悠飘落,隔了数十丈远,听来却在咫尺之间。
龙毅也不应声,飘然拨身而起,似风送云驰般落身在大船甲板上。
迎面而立的是个文雅青年,此际已是深秋,手中却还执着折扇:“小生濮逸修,家中排行在三。尊驾身手非凡,今日相见,幸何如之。”一揖为礼,道:“快将我那件新袍子取来,给这位朋友换上。”转回头又向随后上来的大柱道:“怎么回事?我教得你们在外面惹事生非,得罪朋友的么?下去罢!”
大柱本想分说几句,却见主人面沉如水,哪还敢出声。
龙毅胸前被那小娃爬了半晌,口水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他身上。有人将一件白缎彩绣的外袍送到面前,他却看也不看,反手一扯一挥,将那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甩入水中,现出一身玄色劲装,飞龙如舞,剑气生寒。
龙门?!
濮逸修还算反应得快,又是深施一礼:“原来是龙门高手,小生多有失敬。不敢动问兄台尊姓?家父正在舱中同贵门江堂主商谈要事,兄台莫非为此而来?”
龙毅听得心头一震,不答反问:“令尊同本门癸水堂主在此?”
濮逸修庄容道:“正是。一月前有人在紫岭峰上以寒家独门暗器偷袭龙门主,家父闻讯后大为惊怒,当下约了江堂主来此,欲要当面解释误会。”
龙毅沉声道:“令尊既想解释,缘何不去本门总坛?”
濮逸修被他冷丁问得一怔,忙又笑着解说:“兄台有所不知,家父于此事心有所疑,但思龙门主此际必无暇分身,是以想同江堂主商榷一二。”
龙毅心头一动:“令尊同江堂主有过交往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濮家历代清高自守,家中子侄从不参与江湖恩怨。若以常理而论,这种事濮守仁应该面见门主才对,就算门主不在,还有副门主云浩和左右护法,为何事隔一月,才独独找上一个外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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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逸修含笑道:“实不相瞒,江堂主与家父仅有点头交情。只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为而。”
龙毅双眉一挑:“愿闻其详!”
濮逸修婉言道:“逸修也不过听到些片鳞只爪,岂敢妄言。将来自有分晓。”
龙毅淡淡点头,就在原地盘膝端坐,不再开口说话。
濮逸修立在一边,很想再同他攀谈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龙毅其实并未入定。他内功精深,运起耳力,立时将舱中两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濮庄主莫要为难本座。本门门主虽然文弱,行事却睿智果决,大有宗主之风。此事与他可说性命攸关,濮庄主应是亲往总坛一行才是。”正是江堂主的声气。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唉!江兄有所不知,非是老夫有意要江兄做难,奈何事出有因,老夫实不得已而为之。”
“哦?濮庄主有何不得已处?”
那老者道:“江兄下问,老夫亦不得不直言相告。那暗袭龙门主之人,只怕与贵堂大有关联。”
什么!
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饶是龙毅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事,也不觉心头一震。
江堂主也被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停顿良久,才有话声响起:“濮庄主,此是从何说起?”
“说来话长。老夫膝前共有三子,长子逸飞,次子逸兴,三子逸修。逸飞生母是老夫元配,逸兴逸修均为庶妻所出。十年前老夫发妻谢世,逸飞随后离家,不知去向。直至五年前,老夫一位好友在青州遇见。当时逸飞不肯说出自己栖身何处,但那位友人亦是老江湖,看出他所着乃是龙门服色,衣袖上有黑色龙纹,应在贵堂属下。”
这可奇了。江湖中名家子弟带艺别投的原也不少,无论哪一方都会认为是大增光彩。濮家大公子投入龙门,为何连自己这自小生长门中的人都一无所知?
江堂主怀疑地道:“难道庄主之意,那暗算门主的便是令公子?”
“那倒不会。飞儿天性淳厚,断不会有此丧心病狂之举。老夫只担心他做事有欠思量,将家传子午钉交给他人使用,引出祸事!”
“恕江某多口,令公子为何要离家?”
一声深长的叹息:“老夫所生三子,逸飞居长。本来这下任庄主之位理应由他承继,但三子逸修无论品性武功还是为人处事都要高出一筹,老夫便动了传贤不传长的念头。”
“逸飞许是看在眼里,不想老父和兄弟为难,这才留书出走。”
江堂主轻哦一声,说道:“这样看来,长公子倒也有些见识。”
“不错。老夫自逸飞去后,一直心中耿耿。怎奈恪守戒律,未敢亲入江湖寻访。几位好友知道老夫牵念,故而时时留意。”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江堂主仍是心有疑虑,思量着又问:“濮庄主可曾前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