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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德伯对他们说道,算是打招呼:“你将满意地听到,就在此时此刻,阿尔法人的战舰正准备在我们的世界登陆。”他微微一笑,但是面对着他的那个人并没有笑。当然那个黄色的大块头也没有可以用来笑的嘴巴,“那么你们的任务,”莱德伯有点心绪不宁地说,“已经完成了。”他并不喜欢那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敌意。他以他那神秘的心灵感应的洞察力看见,那个男人怒火中烧,一团红彤彤的不祥的光轮悬在他头顶。
“玛丽·里特斯道夫在哪?”那个人,查克·里特斯道夫说,“我的妻子,你知道吗?”他又转而问身边的木卫三黏液人,“他知道吗?”
黏液人传递出它的思想:“是的,里特斯道夫先生。”
“你的妻子,”伊格纳茨·莱德伯点点头说,“干了坏事。她已经杀了一个曼斯人而且还——”
“如果你不把我的妻子交出来,”查克·里特斯道夫对莱德伯说:“我就把你劈成碎片。”他朝圣徒前走了一步。
他有些焦虑,抓起猫,爱抚着它。“我希望你能进来喝一杯茶。”
接下来他知道的就是他仰面躺倒在地上,他的耳朵鸣叫着,头隐隐震动。他费了好大劲才挣扎着坐了起来,感到头昏眼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里特斯道夫先生打了你,”黏液人解释道,“在你的颧骨上面打了一拳。”
“别再打了。”莱德伯扯着嘶哑的声音说。血流到他嘴里,他把它吐了出来,坐起来,揉着头。没有幻象事先警告过他这个情况。真不幸,“她在屋子里。”他说。
查克越过他,大步向门走去。他猛地拉开门,走进屋里。
莱德伯总算挣扎着站起来了,摇晃着站在那儿,然后,拖着身子跟了进去。
在房子的正房,他停住了。那些猫自由地出出进进,在他旁边跳跃着,奔跑着,吵闹着。
查克向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弯下腰,“玛丽,醒一醒。”他伸出手,抓住她赤裸的下垂的手臂,轻轻地摇着她。“穿上衣服,离开这儿。快点。”
代替埃尔西睡在伊格纳茨·莱德伯床上的女人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她注视着查克的脸,然后突然眨了一下眼睛,完全清醒了。她自己坐了起来,抓起那一大堆毯子,缠住自己,遮住她那小巧而挺翘的乳房。
黏液人小心翼翼地呆在屋外。
“查克,”玛丽·里特斯道夫以一种镇定而低沉的声音说,“我自愿来这个房子的,所以我——”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毯子掉在地上,一个咖啡杯弹起来,滚动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两只猫惊恐地从床底下冲出来,从伊格纳茨·莱德伯身边跃过,匆匆逃出去。
赤裸着光滑而苗条的身体,玛丽·里特斯道夫面对着她的丈夫,“你再也无权干预我的事。”说着,她找到衣服,拿起衬衫,然后继续翻找。她做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镇定自若。她有条不紊地开始一件一件地穿着衣服,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她似乎觉得旁若无人。
查克说:“现在阿尔法人的飞船控制了这个地区。曼斯人已经打开保护屏让他们进来了。一切都了结了。在你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这——”他突然转向伊格纳茨·莱德伯,“这个人的床上。”
“而你和他们在一起?”玛丽问道,语气十分冷淡。她扣上衬衫的纽扣,“而你和他们在一起。阿尔法人已经占领了这个星球,而且你要呆在这里,在他们的统治下。”她穿完衣服,开始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如果你愿意呆在这儿,”查克说,“呆在阿三星卫二号上,而不返回地球的话——”
“我要呆在这儿,”玛丽说,“我已经决定了。”她指着伊格纳茨·莱德伯,“不是和他在一起。我只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他也知道。我不会生活在甘地镇——它可不是我呆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是。”
“那么是哪里?”
玛丽说:“我想是达·芬奇高地。”
“为什么?”他盯着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甚至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但是我崇拜曼斯人,我甚至崇拜我杀死的那个人。他从来不害怕,即使是在跑向坦克而且知道他根本做不到的时候。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
“曼斯人,”查克说,“不会接纳你的。”
“不,会的。”她平静地点了点头,“他们一定会的。”
查克疑惑地转向伊格纳茨·莱德伯。
“他们会的,”莱德伯也同意,“你的妻子是对的。”
他认识到,我们两个人,你和我,我们都失去了她。没有人能够长久地占有这个女人。那不是她的本性,不是她的生物法则。他转过身,悲伤地离开棚屋,走到屋外,走向在那里等着他的黏液人。
“我相信你已经向里特斯道夫表明了,他的努力是不可能的。”黏液人向莱德伯传递着他的想法。
“我认为是这样的。”莱德伯冷漠地说。
查克忧郁地出来了,他的脸色惨白,大步走过莱德伯,朝小艇走去,“我们走。”他粗暴地对黏液人说。
黏液人,尽量快地挪动着,跟在他后面。他们两个钻进了小艇。舱门关上,小艇飞快地钻进了清晨的天空。
伊格纳茨·莱德伯目送着它远去,然后又回到棚屋。他发现玛丽正在冰箱里摸索着什么可以充做早餐的东西。
他和她一起准备着他们的早餐。
“曼斯人,”莱德伯指出,“在某些方面十分残忍。”
玛丽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她嘲弄地说道。
他无言以对。他的神圣和幻象这时一点也帮不上他,一点也不。
过了很长时间,查克说:“这个飞艇要把我们带回太阳系和地球吗?”
“绝对不会。”朗宁·克莱姆爵士说。
“好的,”查克说,“我会找到一艘停靠在这个区域的地球战舰。我要回地球去,接受当局对我提出的任何严厉的起诉,然后和琼·特赖埃斯特达成和解。”
黏液人说:“鉴于严厉的起诉可能包括死刑,所以你和琼·特赖埃斯特的任何和解都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一些你不会做的事。”查克说:“请告诉我吧。”鉴于他现在的处境,他不会拒绝任何建议的。
“你——啊,这很令人尴尬。我必须以适当的方式说出来。你必须劝你的妻子为你做一次全面的精神病检查。”
过了很长一会儿,查克终于开口了:“看一看哪一个定居点最适合我?”
“是的,”黏液人很不情愿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是说你有精神病,这只是仅仅来确认一下你的个性在一般状况下的偏差——”
“假如检查表明,没有什么偏差,没有神经官能症,没有潜在的神经错乱,没有性格畸形,没有心理变态的趋势。换句话说,什么毛病也没有的话,那么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过度赞扬自己,他隐隐感觉到这正是检查的结果。他不属于阿三星卫二号上的任何一个定居点,在这里他是孤独的,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和他有一点点相似之处的人,和他为伴。
“你一直保持着杀你妻子的冲动,”黏液人说,“这种冲动也许是一种潜在的情绪疾病的病征。”他努力使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希望,但是还是失败了,“我仍然相信那值得一试。”他坚持说。
查克说:“如果我在这里建立了另一个定居点呢?”
“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定居点?”
“这里肯定有一些正常的人出现。那些摆脱了精神错乱的人,也许是一些从来没有得过神经病的孩子。这里的情况是,你会被归进多形态的精神分裂症那一类,直到证明你不是那样。那是不对的。”自从他看到有可能需要他留在这个星球上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了这个不一般的想法,“假以时日,他们会聚少成多。”
“在这个星球的森林里有一座奢华的房子,”黏液人沉思着,“你住在里面,偷偷地给那些过路的行人设置陷阱,尤其是孩子。”他窃笑着,“请原谅我的话。我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原谅我。”
查克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开着飞艇前进。
“在你离开并找到自己的定居点以前,你要做检查吗?”黏液人说。
“好吧。”查克说。这个问题问得不是没有道理。
“鉴于你们之问那种互相的敌意,你能想像你的妻子会做一个准确的检查吗?”
“我想她会的。”评价是一种例行的程序,并不带有主观色彩。
黏液人决定了:“我将充当你们之间的调停人,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不必再互相对立了。”
“谢谢。”查克感激地说。
黏液人若有所思地说:“这是又一次机会,尽管有些牵强,但是应该引起重视。这次机会可能带来很多收获,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他总结着自己的话,“也许你也可以引诱玛丽做检查。”
这个主意让查克完全震惊了。他的脑子飞快地分析着,反省着。首先,不论检查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从中看不到什么好处。因为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将不会接受治疗,这一点是已经决定了的,而且是在他的努力下实现的。如果玛丽在检查中暴露出严重的精神错乱——她会暴露出来的——那么,她只会保持着她的病态,并一直持续下去,不会再有精神病医师来到这里为她治疗了。所以黏液人说的“很大的收获”是指什么呢?
黏液人觉察到他飞快的思想,解释道:“假如你妻子被检查出具有癫狂型精神分裂症的某些特征。我对她的分析可能很外行,而且很明显她对自己的分析也会是一样。对于她来说,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她是一个癫狂症患者,就像霍华德·斯特劳或者那些坦克手一样,就意味着她要面对一个事实——”
“你真的相信那将使她变得顺从一些,不再那么自信了吗?”很明显,黏液人对人类的天性并不是十分了解,尤其是对玛丽·里特斯道夫的本性,更不要说另一个事实是,一个癫狂病人和佩尔人一样,他们的观念中没有自我怀疑,他们全部的情感结构都建立在一种确信的感觉上。
如果黏液人天真的观点是正确的话,那将是多么简单啊,如果一个精神严重错乱的人,只要一看到检查结果就会理解和接受他的精神失常。上帝啊,查克沮丧地想。如果当代精神病学已经证明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仅仅知道你是一个精神病人并不会让你变好,就像你得知自己有心脏病并不会给你带来一个健康的心脏一样,甚至更糟。
实际上,相反的情况更有可能。由于那些和她在一起的定居点伙伴的强化作用,玛丽的病情会永远维持原状:她的癫狂倾向会得到社会的认可。她有可能最终沦为霍华德·斯特劳的情妇,也许甚至最终取代他成为家族最高议会的曼斯人代表。在达·芬奇高地,她可能会踩着别人的头顶登上高位。
“尽管如此,”黏液人坚持道,“在我要求她为你做检查时,我会恳请她自己也做一次同样的检查。我仍然相信这样做会有些好处。不是有一句古老的地球格言——了解你自己吗?回溯到你那极受推崇的希腊先贤们,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解你自己,实际上就是赐予你一件武器,凭借它,你们这个不会心灵感应的族类就能重新塑造你们的心灵,直到——”
“直到什么?”
黏液人沉默了。很明显在这一点上,黏液人实际上一无所知。
“让她做检查,”查克说,“一切就会明白的。”我们会知道谁是对的,他这么想。他希望黏液人是对的。
那天晚上,在达·芬奇高地,时间已经非常晚了,朗宁·克莱姆爵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玛丽·里特斯道夫博士接受一次全面的心理检查,然后用她的专业能力,为她的丈夫做一次同样的检查。
在曼斯人的议会代表霍华德·斯特劳那间装饰精巧的旋转式房间里,他们三个人面对面坐着。斯特劳本人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冷冷地潜在隐蔽的地方,他觉得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很有趣。他坐在那里,用蜡笔快速地画着玛丽的一组肖像,这是他多种艺术和创作爱好中的一个。即使在这个纷乱的时刻,在阿尔法战舰一个接一个地在这个星球上登陆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放弃这种爱好。一个典型的曼斯人可以同时完成许多工作,是个多面手。
玛丽看着她面前放在霍华德·斯特劳精美的手工铁木桌上的检查结果,说:“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件不得不接受的可怕的事情。但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两个人服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