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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遭攻袭的是腾易浪,对方剑势甫起,腾易浪便感到剑气凛然,扑面而至,声势骇人。
沉哼一声,腾易浪半步不移,与他朝夕相伴二十多年的短矛已如怒龙般暴射而出,毫不退缩地迎向似可摧毁一切的惊人剑势。
招式甫出,腾易浪立时感到不妙,对方可怕的剑势非但未被他的短矛冲溃,反而使他的短矛如陷无底深渊,所有力道、杀机顿时化作无形。
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那白衣年轻人的剑已长驱直入,腾易浪的防守立时尽受掣肘,似乎任何应变之举都已徒劳无益。
但腾易浪终是六道门第二代弟子,一惊之下,立时将自身修为提至无以复加的极限,不仅五尺短矛竟因此而呈现惊人的弧度,并在间不容发的瞬息间掠过丈余空间内的每一角度。
短矛威势骇然,强大的真力直透矛杆而出,形成无形压迫力,让人呼吸顿滞。
但就在腾易浪的气势达到最强的那一刻,对方的剑已如不可捉摸地鬼魅般刺入。
一声凄厉大吼,腾易浪胸前血花怒放,短矛冲天飞起,人已狂跌而出。
事实上他在未中招之前已于不知不觉中被对方迫退三丈之距!对此,腾易浪完全是在下意识完成的,自己并未察觉。而易容为“战传说”模样的年轻人却借这种方式避过了另外三人第一轮攻击,免于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
一剑击伤腾易浪后,贺易风、倪易斋、汤易修已不分先后同时攻到,二刀一枪交织成一张绝杀之刃网,向对方席卷而至。
那年轻人的身躯便如同飓风中的一片轻羽,毫无分量之感地顺势斜斜飘起,看似未曾借力,却有惊人之速。长剑回荡,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曲线,几乎在同一时间与贺易风、倪易斋的刀及汤易修的枪相接实,一触即起,凭借妙至毫巅的手势的变化,竟借兵刃相接之际凭空产生惊人力道,轻微至几不可闻的金铁交鸣声后,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已从容自三人合力围杀之局脱身而出。
一攻一守之间,其剑法之卓绝已暴露无遗。
这一切其实仅在极短的瞬息间发生,战传说却在黑暗中暗吁了一口气。他看出与自己全无二致的年轻人的剑法起手式虽与父亲的剑法相同,随后所展露出的剑法也似曾相仿,但战传说却看得分明,两者之间唯有形似,而无神似!眼前此人的剑法固然精绝,但却少了那种傲然天下的无上尊贵之气。
战传说心中疑虑稍去,又有疑云升起,按理亲眼目睹父亲与千异一战的人,唯有不二法门四大使者与自己而已。照此看来,那眼前这年轻人的剑法与父亲的剑法即使仅仅只是“形似”,亦不应出现,更何况眼前此人如此的年轻?
战传说思忖之间,后院中全力搏杀的双方又攻守了数十招。
“当”一声惊人的金铁交鸣声后,倪易斋右腕一痛,手中兵器脱手。
但未等那年轻的白衣剑客扩大战果,贺易风、汤易修已及时封挡,救下倪易斋。
白衣剑客以一敌四,竟仍略占上风。倪易斋受伤后,双方形势更为强弱分明。
战传说大为踌躇。
一方面,他知道六道门乃正道门派,此时有难,本应助其一臂之力,但刑破在戈壁中曾救过他,而白衣剑客却是因为刑破的缘故而与六道门结下怨仇。照此看来,自己若与六道门联手对付白衣剑客,似乎又有悖情理。
战传说正犹豫间,倏闻一声痛呼,倪易斋终是未能逃过一劫,勉力应敌的他右臂被对方一剑斩落。
白衣剑客一声长笑,脚下斜踏,剑如微微轻风,飘掠而出,一剑之下,年岁最大的贺易风顿觉自己所有生机竟被完全封住,惊愕之下,暴退丈许。
身形未定,赫然发现汤易修手捂胸前,瞳孔放大,仰天向后缓缓倒去。
贺易风、倪易斋同时大吼一声:“七师弟”飞身上前察看。
白衣剑客并不急于进攻,显得胸有成竹,他长剑遥指贺、倪二人,冷声道:“六道门的追踪之术尚属上佳,若论武学,却让人不敢恭维。今日你们追踪我战传说,实是太不明智!”
贺易风霍然转身,低哑着声音道:“倪师弟,你走吧,去告诉掌门师叔,我是死在战传说的手上!”
倪易斋颤声道:“不,你我二人一同对敌”断臂之伤使他脸色煞白如纸。
贺易风大吼一声:“走,快走!”目眦欲裂。
白衣剑客哈哈一笑,道:“你们二人谁也走脱不了!”
贺易风面沉如水,刀交左手,倏然挥刀,竟是斩向自己的右臂。
寒刃过处,右臂立时出现一道长而深的血槽。
几乎与此同时,贺易风的脸色变得一片赤红,红得触目惊心,近乎诡异。
倪易斋嘶声道:“大师兄”声音悲愤而绝望,蓦然转身,向后院外疾掠而去。
奇怪的是那白衣剑客竟未拦截,而是神色肃然地望着贺易风,沉声道:“六道归元?!”
贺易风未曾答话,他的刀重执右手,刀尖下指,右臂的鲜血自刀身流下,滴落于地。
刀,竟发出低沉的“嗡嗡”轻鸣声,仿若是刀的嘶吼。
贺易风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变得一片死灰,唯有在眼神的最深处,方能窥出一点森寒的杀机。
——那是贺易风的灵魂所在。
六道门在武界中绝非无足轻重的门派,而其门中弟子较弱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但六道门门主的武功却足以跻身乐土武界绝顶高手之列。
这便是因为六道门的最高武学——六道归元!唯有掌门人或即将接任掌门人者方可习练此绝学,而六道归元的最高境界远非六道门的“六道剑法”可比。
此时贺易风欲以“六道归元”迎敌,可见他已被六道门门主苍封神定为继承下任门主之位的弟子。
但事实上以贺易风的修为,尚无法真正达到六道归元之境,他心知今日之局,极可能就是全军覆灭。权衡之下,贺易风决定以“化血催元”之术,强行将自身的潜能催运,以达到六道归元之境。但无论是贺易风,还是倪易斋,心中都明白以这种方式对敌,最终的结局极可能是贺易风无法承受六道归元的空前气劲。
但白衣剑客却并未能洞悉这一点,他只知六道门中六道归元的可怕,故当倪易斋借机抽身而退时,他竟未加以拦阻,而是全神戒备贺易风。
贺易风缓缓举刀,刀至齐肩时,倏然颤鸣,刀身所沾染的鲜血蓦然被无形真力激化为血雾,将刀身笼罩其中,蔚为奇观。
白衣剑客如鹰隼般掠空而起,以瞬息千里之速闪电般迫近贺易风。
剑起!
快至虚实莫辨,似乎疾刺向贺易风咽喉的不是剑,而是一往无回的意念。
纵是在黑暗处观战的战传说亦感到如身临其境般的压力。
贺易风长啸如鬼哭神泣,似已不为人类所有。
长啸声中,刀刃蓦然破空划出,似若凭空突起一股飓风,自下而上暴卷,声势骇人。
刀剑交击之声竟是那般沉闷,让人顿感心神滞纳,极为不适。
白衣剑客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透剑而至,胸口如负荷千斤重压,手中兵器几乎把持不住。
白衣剑客暴旋而起,剑芒贴身飞扬,形成巨大的光柱,试图封挡对方接踵而至的攻击。
贺易风如影随形,冲天而起,高擎长刀,遥遥横劈,刀法简练至无以复加,却偏偏有千军辟易之势!此刻贺易风自知无法久撑,故一味全力攻袭。
在这一刀之下,巨大的光柱顿时化作万点银芒,倒卷而回。
白衣剑客闷哼一声,如轻羽般倒飘而出,长剑倏然下指,火星四溅,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倏而弹起,终稳定身形。
但他的肩肋处却已绽开一片血红色。
贺易风脸上却毫无喜色,依旧是一片死灰。没有任何停滞,他已身形再起,凌空挥刀纵劈!刀犹如魔鬼附体,破空之声森然可怖,看似简单的一刀,刀的轨迹却扑朔迷离,不可捉摸。
白衣剑客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饱含冷酷杀机的笑意,笑意森寒如冰。
他竟毫不退让地向贺易风的刀迎去!
刀剑悍然接实,劲气四溢。
白衣剑客一声长笑,如被无形绳索牵引一般倒掠。
“锵啷”声中,他已还剑入鞘,洒脱至极。
战传说大为疑惑。
却见贺易风僵立当场,眼神极度惊愕,似乎他正遭遇了一件完全出乎他意料之事。
他以扭曲而古怪的声音道:“难道,你是”
白衣剑客面无表情地道:“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贺易风张了张口,却未能出声,“当啷”一声,他的刀已脱手坠地。与此同时,他的脸部面色突然褪尽,变得极为苍白。
“噗”他的腹部突然有血箭标射而出,化为漫天血雾,情景骇人至极。
贺易风如朽木般轰然倒下。
战传说目瞪口呆,他分明看到双方全力一搏时,应是势均力敌,贺易风并未被对方的剑所伤。
但此刻贺易风却不可思议地倒下了,就此毙命。
战传说忽然想到贺易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说的那句话,莫非,在生命消亡之时,他已察觉到异乎寻常之处?甚至,他已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但这一切已随着贺易风的死亡而成了不解之谜。
那白衣剑客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星空,随即径直离开客栈而去。
他竟走得那么从容,似乎并未在意六道门会因仇恨而对他穷追不舍,未曾想到苍封神的武学修为远非贺易风等人可比。
战传说立于窗前,忽然感到了一种凉意,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月色银白,使天空显得那么遥远而缥缈虚无。
良久,客栈中才有响动,显然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已因方才的血腥一幕深深惊悸,此刻方才缓过气来。
也许,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场江湖寻常仇杀,唯有战传说才知道这绝非一般的恩怨仇杀,在它的背后,必然有着惊人的秘密,而且极可能与他有着密切关联的秘密。
就在他即将转身之时,忽然目光一跳,似乎看到倒在地上的腾易浪动了动,待他再细看之时,却再无动静。
战传说心中飞速转念,思忖着该不该去看个究竟,当他想到六道门极可能是查清此事真相的唯一线索时,立时拿定了主意。
但他并未显露出武功底子从窗口跃下,而是走至后院。到了后院,战传说故作惊慌失措地道:“掌柜,掌柜出人命了!”
客栈底层刚亮起的唯一一盏灯倏然灭了。战传说暗自好笑,他知道定是客栈老掌柜怕招惹祸端,装聋作哑。
当战传说走向腾易浪时,他的脚下踏着黏湿的血迹,感觉极为不适,空气中弥漫着微甜的血腥气息。
行至腾易浪身旁,战传说蹲下身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心中一喜一惊:他果然尚有鼻息,只是极为微弱。
人命关天,战传说再也顾不上掩饰形迹,他迅即出手封住了腾易浪胸前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再将自身的真力输入对方体内。过了一阵子,只听得腾易浪低低呻吟了一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战传说猛然记起一事,心中“咯噔”一声,急忙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立时沾了满手的血污,然后将之在脸上一抹,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担心腾易浪醒过来见到他时,会把他当做凶手。
腾易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战传说时,眼中流露出惊愕之色,似张口欲言。战传说急忙道:“你失血太多,不宜多言。”
这是战传说第一次救人,他的心怦怦乱跳,喉头亦有些发涩。定了定神,他拿定主意,高声喊道:“掌柜的,此人已醒转,快去镇上寻些金疮药,事后少不了好好酬谢你们!若是见死不救,日后你们可脱不了干系!”
却无人回应,客栈静寂得仿佛死去了一般。
战传说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见方才灭了灯的房内又重新亮起了灯光。一阵咳嗽声后,老掌柜的声音传出:“出什么事了?咳咳小店乃小本经营,一向规规矩矩的罗三,罗三,罗三,去看看后院出了什么事”
似乎方才他真的对后院的事一无所知,战传说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也许是因为战传说的金锭起了作用,半个时辰后,罗三便从镇子的药店中购来了金疮药。
无须战传说吩咐,老掌柜和罗三将腾易浪安置在战传说的房中后,即自行退出了,他们自知应尽可能回避江湖纠葛。
战传说并不能确知六道门与那白衣剑客之间孰是孰非,掩上门后,他细细思虑,仍无法理清头绪。
到了后半夜,战传说渐感疲倦,正蒙眬欲睡之际,忽闻轻响声,惊醒一看,却见腾易浪似乎要挣扎着支撑坐起。战传说忙劝阻道:“你伤得极重,且莫妄动。”
腾易浪重新躺下,声音低弱地道:“是你救了我?”
战传说含糊地道:“在下只是投宿此地的人而已。”
腾易浪道:“你封了我几处穴道,并并非寻常客人。”
战传说一怔,随即道:“可惜我的修为实在有限,除了救人,只怕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