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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好受的吗?今天暂且退堂明天接着审!〃说罢摇着头走进后堂去了。
牢房内一盏狱灯昏黄如豆。
玉娘缩在牢房一角半天没有动静只有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流下。她忽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她哭着哭着忽听旁边有男子的呻吟声一惊止了哭循着那呻吟声看去。微弱的狱灯下她见那痛苦呻吟的男人与她只相隔一道木栅。
黑暗中的男子忽然声音微弱地叫着她的名字:〃玉娘。〃玉娘认出来了他就是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曹墨。
〃是你?〃曹墨轻声道:〃你不会信了那狗官的话吧?〃玉娘一时没听懂。
〃你相信是我杀了你丈夫吗?〃玉娘默然不语。
曹墨自己作了回答:〃不是!我曹墨再怎么不成大器也是个书香门第出生的读书人这一辈子连鸡都不敢杀何言杀人?那狗官说是我杀了你丈夫实在是过誉了!〃
太平县冤案(八)(1)
曹墨苦笑一下忽然挣扎起来面对玉娘〃通〃地一跪:〃可我曹墨真是该死啊!我虽然没有杀人但从我这张臭嘴里却放过杀了你丈夫的屁话。我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可就是这么一句戏言却惹上了杀身之祸还害你受了牵连我真该死该死啊!〃玉娘忙说:〃别……你快别这么说了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这不也受冤不也吃苦了吗?〃曹墨说:〃我戏言惹祸是报应。可连累你背上个谋杀亲夫的恶名我心里……〃玉娘劝道:〃事到如今你再自责也无济于事了不如忍着点我想是黑是白总会弄清楚的。〃曹墨激动起来:〃那姓吴的狗官要是认得出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你我会受那么大的冤吗?只要此公还戴着乌纱黑白就永远颠倒!〃玉娘哀哀地说:〃你我素不相识却要背上个通奸杀人的恶名天理何在呀?〃说罢痛心地哭着。
曹墨说:〃玉娘我已经想过了遇上这么个狗官也算是你我命中注定的劫数。我想与其你我同受冤屈不如让我一人承担了。明日过堂就让我一人把谋杀你丈夫的罪名承担下来吧。〃玉娘一愣:〃可是……可是你明明没有杀人呀。〃〃一个官字两张口那狗官说我杀的就一定是我杀的。这叫什么这叫覆盆之冤不见天日啊。〃〃既然你没有杀人还是咬牙挺着不可平白无辜地去认一个死罪。〃〃只有这样只有我一人把罪名承担下来那狗官才会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才有出头之日否则要被砍下脑袋的不光是我还有你你懂了吗?〃〃难道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就那么草菅人命吗?〃〃我已经被打得身残人废了死不足惜只是家中老母老而无靠让我放心不下呀……〃曹墨说完呜呜地哭起来了。
玉娘急切地说:〃不曹大哥你不能承担这个罪名你不能白白去送死呀。〃曹墨叹息道:〃玉娘我出此下策并不完全是为了解救你。你想我一介书生从小受母亲溺爱就是连一手指都没打过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酷刑拷打呀?我再不承认早晚会被活活打死的呀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呀与其被活活打死倒不如一刀来得干脆。玉娘你我素昧平生同遭此难也算有缘只求你以后能照顾我那可怜的老娘曹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他挣扎着向玉娘下跪……
玉娘痛哭道:〃曹大哥……〃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说完这段痛苦经历玉娘的脸上已挂满泪水。
宋慈沉吟一会儿问道:〃你说当时有人在暗处偷听你和曹墨的谈话?〃玉娘说:〃我只是听见有人离去的脚步声。〃宋慈敛神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指着墙上的一幅字道:〃哦这是谁的墨宝却是不俗呢。〃曹母说:〃哦这是我儿子亲手书写的。〃〃是吗?一手好字啊!〃玉娘眼睛一闪〃宋大人要看曹大哥的字画在堂屋里挂着呢跟我来。〃曹母急喊:〃别别玉娘别进堂屋……〃机灵的英姑就过去把门一推。
随着堂屋门缓缓开启英姑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屋内触目惊心地并排摆置着两口朱红的棺材!地上及四壁到处都是纸钱祭幡。
宋慈见状大受震撼缓步走入强忍着热泪轻拍那两口棺材:〃这一口是母亲预备为儿子收尸的;这一口是母亲为自己……这让宋某想起家母曾经说过的话家母说儿是娘心头掉下的肉儿在外面平安了娘在家也就心安了。
老妈妈您这个做娘的是连死也不愿和您的心头之肉分开啊!〃曹母泣道:〃宋大人您真是前朝的包公转世你能救我儿吗?〃宋慈说:〃你儿子已有供词在案除非翻供喊冤!〃曹母痛心地说:〃那是屈打成招啊!我儿从小娇惯我这个做娘的从来都没舍得打他一手指头呀那天被抬着回来取物证的时候我一见那副惨状真是心都碎了呀。〃宋慈问:〃老妈妈说的物证想必是一件沾着血的血衣?〃〃我儿太受苦了呀。〃曹母抬手抹泪时衣袖滑落又露出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痕。
宋慈看着那道伤疤似有所悟道:〃那件血衣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老人家如实相告。〃曹母隐衷难表默默坐下又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织着纸钱嘴里却念念有词:〃有一个母亲把身上的一切都给了儿子见儿子还看着她母亲就问:儿啊你还想要娘的什么呢?儿子说:我想要娘的心!母亲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了儿子。儿子捧着母亲的心欢蹦乱跳地跑出门去脚下一绊摔了一跤母亲的心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可母亲的心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儿子你摔痛了吗……〃说到这时已泣不成声。
英姑在老人身边蹲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抚摸她手臂上的那条伤痕轻声细语地说:〃大娘说说那件血衣好吗?〃宋慈感慨地说:〃老人家已经说了。〃夜黑之中一灯如豆。宋慈像木雕似的端坐在客房中。英姑端着酒菜进来宋慈像是全然未觉。
〃大人吃饭吧。您还在想着那位老妈妈?〃宋慈长叹一声:〃人世间何曾听说过一位慈母竟用这样的方式救他的儿子发人深省啊。〃英姑见桌上有一张图画的是从王婆瓜店、玉娘家到河西村口的线路。
〃大人这画的是什么?〃宋慈刚想解说吴淼水突然走了进来。
宋慈用很反感的眼神看着他〃有何贵干?〃吴淼水面色尴尬:〃呃……只因刑部核准的刑期快到了按大宋律制卑职应该奉命监斩。卑职想宋大人在敝县查狱卑职就想恭请大人……〃宋慈突然道:〃宋某想夜审曹墨!〃吴淼水一惊:〃啊莫非……莫非大人找到了真凶?〃宋慈摇头。
吴淼水底气一足嗓门就随之高了起来:〃既然没有找到真凶……〃宋慈嗓门更大:〃虽然没找到真凶可明知此案有冤难道就不能问问?〃吴淼水有点胆怯了:〃大人您说过……〃宋慈说:〃对宋某说过无意将刑部审核的命案推倒重审但本官发现此案真相不明所以改主意了。〃吴淼水眨着小眼定定地看着宋慈。
太平县冤案(八)(2)
〃怎么不可以吗?〃〃呃……说起真相大人真相不是早已清楚了吗?〃宋慈摇头道:〃我看未必。且不说你这原案卷宗里的漏洞百出宋某只问你一点案发日王四是去收取货银的他回家途中身上一定带着银子而尸体被发现时却分文全无。贵县不问杀人谋财只问了杀人谋色!此一疏漏宋某能不问问吗?〃吴淼水说:〃卑职一开始也想到过谋财害命可凶手归案后招供了正是他杀人谋色。〃宋慈大声说:〃此案必须推倒重审!〃〃可是……刑部批文的八月十五……〃〃不还有一宿半日吗?〃〃除非大人能在这一宿半日之内找到另一个凶手否则推翻刑部核准的命案后果……〃宋慈嗓门大起来了:〃宋某知道后果!丢官削职赔上身家性命宋某认了!
吴知县我要夜审曹墨!〃吴淼水无奈地说:〃哦卑职这就去提犯人。〃奉命在河边寻查线索的捕头王虽经多日寻访仍一无所获这日天晚他便急急赶回城里。他在一条街上走路过春宵楼门口无意中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在门口搔首弄姿的正是前几天假扮病妇的妓女阿春。
捕头王一缓步阿春就苍蝇似的飞过来:〃哎呀大哥什么事那么急呀?进去玩玩么。姑娘我……〃忽然惊讶地瞪大两眼〃啊是你呀?〃捕头王哼了一声就走。
阿春赶上来问:〃嗳这位官差大人什么时候把你们抓的那些哥们儿放出来呀?那可都是姑娘的老客啊。〃捕头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也是姑娘的老客吗?〃阿春身后忽然有男人说话。
捕头王一听那声音忽然有所触动步子就缓了下来听着那男女在他身后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哼像你这种玩了赖账的无赖一百年也碰不上一个你就是烧成灰本姑娘也能认出来!〃〃嗨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再说了你们这儿要不是连那些偷鸡摸狗的也来上回我也不会付不起银子呀。〃〃那你这回带银子来了?〃〃这回我先付账。〃〃哟王大哥那就快请呀。〃捕头王蓦地回头见那男女相拥着已经进了春宵楼。捕头王追过去想看个清楚却被另两个拉客的妓女缠住〃嗳这位大哥姐正等你呢。〃捕头王手一甩逃命似的跑了。
衙役押着曹墨在长长的牢狱过道上走。锁镣声惊动了那些盗犯除毛大之外都〃呼啦〃一下齐齐地趴向栅栏看着嘴里议论着。
〃像是从死牢里提出来的。〃
〃那是拉出去杀头的吧?〃〃杀头都在午时三刻哪有半夜三更的。〃〃嗳会不会轮到我们也被……〃〃胡说!要是连偷鸡摸狗的都要杀头这世上可没几个可活的人啦。〃毛大则半靠在墙角养神他所躺的位置此时正面对着趴在栅栏上的那七八个同伙的屁股而那些破衣破裤上大多是打着各种各样的补丁。他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同伙们回过头来:〃大哥你笑什么呢?〃毛大指着一个人:〃三子你转过身去。〃三子问:〃怎么啦?〃〃让你转过去你就转过去。〃三子就转过身去。
毛大笑道:〃你们说猴子屁股啥颜色?〃贼众齐声说:〃猴子红屁股呗!〃毛大命令道:〃三子弯腰!〃三子把腰一弯立即就露出屁股上的两块金黄色的补丁恰似猴子屁股。
贼众轰然一下笑起来。
三子还不知什么事回过头来:〃怎么啦怎么啦?〃毛大大笑道:〃三子啊兄弟们一起那么多天怎么才发现原来你有个猴子屁股呀?〃三子大悟不禁脸色一变忙用手捂着屁股到墙角坐下。
毛大说:〃三子这一定是你老婆能未卜先知知道兄弟们有朝一日会关在一起穷闷就事先给你缝上个猴子屁股给兄弟们乐乐。〃三子怨道:〃我老婆是个睁眼瞎子辨不出红黄蓝绿的。那天她硬说这是块好布就补到我的裤子屁股上了她硬说这颜色和裤子布是一样的这不让哥哥们看笑话不是?〃众贼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忽听一声喝:〃吵什么!〃贼众一看禁子正气势汹汹地站在栅栏外顿然噤若寒蝉。
一盏盏写有〃县衙〃字样的白纱灯笼被燃挂上。深夜的讯堂上满堂生光如同白昼。宋慈倒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吴淼水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不时地偷偷瞟一眼宋慈。
寂静无声的堂外终于有了脚步声。衙役进来小声禀报:〃曹墨带到。〃没等吴淼水说话宋慈先声夺人〃带进来!〃衙役应声:〃是带曹墨。〃曹墨手枷脚镣残臂跛足地被带上堂来。
宋慈正要开言却被曹墨抢先问了:〃知县大人犯民都已供认在案为什么还要夜审?〃吴淼水说:〃今夜审你的并非本县而是提刑大人。记住宋大人问什么你须得从实说切不可对宋大人再说胡话。〃说最后那句时暗暗在曹墨手臂上使劲捏了一把。
曹墨抬头看看宋慈〃无论什么官提审犯民犯民都只有一种供词是我杀了王四!〃宋慈吩咐道:〃来去掉刑具!〃衙役应命取下曹墨的刑具。
宋慈上前说:〃曹墨本官今夜把你带来并非升堂问案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曹墨脖子一梗:〃是我杀了王四!〃宋慈却说:〃本官恰恰无意问你杀人之事。〃曹墨一愣:〃那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地把我带上堂来?〃宋慈站起来踱步到曹墨面前好言问道:〃曹墨你家里除了一位白发老娘可还有别的亲人吗?〃〃……这与本案无关。〃〃本官说过今日不问案!〃〃犯民家父早亡家中只有老母别无亲人。家母为了我这根曹家独苗三十多年守寡……〃〃如此说来令堂大人三十年守寡就为把你这根曹家独苗抚育成人?〃曹墨闭目点头。
太平县冤案(八)(3)
宋慈问:〃有一个关于母亲和儿子的故事想必你是听说过的。〃曹墨闭目不答。
宋慈娓娓道来:〃从前呀有一个儿子索尽了母亲身上的一切还用一种不满足的眼光看着母亲母亲就问'儿子你还想要什么呀?'儿子说'儿子想要母亲的心!'母亲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了儿子。儿子捧着母亲那颗心欢蹦乱跳地跑出门去不料脚下一绊摔了一跤把母亲的心重重地摔在地上。可母亲的心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儿子你摔疼了吗?'〃曹墨被大大触动眼圈忽地一红喊道:〃别说了!家母为我这个儿子含辛茹苦一辈子啊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