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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粪尿?”
“是的,就是人粪,大便。他把粪尿装在船上,运到目村田地里的肥料池去。22日早晨5点多钟,他把船开到川口市荒川水门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个大箱子似的东西在河堤上移动,他觉得奇怪,就把船停下来。仔细一瞧,是有人扛着箱子在河堤上走,虽然只看到黑影,但确实是一个男人扛着一个棺材似的东西朝芝川方向走去。这个农民说,四周还很暗,看不清,不过的确看到箱子在移动。”吉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再向那个农民仔细打听一下,那天确实是22日吗?”
“是的,他说,的确是22日的清晨。”
十善警部放下听筒,就向原田喊道:“22日早上,宇见铸造厂用铁水浇制了什么?”
“22日吗?我记得,那一天做的是烧水壶。”
29日,警视厅侦查一科向东京都下谷警察局发出紧急指令:“立即没收五金批发商远东商行批发给各五金店、百货商店、杂货铺等店家的三星牌烧水壶。”
警察全部出动,走遍全区五金店、百货商店、杂货铺。到了30日的傍晚,没收到279个烧水壶。可是其余21个已经到消费者手里了。警视厅立即将没收的279个水壶运到川口市宇见铸造厂去重新熔化。先把造型砂放在平板上,再将铁水注入,使它变成薄板状。警方期望铸薄板冷却后,在它上面会出现浅田米造的金牙齿和白金牙齿等,可是一切希望都落空,什么都没有出现。可见,也许是混在其余的21个烧水壶里了。警视厅再向各有关区的警察局发出指令,命令各警察局派出警官到下列各商店去了解买过烧水壶的顾客的模样,走访顾客的家庭,尽力没收其余21个烧水壶。
十一
29日那天早晨,香取秀男乘上5点钟从浅草开往伊势崎的东武电车,他的目的地是足利。
早在这以前,他从石川县轮岛市一回到东京,就立即到驹达六丁目的万年山胜林寺去过。这座寺院,正如名舟的浅田达治郎所说,就在染井墓地的东端。香取认为只要找到墓地,就能找到胜林寺。他从霜降桥过去大约一公里,就看见住宅区中央有一块墓地,相当大。走到这个染井墓地,果然胜林寺正殿高大的屋顶映入眼帘。
住持叫木下华然,是位近70岁的老和尚。香取走进正殿旁边的方丈室,把来意告诉老和尚。
“你要问泥瓦匠次郎作的事吗?真没想到,你怎么认识他的?”
老和尚牙齿已脱落,只剩下紫色的齿龈,所以话音听不太清楚。一个近60岁的老太婆在旁边,大概是他的妻子。老太婆给香取倒茶。
“那位次郎作当时带了一个13岁的孩子到此地来,孩子名叫浅田米造。他让孩子拜了正在修建寺院的木匠为师,这件事,您知道吗?”
“修建这寺院的事吗?这……”老和尚仰脸朝天,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说:“不清楚,什么都忘了。不过,当时修建这座寺院的木匠叫小原,是京都妙心寺介绍来的。他修建过妙心寺的禅堂,是一位专门修建寺院的木匠。”香取心里叫起苦来:这京都的木匠,叫我怎么去找?老和尚继续说:“木匠小原已经死了,生肺病死的。六七年前,我参加总寺院的大恩忌时,听说小原已经死了。”
“那么,您知道不知道,有个铸工师傅在修建寺院时曾来过此地?”
“铸工?”
“是的,我刚才问起的那个浅田米造,他后来不做木匠,去拜那个铸工为师了。”
“铸工没参加过修建工作。那个铸工是施主,住在六丁目,常常到这里来玩。他总是说,要是这里盖钟楼,他愿意捐献铸钟的铜。”
香取往前挨近些,说:“能不能请你把那个铸工的地址告诉我?”
“大概是姓松见吧……请等一等。”
老和尚走出居室,顺着走廊往正殿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本线装的本子回来。
“虽说是施主,他并不供佛。这位松见先生是足利人,叫做松见繁太郎,本事很大,培养了许多徒弟。现在恐怕隐退了吧。”
“他多大岁数?”
“比我大两岁,该是73吧。”
“他住在足利的什么地方?”
“我以为这本子上有记载,现在一查,没有写着。不过,我到他家去过一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不清了。山上有座神社,叫织姬神社吧,他家就在神社的附近,我还模糊地记得,是个美丽的城市……”老和尚眯起眼睛说。
十二
29日黄昏,香取秀男到足利市织姬神社附近去访问松见繁太郎。繁太郎正好在家。足利市是个老城市,从织姬神社下来,建有公民馆、市政府等,相当繁华。神社坐落在小山丘上。细长的街道在山丘上延伸着,美丽的住宅在街道旁并列着。从街道拐进胡同,大约走20米,便发现了松见的家,香取喜不自禁。他顾不得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立即上前敲门。
门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剪短头发的姑娘,白皙的皮肤,高高的鼻梁,长得很漂亮。香取说明来意后,姑娘便跑进去喊道:“爷爷,有客人呢。”
香取被请进大门旁一间有四张半铺席大小的房间。松见繁太郎很消瘦,但是目光炯炯有神。
“唐突地前来拜访,只是想请问一下有关浅田米造的事。从前,他拜过您为师,并在您手下干过活。”
“嗬,浅田米造吗?”老人露出锐利的目光,看着香取。
“是的,不过,他没多久就不干铸工的活儿了,假如你还记得他的话,请您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我知道,听说,浅田先生现在是一家袜子公司的经理。你大概知道,这个足利市也有一家很大的袜子公司,叫做托克里特,底下还有好几家袜子公司。有一次,浅田先生到这里来跟他们接洽一些事情,顺便来看望过我。”
“经理到这里来过吗?”香取不觉惊叫起来。
“你是浅田先生公司里的人吗?”
“是的。”
“那是四月份,或者五月份的事吧。当时他说,就要出国旅行了……打那以后,杳无音信。”
姑娘送茶来,老人请香取喝茶。看上去,松见是位老好人,但是饱经风霜的脸上纪录着他这个铸工多年来在各地流浪的艰辛。
“以前,浅田先生当铸工的时候,厂里发生过火灾,这事您知道吗?”
“那是本所区的衡器厂吧,在菊川町。当时,那一家厂有铸造部,我把浅田米造先生和竹内先生介绍进去的。你怎么知道这样的旧事呢?”
“那,我可不知道。那场火灾以后,浅田先生总算还有消息,竹内先生却不知去向了。”
“竹内先生是什么地方的人?”
“在石川县的北面,听说,靠近浅田先生的老家。”
“是不是轮岛?”
“不是轮岛。他也是介绍过浅田先生的次郎作介绍来的。我记得,他像是在另一边的海岸,叫津久摩吧。”
“您知道不知道竹内先生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啊,这就是铸工的坏脾气……有一次,他的弟弟来过。”
“弟弟?是竹内先生的弟弟吗?”
“是啊,他也是个铸工,在各地流浪。”
这时,在户田町二丁目的路上叫香取倒车的那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的面孔浮现在香取的眼前。
“松见先生,他什么时候来过?”
“大概是去年春天吧。很像他哥哥,个子很高。”
“他是来打听哥哥的去向吗?”
“是的。可我只知道二十二三岁时的竹内先生,所以问我,我也答不上。奇怪的很,他也和你一样,问起本所的工厂的失火的事呢。”
“他的衣着、相貌是怎么样的?浅黑色面孔,满脸胡须,瘦瘦的身材,声音嘶哑,是不是?”
“是的,你说得对。”
香取暗下思量:寻找哥哥的这个人,也许是那个男子,看上去大概有四十二三岁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弟弟在寻找哥哥,他也问起火灾的事;竹内的哥哥的失踪和浅田经理的失踪;自从本所发生火灾后过了30年,他们俩都同样杳无影踪。而且,经理是遇到竹内的弟弟以后失踪的。那个身穿黑西装的人,是不是竹内的弟弟?火灾、本所、浅田经理、哥哥竹内——在这当中有什么联系?香取碰壁了,但感到无比兴奋,同时又十分疑惑。
“松见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竹内先生兄弟俩叫什么名字?”
“喔……”老人把手放在头上,想了一会儿,“请稍等片刻。”说着,走进里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人从里屋出来,说:“我去找从前的贺年片,可是东西被小孙子翻乱了,找不着,旧的贺年片都不见了。哥哥大概叫竹内照松吧,弟弟只来过一次,我叫不出他的名字。”
香取秀男道过谢,急急忙忙离开松见家。他要去向十善警部报告。
十三
比起香取秀男的突然出现,倒是香取所提供的材料更使十善警部感到震惊,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侦查工作已经发展到没收“远东商行出售的烧水壶”这一阶段。为了不至于给市民们带来刺激,侦查工作秘密地进行着。这比公开侦查困难得多。正在这个时候,香取秀男提供了浅田米造当铸工时期的情况以及他和竹内兄弟的关系,这使警察当局更加坚定了追捕竹内的决心。
十善警部对香取的态度,显然和25日询问香取时迥然不同了。
“香取先生,谢谢。你跑到石川县去,实在太辛苦了。我们也和石川警察局联系过,对我们的询问,他们只回答说,浅田先生没有回去过。”
香取望着满脸喜悦的十善警部,不禁想起自己访问北方海岸的名舟时,达治郎老人曾说起派出所警察到他那儿去过。
“警部先生,在追查过程中,我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浅田经理和竹内照松都失踪了,而且是相隔了30年之久。”
“你问得很好。不过,香取先生,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的。有人看见过竹内市松,我们正在全力以赴追究市松的踪迹呢。”
“您是说有人看见过竹内吗?”
“是的,他改姓换名,叫垣之内太一郎,在川口市宇见铸造厂干过活儿。23日那天,他离开户田町,销声匿迹了。”
“这么说,那个人就是弟弟竹内吗。”
“我们基本上断定他就是竹内市松。香取先生,你的汇报使我们掌握了一件重要的事实:你告诉我们有个叫竹内照松的人物,照松的失踪不会与浅田先生的失踪毫不相干的。我们在猜想,很可能是弟弟市松杀害了浅田先生。”
“什么?市松?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吗?”
“是啊,我们推测,也许照松从前吃过浅田的亏。你刚才不是说过吗,市松到足利去向松见先生打听他哥哥照松的下落。这说明,他对那件事很不清楚,便只好向从前的熟人打听,或者可以这么说,多年来市松一直在寻找他哥哥的去向,但是实在找不到,只好去问松见老人了。香取先生,或许我们还得预料更严重的情况。”十善警部刚毅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神色。
“这么说,是我们经理把竹内照松……”
十四
石川县凤至郡有个渔港,叫小木町。翻开地图就知道,它坐落在北面的边缘,与轮岛市遥遥相对。从七尾市顺着海岸朝北可到穴水车站,再从那里乘公共汽车往东开35公里就能看见一个海湾。小木町就面临这个海湾。从小木町出发,越过小山皇,往山里走大约两公里,有一个村子,叫上市之濑。村里的居民不到50人。小山丘上有梯田,从那里俯瞰,明媚的九十九海湾尽收眼底,就像一片菊叶。梯田如同千枚田一般,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过了梯田地带,地势渐渐升高,那就是针叶林繁茂的高濑山。从这条山路到栎林的入口处有一片疏林,有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那是12月22日,一个寒风刺骨的傍晚,上山打柴的村民发现了这一情况。
小木町派出所的警察立即赶到现场验尸。死者身穿黑色西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死去已有十天了。因为那里是高岗地区,通风好,气候寒冷,所以尸体刚刚开始腐烂。村民们闻讯后都跑来看,有一个农民大叫起来:“这是竹内叔叔呀!到东京去干活的竹内叔叔呀。”
在死者的口袋里找到了遗书,警察断定为自杀案。
警方查明,死者确是竹内市松。25年前,他离开了上市之濑村的老家,现在村里已没有他的家了。因为他们兄弟俩早年外出,杳无音信。做母亲的也在十年前去世,没有人继承家业。不过,村里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的朋友,认出他的那个农民就是他小学的同学。市松的遗书有两张信纸,遗书上详细地谈了如下情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