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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因此,在第五节课的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第二图书馆了。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人,连管理员千曳都不在。
鸣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的椅子上,开始读自己带来的书。她从书包里取出那本书的时候,我瞥见的书名是《孤独的群众》——这是怎样一本书呢?至少感觉不是我和水野所擅长的种类吧。
“我在第一图书馆借来的。”
“有点被题目吸引了。”
“《孤独的群众》。”
“作者是个叫做里斯曼的人。你知道戴维·里斯曼吗?”
“不知道。”
“在你父亲的藏书中说不定会有。”
哈哈,是那方面的书啊。
“有趣吗?”
“嗯……怎么说呢?”
我自己找到了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千曳告诉我的那个书架。就在记忆中的位置——放着一九七二年的毕业影集。我把它从架子上抽出来,回到大桌子那里。
选择坐在与鸣间隔两张椅子的地方,我翻开了影集。并不是因为又想看看母亲中学时代的样子,而是想到一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我找出三年级三班的那一页,凝视左页的合影。第二列右数第五个是略显紧张地笑着的中学三年级的妈妈。在她的斜前方一全体的右边,一名男性站在学生队列的略远处。他身材适中,穿着蓝色夹克,单手叉腰,比任何一名学生都笑容可掬,这……嗯,果然是这样吗?
“你妈妈是哪一个?”
身后传来鸣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差点儿“哇”地叫出声来。啊啊真是的……明明相隔没有几米,为什么我没发觉她站起身来了呢。
“——就是这个。”
我一边平定心情,一边指了指照片。
“我看看。”
鸣越过我的肩膀看向影集,注视着映照在那里的妈妈的面孔。
“理津子吗?”
她小声说。
“嗯……这样啊。”
终于,她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点点头,然后拉出右边的椅子坐下,问了这样的问题。
“你妈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呢?”
“唉唉……”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在这边生下了我的那个夏天……七月份。说是产后康复不好,又感冒恶化……”
“——这样啊……”
那是十五年前……确切的算起来是十四年零十一个月前吧。
“说起来,你认识他吗?”
这次是我来提问了。我看着鸣的侧脸,感觉今天她左眼的眼罩比平时要脏。
“就是那一年的三年级三班,你看,这个班主任——”
在合影右边穿蓝色夹克的男性。
“跟现在的感觉大不相同呢。”
鸣回答说。
“我也是第一次看那时候的照片。”
——啊啊确实是,班主任是英俊年轻的男老师……教社会课,还是话剧社团之类的顾问呢。能称得上是热血老师了吧。好像是一位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呢。
对。祖母是循着过去的记忆这样说的。那说的就是映照在这里的这名男性吗?
从二十六年前的这个年龄看来,假设当时只有二十多岁,现在也已经年过五十了。
年龄能对得上。但是上一次在这里看影集觉察到那个的时候,我和鸣都一样觉得二十六年中的变化很大。
我又一次确认了印在照片下面的班主任的姓名。没错,就写在那里。
【千曳辰治老师】
“我想再确认一件事行吗?”
我从影集上移开视线看向鸣。
“上周在你家,你说明各种事情的时候。好几次都采用了‘据某人所说’的说法吧。那个‘某人’难道是……”
“正是如此。”
点了点头,鸣似乎有些愉快地笑了。
“那说的就是千曳老师呀。”
6
在那之后不久,第二图书馆的“主人”千曳就出现了。在我刚把一九七二年的毕业影集放回书架上之后——
“哎呀,今天是两个人吗?”
看到我们,他只是这样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了里面的柜台。与往常一样一身黑衣戴着黑框眼镜,一头斑白的蓬乱头发与略显消瘦的苍白面孔。与祖母记忆中那位“热血老师”的形象相差甚远。
“增加到两个人了,‘不存在之人’。”
鸣一边答话一边从椅子上起身。
千曳用两肘撑着柜台说:“似乎是这样呢。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
“你认为会有效吗?”
“那么——”
或许是无心的,千曳表情严肃地回答说。
“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能说啊。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然后他看向我。
“榊原同学应该已经理解这件事了吧。”
“——是的。但是……”
“但是?还无法相信吗?”
“不……啊,但是确实是这样呢。应该还抱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相信的心情。”
“嗯……”
撑着柜台,一身黑的图书管理员频繁挠头。
“不过也情有可原吧。假设我站在你的立场上,突然听到那种事也……确实是呢。”
他停下拢头发的手,一边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继续说:“但是——”
“但是呢,这是事实。是在夜见山这里,在这所学校里实际发生的现象啊。”
现象……吗?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上周从“某人”那里听到了说明的鸣所说过的词语。
——这不是谁有意而为,而是一种“现象”。
相同的词语,是的,也有这种事。
——所以说,这与所谓的“诅咒”不同……
得知那时的“某人”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之后,总有种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的感觉。他在二十六年前曾是三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而在二十六年后的现在职务却变成了图书管理员并留在学校。我不由相像起造成这种情形的来龙去脉……
“那个,我想啊……”
站起身来,我和鸣一起走向柜台。
“千曳老师曾是社会课老师还是话剧社团的顾问,在二十六年前是三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所以关于我妈妈的事也……”
“是啊。你之前来看到影集的时候似乎就发现了吧。”
“啊,是的。那个……那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呢。”
“——很抱歉。”
“也没必要道歉嘛。——那些事你没听见崎说过吗?”
我一边瞥着旁边的鸣一边说:“没有。”
“嗯哼……”
千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第五节课已经开始三十多分钟了。
“星期四的这个时间是美术吧。之后的LHR你们也会缺席吧。”
我和鸣交换了个眼神,一起点了头。
“我们不在大家肯定更安心吧……”
“就是说呢。判断正确。”
“那个,千曳老师呢?”
我问了突然想到的问题。
“老师您不无视我们没关系吗?”
“能别叫我‘老师’吗。叫千曳就可以了。”
“啊……好的。”
“我不是与班级有关的人啊。说起来是与三年级三班没有直接关系的,站在安全的立场上的人。所以这样正常与你们接触应该没有什么影响的。”
啊啊,是这样。当然也正是因此,鸣有时才独自到这个图书馆来,还能从他那里获得各种情报吧……
“那么,关于刚才的问题……”千曳继续说,并在柜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就借这个机会从头说明一下吧。因为我对见崎也只是零零碎碎地提起过呢。”
7
“我本意是不想多提二十六年的那件事的。虽然在这所学校里,直接知道那件事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
二十六年前的三年级三班。受大家欢迎的见崎死亡。然后……
“对谁都没有恶意的呀。”
千曳像是咬紧牙关一样低声说。
“我当时还很年轻,作为教师抱有一种理想……是认为正确才采取的行动。学生们也是一样的。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浅薄的考虑呢。结果那就成了导火索,因为说起来,就是因此打开了这所学校的‘死之门’。
“我对此负有责任。从第二年开始的‘灾厄’我想尽办法都没能阻止。这是我的责任,所以现在才这样留在这所学校里。不当老师而是当图书管理员——话虽这么说,其实有一半是逃避吧。”
“逃避?”我不由地插嘴了。“为什么……”
“之所以不再当老师,有一半是良心的谴责啊。我觉得自己没有当老师的资格。但是还有一半是因为实实在在的恐惧。如果自己成了三年级三班的老师,接下来说不定就轮到自己被引向‘死亡’了。所以我逃避了。”
“也有老师会死的情况吗?”
“如果是班主任或者副班主任的话。因为他们也是三年级三班这个集体的成员。任课老师是在此范围以外的。”
那也就是说……这时我想到了。
望月优矢总是在意最近三神老师经常请假的事。那不只是单纯担心自己仰慕的女老师吗?那家伙是真的在担心她作为副班主任,说不定接下来会遇上什么灾难……“所以,我逃避了。”
千曳重复了一遍。
“但是我并不想逃离这所学校。好在得到了在图书馆的这个位置,我便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留在这里,在这里注视这件事的发展……啊啊,突然扯得太远了呢。”
千曳有几分自嘲似的咧了咧嘴,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时我问道:“二十六年前的misaki——那时候的学生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男生啊。”
简短的回答。“misaki不是姓而是名字。写作襟裳岬的‘岬’字。”
“姓呢?”
“夜见山。”
“什么?”
“姓是夜见山啊。与这座城市相同的姓氏。他的全名叫做夜见山岬。”
姓夜见山……嗯,原来这样啊。就像住在足立区的足立,住在武藏野市的武藏野一样吧。
我看了看鸣。鸣看着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大概是“我也刚刚才知道”吧。
“这个岬因为空难还是什么?”
为了确认我问道。
“是火灾啊。”
又是个简短的回答。
“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发生变化再加上结尾的。虽然在某个时期空难的说法确定下来了,但其实发生的是火灾。五月份的一个晚上,他家失火,被全部烧毁了。而且家人全部死亡。也包括他的父母和比他小一岁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原因呢?”
“不明。至少是被当作了不带有犯罪特征。也有说是因为陨石什么的。”
“陨石?”
“他家住在城市西边的遥远郊区,在朝见台附近。据说有人那天晚上在那一带看到了巨大的流星落下来。所以说可能那是失火的原因吧。
虽然没听说确认到了这种痕迹……所以这也不过是传闻而已。”
“——哈……”
“这就是我记忆里在二十六年前,有关夜见山岬死亡的事实。但是——
千曳的目光落在手上,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但是,我不敢保证这记忆是绝对正确的。”
“咦?”
“说不定会漏掉些什么或者改变了些什么。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不单纯是因为这是以前的记忆,怎么说呢,如果不多加留心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其他的各种记忆,关于这件事的记忆总容易变得很暧昧……我总是有这种感觉呢。虽然这么说你们可能也不明白。”
“传说化”的反面影响。——我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的词语和形象。
“那拍好的本应不存在的岬的毕业合影呢。”
我问道。
“老师……不,千曳看过了吗?”
千曳点点头,视线有一瞬间投向了天花板。
“那是我也一起在以前这所旧校舍的教室里照的照片。过了几天在学生之间开始掀起了轩然大波,也有几个人把照片拿到我这里来了。确实那里看上去像是映照着已经死去的夜见山岬。——啊啊,说起来确实,当时到我这里来的似乎还有理津子呢。”
“我妈妈?!”
“虽然只是在我的记忆中。”
“千曳你现在还有那张照片吗?”
“没有了。”
千曳抿了抿嘴。
“虽然曾有多洗了一张,但是我扔掉了。在目睹了那以后的各种事情以后,说实话,我很害怕。也想过就是因为存在这种东西灾难才会持续的吧。”
“啊啊……”
随着喘息,双手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继续说吧。”
同时,千曳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手上。
“第二年,因为我是一年级学生的班主任,所以只是作为第三者而直到在那一年的三年级三班所发生的事。第一学期开始就少一套桌椅,还有每个月班级里的学生或者他们的亲人都有一人以