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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我在树林里从早上等到黄昏,都看不到他的影子,御风在我身旁晃来晃去,时时轻咬我的衣角,奈奈喵喵地叫着,在草地上一蹦一跳,快乐得就象当年的我。
小烈在深夜时分来到清风山庄。他告诉我有人向皇帝密告二皇子有一个同性的爱人,而琛棣没有向父亲否认,也不同意断绝与我之间的牵扯,所以这几天一直被囚禁在宫中。小烈一直认为琛棣的身份会使得我们这段感情必然艰难无比,所以总希望我不要陷的太深。
那时侯小烈还不知道,爱与不爱,爱得深与不深,根本不是当事人能够控制和把握的。
我本以为要开始漫长的等待,但第二天的中午,当我正在细数树缝间洒下的碎碎光斑时,他突然出现我面前。
令人窒息般的拥抱与绵长浓烈的亲吻,双唇扫过他脸颊边被掌掴后的淤痕,那个冰冷的皇宫,毕竟关不住他沸腾般的爱情。
那是他献给我的爱情。
空气也好,指间沙也罢,无论如何比喻,幸福之于我,其实就是他。
我不知道他面对父兄进行了怎样的抗争,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唯一能给他的支持,就是我的爱。
我们仍然每天见面,仍然憧憬着一生一世的相守。
偶尔会有一阵阵的心悸,空荡荡地从胸口掠过。
囡囡从关外写信来,闹着要我到他那里去玩。这个总爱跟我撒娇的孩子,我也非常想念他,但现在我不能走,我害怕一旦我转过身,回头就再也看不见琛棣的身影。
皇帝突然病重,他不得不停止与父亲间的对抗。那天临回宫前,他请求我给他时间。
两天后清风山庄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殿下,这位未来掌握整个江山的至尊天子,竟屈尊前来与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平民谈判。
我微笑着坦然面对他。不管怎么说,此时的他,只是一个自以为在维护弟弟的友爱兄长而已。
他向我摊出他的底牌:可以允许我保持与琛棣之间的关系,但是他的弟弟,必须要有一个王妃。
我没有接受。我相信琛棣也不会接受。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皇太子离去时小烈赶了过来。这两个好哥哥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进行任何交谈。
小烈对我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向他摇头。那时的我,认为爱可以战胜一切。
我依然每天去树林里的湖边等待琛棣。
他最终出现时脸色憔悴。我知道,皇帝的病,似乎越来越重。
紧紧把他拥进我的怀里,我只恨自己不能分享他的压力与痛苦。
长久的相依相偎后,琛棣向我开了口。
在保证对我的爱永远不变后,他请我允许他迎娶一名王妃以应付他强硬的皇兄。
我第一次丢下他离开树林,并且不准他追过来。
小烈站在山庄的外面向我张开手,我扑进了他的怀里开始失声痛哭。
小烈说:“你是那样一个纯粹的人,而皇族的爱,有太多不受控制的杂质,所以你注定要受伤害。”
第二天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而二皇子的婚事,也从没被人提起过。
二十七天的热孝期过去之后,一个自称是琛棣使者的人来见我,除了认错求和的话语外,他还带来了一盒龙眼酥,说是二皇子亲手做给我吃的。
龙眼酥是我做的点心中琛棣最喜欢吃的,他曾说过要回去学着做,学会了之后第一个做给我吃。
记得当时我说:“好啊,只要你能亲手做得出来,我可以原谅一次你以后犯下的错误。”
那是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约定。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时,我知道自己已经原谅。
使者不知何时离去,我拆开点心盒的外包装,拿起一块做得并不好看的龙眼酥。
奈奈跳到了我的膝上,喵喵叫着,伸了粉红色的舌头舔我的手背。
“你要吃吗?”我将点心递到它的嘴边。
先小小地咬了一口后,它飞快地把整个龙眼酥含进了嘴里。
我轻轻抱起了它,抚弄着它雪白柔顺的毛。真是一只小馋猫啊。
安静地在我胸前靠了一会儿,奈奈突然身子用力扭动起来,我慌乱地安抚它,但是没有任何效用,一阵极度痛苦的痉挛后,奈奈的鼻间嘴角流下黑红的血,身体僵立不动,慢慢变得冰凉。
心在那一瞬间被撕得粉碎,所有的空气已被抽走,眼中流不出半滴眼泪可以纾解刻骨的痛,我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一块龙眼酥。
那本来……是送给我吃的……
递到嘴边的手被人抓住,小烈几乎是愤怒地拍掉我指间紧握着的点心。我的眼睛木然的直视着他,为什么悲哀落泪的人,居然是他呢?
小烈把我从清风山庄带回了闻府,整日整夜地陪伴着我。他劝我到囡囡那里去散散心,我不愿意。我不想让那个快乐的孩子,分担我的绝望与痛苦。
死的念头只有当时的一霎那,毕竟我不能丢下年迈的父母与关爱我的所有兄弟。纵然已失去幸福的理由,但我仍必须活着。
在确认我已放弃轻生的念头后,小烈才放心地出门处理他的事情,但一有空闲,他就会赶回来陪我说话。我想,他算是世界上最好的表哥了。
院子里的白蔷薇花已经谢了,离我初次踏上京城的土地,已过去了一年零三个季节。
姑妈端着一杯茶进了我的房间,低声问我的病好了没有。
我有几分感动。虽然平时很冷,但我想,她毕竟还是关心我的。
喝下她亲手递过来的茶,感觉到四肢渐渐地麻痹。姑妈的脸上浮起了阴冷地表情,她抽出一把尖利的小刀。
“就象你那个狐媚的娘一样,你也是一个抢夺我的东西的人……她抢我的丈夫,你抢我的儿子……”
也许是药性的缘故,刀锋划过时没有感到疼痛,血就象泉水一样涌出来,从指缝间快速地滴落。
在失重的感觉中我闭上了眼睛。
难道这是上天惩罚我曾有过放弃生命的念头,所以才给予我这种伤害小烈的死亡方式吗?
(琛棣的自述)
记得最甜蜜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说过,幸福之于我们,就象空气,时时刻刻被呼吸着,是与生命同步的存在。不知为什么,一向乐观的小奈,却因为这些话而表现出些许的心酸与不安。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除了语言与爱抚外,我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向他传递胸中绵绵不绝的爱意。
我相信我们可以永生永世不分离,也无法想象有一天小奈不在我身边的情形。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象金子那般地值得珍惜,每次他在树荫下小睡时,我都会深深凝望他美丽的脸庞,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大哥总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变得稳重很多。这是当然的事,我的心里多了那样的一个人,我怕再象以前一样莽莽撞撞,一不小心碰痛了他。
我想,也许我已经爱了这个少年一千年。
而且,必将会千年万年的爱下去。
从初遇的那一天起,我们每天都见面;
从初吻的那一天起,我们每天都亲吻;
总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有什么能让我们从彼此的心中淡化。
他过生日的那一天,我送给他一件白狐的披风,他给了我一匹爱迷路的小马。
他说那是他可爱的小弟弟从关外托人带过来的,提起那个爱撒娇的孩子他满面的溺爱之情。那一定是个跟他很象的纯真少年吧,我把最喜欢的一把名贵古剑拿给小奈,让他回送给他的囡囡。我会疼爱所有他疼爱的人、物,乃至一尘一土。
小奈常会做美味的点心带到树林里给我吃,我最喜欢的就是龙眼酥。小奈开玩笑说如果我能亲手做出这道点心来,他就会原谅一次我所犯的错误。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对他犯下任何的错误,但为了让他高兴,我还是回宫认真地找厨子学了起来。
大哥对我的这种行为感到异常的惊奇,我告诉他这是我与爱人间的约定,但没有提小奈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那是一个男孩子。
我不知道当时大哥已经知道了小奈的存在。
最终这件事还是被父皇所知晓,他气恼地向我核实。我承认我爱上一个男人,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相亲相爱。
父皇给了我重重的一记耳光,将我囚禁在宫中。我不在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只担心我的无声消失会让小奈胡思乱想。
绝食四天后父皇放弃了禁锢我行动的想法。重获自由的我飞快地赶到他的身边。
令人窒息般的拥抱与绵长浓烈的亲吻,他的双唇扫过我脸颊边被掌掴后的淤痕,那个冰冷的皇宫关不住我沸腾般的爱情。
那是我献给他的爱情。
这份幸福就象空气一样,他无须收藏无须积累,因为我会绵绵不绝地献给他,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我们仍然每天见面,仍然憧憬着一生一世的相守。
小奈偶尔也有情绪低落的时侯,我说:“你不用担心,你永远也不会失去我。”
当时我没有想到,他没有失去我,但我却失掉了他。
父皇突然病重,我不得不停止与他的对抗。我知道可能有一些时日不能常与小奈见面,所以赶回宫里前,我请求他给我时间。
病榻前父皇终于立了大哥为太子,也没再逼我与小奈继绝关系。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以为从此和奈奈之间,不再有不可逾越的障碍。
然而大哥却将我叫到他的宫中,明确而强硬地告诉我,他绝不允许我把一个男人视为一生的伴侣,在受人非议的情况下过着不正常的生活。
我试图让大哥能够理解我对小奈的感情。我知道大哥很爱我,他是一个极有能力和野心的男人,对至尊之位有着强烈的企图心,但因为爱我,在父皇迟迟不在我们二人之间进行选择的情况下,也没有对我采取任何伤害行为。
但是我错了。正是那份兄弟之爱,使得他无法认同一个男人可以给我终身的幸福。
他向我摊了底牌:可以和奈奈保持目前的关系,但我必须有一个王妃。
否则,他就要让我和奈奈永远也无法再看彼此一眼,甚至暗示我会伤害奈奈的生命。
我知道他做得到。我也知道没有什么是他下不了手的。
我对奈奈的爱已到了疯狂的地步,不管用任何手段我都要让他留在我的身边,不管用任何手段我都不要失去他。
我天真地认为,纵然一开始会受到伤害,但我最终一定可以用真挚的爱情抚平他此时的伤痛。
我来到树林中的湖边,他果然在那里等我。
雪白的衣衫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让我的心忍不住一阵绞痛。
他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温暖清郁的气息包围着我,我只恨时间为什么不可以在这一刻停止。
良久的相依相偎后,我向他开了口。
他第一次丢下我独自离开树林,并且不准我追上去。
我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后悔过。
他是那样一个纯粹的人,我怎能向他献上掺了杂质的爱?
闻烈禁止我立即进入到清风山庄去向小奈认错,请求他的原谅,他让我给小奈平静下来的时间,过几天再来。
但第二天父皇病势陡然加重,撒手人寰。虽然他已算是高寿,但想起这些年对我的疼爱,悲伤之情仍不可抑止。接下来便是大哥登基大典与二十七天的热孝期,一想到这几天小奈不知如何渡过的,心里就有撕裂般的痛。
我坚决地拒绝了大哥的选妃要求,坦白地告诉他无论是生是死,是长相厮守还是分离天涯,我这一生,只爱小奈一个人。
大哥无奈之下让了步,但他仍不相信我不是一时的狂热。他提出一个条件。
到北疆去,不准向小奈辞行,也不准通任何的音讯,两年之后再回京城,若是那时我们两个人仍坚持要在一起,他就不再进行任何的阻挠。
我答应了这个条件。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爱不是短短两年就可以减淡的。
临行前几天我亲手做了一盒龙眼酥,希望小奈能记得以前的承诺,原谅我犯下的错误。
使者出门时被大哥撞见,但在我的请求之下,他这一次居然没有阻拦。
出发去北疆的那一天,我在城门口遇见闻烈正走在我前面。赶过去拉住他的手,虽不能告诉他我与大哥之间的约定,我还是请他要好好地照顾小奈。闻烈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我并没能看到他的脸。后来我常想,如果我看到了,一定不会离开京城。
两年的时间象两千年般难熬,但我最终凭借对小奈的思念忍了下来。
回到京城见到大哥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我仍然要与小奈在一起。
大哥用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在几乎令我心跳停止的静默后,他说,那个男孩子已经死了。
那个男孩子……他居然这样称呼我在这世上最心爱的人。
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我转身开始奔跑,跑出宫门,跑出城门,跑到树林里的那个湖泊边。
看不到总是在等待我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坐在树下,我开始等,从早晨到深夜,从日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