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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捷喝道:〃来人把他们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打完后不得疗伤令二人继续在山中寻找公孙健的尸首。把他二人的家眷关进牢里什么时候找到尸首才让他们把家人从牢里领回去!〃在场官员及衙役狱卒们大惊:〃大人使不得啊……〃吴魁对周朗恳求:〃五十大板打完屁股烂了不得治疗会……会送命的!
你向袁大人求求情饶过他们吧。〃周朗冷笑道:〃是你手下人做的傻事我才懒得说呢。〃吴魁向袁捷哀求:〃袁大人他们二人办事马虎实在是不知后果如此严重求大人饶他们一回吧!〃袁捷冷冷地说:〃饶一回?一回也饶不得!库银失盗已将嘉州的颜面丢尽而今又在宋提刑面前出此差错如何了得?此事决不宽恕!还有你我要呈报范知州将你降为副职扣除半年俸禄。〃吴魁哭丧着脸:〃大人你高抬贵手放过小的这一回……〃袁捷哼了一声并不理睬招呼手下人:〃把这两个家伙拉去打板子狠狠地打!〃两个狱卒即被按倒一五一十地打起了板子哭叫声不绝。
宋慈与袁捷二人亲热地并肩骑马而行边走边说话。
袁捷激动地说:〃一转眼你我有十余年未见面了吧?〃宋慈说:〃是啊。光阴似箭青春易逝啊。〃〃嗨当年少年气盛的殿试探花如今当上了威风八面的提刑官今日初见都不敢相认了看你也蓄起胡须老练持重起来了。〃宋慈笑着说:〃嘿嘿袁兄你还那么精神气爽精明强干听说你在嘉州干得很不错声名远扬啊。〃袁捷略显不悦:〃唉干得是好是坏还不是那样?不说它了。宋兄难得来嘉州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要不先去寒舍?〃宋慈略有犹豫:〃这个……〃袁捷笑道:〃怎么莫非京城派来的提刑大人嫌嘉州通判的寒舍粗陋难耐?〃宋慈说:〃哪里既然袁兄有请小弟怎敢有违就去坐坐吧。〃袁通判家在州衙后院仅三小间一为卧室一为客厅余为书房。入内即一览无遗几件简陋用具几册书籍足见其家居清寒几乎可称得身无长物。
惟见正堂一幅字录的是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摘句:〃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周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宋慈观其屋内之状不禁面呈诧异之色。
袁捷说:〃宋兄请进。请坐这边坐。〃宋慈说:〃好好。来来袁兄一同坐下。〃厅内仅两把旧椅子宋袁二人坐下捕头王和英姑无处可坐自找两只小矮凳坐下。袁妻端了几碗茶水过来。这妇人相貌平平家常布衫且老态敦厚不声不响地把茶碗放在宋慈等人面前便悄然退去。
袁捷介绍道:〃这是贱内祝氏。〃捕头王看看粗制茶碗中飘动的茶叶喝了一口摇摇头悄声对英姑耳语:〃通判家里居然喝这种粗茶叶?〃英姑示意其别出声。
宋慈感叹道:〃没料想袁兄身为通判竟是如此清贫实在是……难能可贵!〃袁捷淡然道:〃袁某出身寒微眼下这样比起从前已是大有改观了。这般光景袁某已十分满足了。〃宋慈端起茶碗望见那侧有一个六七岁孩童静静坐着目不旁视地在自习书法。他不无羡意地说:〃袁兄想必教子有方贵公子自幼便奋发好学日后必有大出息啊。〃袁捷说:〃宋兄过誉了。小儿好学确也不错。但功劳却是贱内的。说来惭愧袁某入仕以来整日在外操持公务无暇顾家一应家务及育儿之事都是贱内照应可谓兢兢业业无怨无悔。跟你说句实在话这就是家有丑妻的好处啊。嘿嘿。〃宋慈微微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贫贱夫妻最见真心啊。〃〃是啊是啊。来来宋兄喝茶。〃祝氏端来几样家常小菜:炒黄豆、韭菜炒鸡蛋、青菜豆腐与豆腐干。
宋慈一怔:〃这是……〃袁捷说:〃宋大人既来寒舍又值正午留大人吃顿便饭总不会有讨好京官之嫌吧?〃〃这……袁兄简居素衣粗茶淡饭令小弟感叹本不忍心打扰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宋某就留下吃饭了。〃袁捷笑道:〃这就对了。来来寒舍总共两只酒盅这个给你这是我的。
哎……哎呀酒忘了酒。〃他唤祝氏过来从兜里掏摸出一点碎银〃去打一壶酒来。〃〃哎袁兄这酒不喝也罢。还有公事呢。〃〃嗳你我同科进士十多年才得以相聚一回哪有不喝一杯之理?〃〃这……好吧那就少喝点。〃〃放心不会误你宋提刑办公事的。〃袁捷对祝氏低语一句〃再买一只猪耳朵给宋大人当下酒菜。〃祝氏点头悄然出门而去。
库银失盗案(二)(3)
袁捷招呼捕头王、英姑上桌:〃来来二位也过来坐。〃捕头王正躬身看袁子习字看得着迷被人一唤方抬起头来:〃袁大人你儿子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写得一手好字呢。嗯写的是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好真好。〃英姑打趣他:〃你说他的字好在哪里?〃〃这个……我可说不出反正一笔是一笔的比我写的可强多了。〃众人俱笑。
祝氏提着酒壶及一包猪耳朵进屋置于桌上。
袁捷忙着给宋慈等斟酒而后举杯:〃宋兄大驾光临寒舍可谓蓬荜生辉我先敬你一杯。〃宋慈微微点头:〃好好。干了这杯。〃喝罢。宋慈自斟一杯又给袁捷斟上一杯:〃来来满上。这一杯该我敬你了。〃袁捷说:〃当不起当不起。宋兄乃执掌捕杀大权的提刑官此番又是奉旨办案哪能让你给我小小通判敬酒?〃宋慈略带责怪之意:〃袁兄既叙同科之谊你我便不该提官职。来袁兄请。〃袁捷急忙举杯起身:〃宋兄请。〃宋慈说:〃嘉州乃繁华之地袁兄任通判之职仍身居陋室甘于清贫家有贤妻相夫教子实令宋某心生敬服之意。宋某为此敬袁兄一杯。我干了。〃袁捷爽快地喝干杯中酒亮了杯底:〃有宋兄这句话袁某感激万分。入仕以来袁某辗转三地任职勤于职守惨淡经营在嘉州任通判数年幸得民勤地丰赋税连年大增称得是富甲一方。袁某不敢自称功高也敢说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百姓啊。〃祝氏悄然过来递给袁捷一小手帕包的东西。
袁捷见宋慈打量其物便坦然展开手帕包原是一些炒熟的黄豆。
袁捷抓了几粒扔进嘴里香香地嚼着:〃不怕宋兄见笑。袁某十年寒窗攻读之时家中贫苦夜深天寒时饥寒交困贱内便炒一把豆子装入帕包内塞入怀中既可稍作充饥又作取暖。时日长久便缺它不得今日让宋兄见笑了。〃宋慈呀〃了一声感叹不已:〃宋某来嘉州前有人曾向我提说袁兄的通商理财之功来此一看确是令人信服。可喜之处袁兄不仅治理有方且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实是难得啊!〃袁捷喜出望外:〃哎呀有宋兄这样的评判袁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来来袁某再敬宋兄一杯!〃宋慈却不再举杯:〃呃这杯就不干了。宋某公务在身查案还须心清意静。
袁兄对不?〃袁捷嗔道:〃嗳酒逢知己千杯还嫌少呢。你我同科进士十几年不见今日难得相聚多喝一两杯算得什么?来宋兄〃宋慈只得勉强举杯:〃这个……也罢。〃他把酒杯交给捕头王〃宋某实在是酒力有限只能请人代劳袁兄见笑了。〃〃哎呀宋兄怎么……〃捕头王笑眯眯地一饮而尽。
宋慈说:〃袁兄小弟这次来嘉州协同查案还望袁兄多加关照你我同心协力方得早日破案啊。〃袁捷面带难色迟疑地说:〃宋兄嘉州知州范大人仗着靠山硬专权独断刚愎自用……唉不说了。你想出了这桩惊天动地的大案报到京城圣上对这位远房国舅爷竟未有半句责斥之词反倒我这报信人落个不是……唉!庸官误事国力难振啊!〃宋慈正色道:〃袁兄之言小弟心中自明。你我万不可因此颓丧畏惧还须振作心志再接再厉为百姓社稷尽心尽力。〃袁捷说:〃宋兄所言极是。嗳听说宋兄此番来嘉州路上还小有波折让你们坐了一趟花船还骑了一回毛驴?真有此事?〃宋慈一愣:〃这个么……咳小事一桩不提它了。〃袁捷说:〃你可知那官道原是通畅的袁某正守候在那路口上你我当日本可在路上不期而遇。〃宋慈有所醒悟:〃唔?〃〃那么一折腾耗费你半日工夫天黑才到嘉州就能把公孙健埋得不知去向了……宋兄这其中缘由可略知一二了吧?〃宋慈不由得一惊:〃呀……原来如此。〃忽然周朗翩然而至:〃袁大人哦宋大人也在这儿?〃袁捷不悦地问:〃周师爷有什么事?〃周朗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二位正在喝酒扫了你们的雅兴不好意思。〃宋慈说:〃周师爷我与袁通判是同科进士今日重逢只是……叙谈一些旧事。〃周朗说:〃嗳宋大人不必解说。二位关系非同一般这已不是秘密只是眼下案情复杂二位大人谈论案子最好不要瞒着知州范大人。〃袁捷面呈怒色:〃你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们两人是私下串通……〃宋慈问:〃周师爷你是有什么要事找袁大人商量?〃周朗支吾起来:〃呃镇守南乡路口的官员来报截得几个形迹可疑之人知州大人要袁通判前去南乡查询。不过既然二位大人正在密谈想必一时脱不开身就当我没说吧。嘿嘿!〃怪笑两声悻然而去。
袁捷朝宋慈苦笑:〃你看……也罢我这就到南乡走一趟吧。宋兄只好先告辞了。〃巷内无行人。宋慈等走入小巷即引来两侧住户们的警觉目光。
捕头王轻声说:〃大人这里的人怎么这种眼神?当我们是偷鸡贼了?〃英姑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你听说过吧?〃捕头王说:〃这话怎么没听过……咦你是说这里的人被吓怕了?〃宋慈示意他们别说话指了指前面。
前面一座小院门台前坐着一个妇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手拿拨浪鼓有一下无一下地抖动着嘴里喃喃自语。其身后的大门上醒目地贴着写着大大的〃封〃字的斜十字封条。
宋慈两眼直直地盯着坐在台阶上的妇人。
妇人眼珠子不瞧旁人顾自抖动手中的拨浪鼓嘴里喃喃有声:〃小兔子白又胖抱回家做新娘。白天与儿捉迷藏晚间陪儿入梦乡……嘻嘻乖儿子你睡着了吗?瞧你这小嘴睡着了还咂巴着响呢……〃捕头王对身边的英姑说:〃这疯妇该不会是公孙健的老婆吧?〃此时有一个担着货担的货郎走过街巷。
库银失盗案(二)(4)
英姑走过去假意要买东西:〃有五色花线吗?〃货郎卸下担子:〃有有。这位大姐要什么颜色的?〃
库银失盗案(三)(1)
英姑假意挑挑拣拣随口问:〃大哥你常在这儿走动见没见过这疯妇人是哪家的?怪可怜的。〃货郎悄声说:〃这疯妇原是这家的。人可好啦以往买我的货有时多给我几个铜钱呢。唉不说了不说了。你挑好没有?〃英姑随手拿了两束花线递给他两个铜钱。
货郎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英姑及两个陌生男人匆匆走了。
宋慈慢慢走近疯妇挨其身边坐下低声问:〃这位大嫂你丈夫公孙健是怎么被抓走的?他没对你说什么吗?〃疯妇似没听到他的话顾自玩着拨浪鼓重复念着那首儿歌。
宋慈轻声说:〃大嫂我是京城派来的官员专为查办官银失盗一案……〃疯妇忽然站起来用脚重重一跺对着宋慈大声喝斥:〃何方来的妖魔敢来我何仙姑身边捣乱天兵天将们快快将他拿下打下十八层地狱!锵锵锵……〃宋慈望着疯妇尴尬地退了两步。
周朗率狱吏吴魁等人从巷口疾奔而来大声叫着:〃宋大人宋大人已经给你们备了午时的酒菜不知你们转来此处。让我好找啊!〃宋慈问:〃周师爷此处便是公孙健住处?〃周朗说:〃正是。〃〃可否进去看看?〃〃可以可以。〃周朗对狱吏吴魁说〃快拿钥匙开门。〃吴魁应声上前开锁。
英姑想着那疯妇却已不见其踪。走至一侧巷道张望远远似见那身影闪出巷尾。
宋慈在打开的院门前稍停坦步走入院内。
这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宅院院内栽着多年的牡丹芍药此时不甘寂寞地开得正艳而与之成鲜明对照的是乱糟糟的院落全是被从屋内抛出的各种家常用品、衣物等。宋慈皱着眉头环顾院内一语不发。
吴魁巴结地扶起一把倒地的椅子用衣袖擦了擦笑着:〃宋大人请这儿坐。请坐。〃宋慈没理他。又大步走进屋内。
屋内更乱地上扔满杂物其中有不少书纸页散乱被踏得满是灰脚印。
墙上还孤零零地贴着一幅字抄录的是《论语》名句:〃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宋慈念出了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周朗摆出读书人的架式:〃嗯这是孔夫子《论语》中的句子。这公孙健真会玩虚的说什么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偏偏野心勃勃一下就捞走库银二十万两。〃宋慈不搭那人的话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拍拍上面的尘灰。这是一本《诗经》翻了翻上面还有一些读书批注。
周朗凑近来:〃大人看出些什么端倪没有?〃宋慈随口念了几句《诗经》里的诗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周师爷听出什么端倪没有?〃周朗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